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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 - 生命的光栅- 第二集 (下)- 娃娃亲

(2017-03-07 09:37:48) 下一个

饭桌上。

张嫂抱着北洋,高洁不断的往铁蛋碗里夹菜,“铁蛋,你爸爸为什么打你啊?”

“阿姨啊,你问的是早上还是晚上啊?”

高洁被逗乐了,冲张嫂说道,“这孩子一天被打两次。”又冲着铁蛋说,“早上为什么?”

“早上是因为我要在家吃饭,爸爸不让,非要让我去幼儿园吃。”

“幼儿园的饭不如你家的饭好吃吗?”

“不是,幼儿园的饭比我们家的好吃,可小朋友都在家吃,只有几个小朋友去幼儿园吃。我们吃饭的时候,不吃的小朋友就笑话我们,说我们谗,还说我们家里是穷光蛋。”

高洁停止了咀嚼,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强的自尊。

铁蛋继续说着:“爸爸还说幼儿园的饭是付了钱的,不吃也不退钱。”

高洁不想再问什么了,她断不出这孩子是幼稚还是成熟。

张嫂插话到:“你爸爸说的没错,你去幼儿园吃了,不就省了家里的吗,这孩子,你不能同北向援援他们比。”张嫂叨叨起来,谁也不顾及,“人家那些孩子的父母挣钱多啊……”

“张嫂,”高洁打断保姆的话,“不要再说了!”并往铁蛋处努了努嘴。张嫂毫不在意的说:“不碍的,多大的孩子!

铁蛋放下手中的勺子,“高阿姨,我饱了。”

“饱了?”

“嗯。”铁蛋同时点着头。

“一会儿把北向的衣服换上。”高洁对铁蛋说,“让张姨帮你洗洗,看你象个小泥猴!你爸值夜班,今晚就睡在我们家吧。北向,同铁蛋玩完后去妈妈房间睡,让铁蛋睡你床上。”北向一脸的迷惑,“妈妈,我想和铁蛋一起睡,能睡开的。”

“不行,”高洁没有余地的说到,同时用两个孩子听不到的声音对张嫂说道:“待铁蛋走后,将他睡过的被子床单全都换下。”

“嗯,高同志,我知道。”张嫂答应着。

 

 早上。铁蛋死活不起床。高洁来到床边。

“为什么呀?”

“我想穿我自己的衣服。”

“这身衣服就给你了。”高洁指着床上放着的北向的衣裤。铁蛋不吱声,也不动作。

高洁呆了一会儿,冲张嫂说:“看铁蛋的衣服干了没有?”

张嫂拎着铁蛋的衣服过来,“有点潮。”

“叫他穿自己的吧。孩子这么要强。”高洁说着出了屋。一会儿,他又象想起来什么,冲着张嫂的房间喊道:“张嫂,以后北向早饭不在家吃了。”

张嫂一脸的高兴,“行!“

以后每当高洁上下班路过传达室时,老佟都要从屋内窜出来,抢着跟高洁打招呼。

 

铁蛋儿的母亲又回老家回来了。这次带回了不少的土特产,花生、熟地瓜干儿什么的,都是孩子们最愿吃的零食。走时老佟就嘱咐她无论如何要向亲戚们多讨点儿特产带回来他有用。

铁蛋儿母亲将东西都摊在床上,按丈夫的要求在一份一份的分。床下站着铁蛋儿和弟弟妹妹,他们趁母亲不注意就猛的抓一把放到口袋里,又抓时,被父亲发现,掐着手脖子东西就自然的落到了床上。

老佟冲孩子们喊去玩儿去,就那么点儿东西分都不够,你们平时净去人家家吃,咱别的没有,只有你妈从老家带回的这点儿东西。

铁蛋儿赶紧央求到,爸,我光看不拿了行吧。

老佟不作声。弟弟妹妹也赶紧讨好的说我们不拿了。

铁蛋儿的母亲继续分着,一会儿从一堆儿里挪出一点儿放到另一堆儿去,一会有从另一堆儿里再挪出一点儿来。

孩子们黑亮的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的光,那光随着母亲的动作来回的扫射着。

老佟说不能一样多。

铁蛋儿母亲抬头看看丈夫,不是分一样多吗。

老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自己动起手来。他将两堆和在了一起。铁蛋儿母亲胆怯的提醒到这一堆太多了,老佟不理会继续分着,嘴里念道着就得这样,给的人家不同,能一样吗。接着拿起一盛花生的口袋将那一堆最多的装了进去,又从桌子上那拿了张报纸将那一小堆儿花生包了起来,接着顺手递给了铁蛋儿,去,给北向家送去。

铁蛋儿母亲有些急了,那堆儿多的不是给他高阿姨家吗!又说她家可是对咱铁蛋儿最好了,三天两头的叫铁蛋儿去吃饭,还净送咱些小衣服什么的,你拿那么多不送她家送谁啊?

铁蛋儿抱着父亲递过来的那小包傻傻的看着父母。

老佟有些不耐烦,娘们儿家知道什么。他用手指了指已经拎起的小半口袋的花生、瓜干儿,这些我去送,给江书记家。

铁蛋儿母亲有些不高兴了,送他家啊,他家那个女人对我们可不好,见面连招呼都不打。

老佟往外走着,我是送给他家男人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铁蛋儿母亲不解的看着丈夫。

老佟又回头对铁蛋儿说你也快去吧。铁蛋儿赶紧答应着抱起那小包朝北向家跑去。

很快铁蛋儿就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包比去时大的多的包。

铁蛋儿母亲拆开看竞是一包糖果和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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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一个礼拜天。

高洁将小儿子推到楼前的草坪上晒太阳,北清儒也难得的同一家人呆在了一起,他端着照相机给已能走的小儿子拍照。

草坪内及小林子内闲聊的人多了起来。

刘珍领着援援凑到北洋的跟前开始逗引他。高洁从北清儒手里拿过相机,“来来,北向,援援,给你们合一张。”援援高兴的拉着北向的手。

“还有我!”没待高洁拍,铁蛋呼呼的跑过来一下撞到了援援的身上。援援猛的一推,铁蛋没防一下摔在了地上,援援小嘴一撅,“不要你,老是那么脏。”

高洁心想,坏了,援援这顿揍是挨定了。旁边的刘珍并没有指责援援,但是出人意料,铁蛋一点都没生气,爬起来站到了一边,嘟哝着:“摔了我个大马哈,嘿嘿。”高洁为北向和援援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对铁蛋说:“来,咱不和他们搀和,我给你单独照一张。”这是铁蛋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照片。

   刘珍笑着凑近高洁,手指着北向和援援:“老高啊,我看咱们结个娃娃亲吧,把我们援援给你们北向当媳妇。”

高洁手摆弄着相机:“那你们援援可下嫁了。”

 刘珍一楞,不解其意,因为在她的心里,高洁一家应该是高于自己家的,虽然老江是书记,可总归是个土八路。

高洁看着发楞的刘珍:“你们两个都是党员,我们可不敢高攀啊。”

“噢,”刘珍的心放下,“这算什么高攀啊!”

“高阿姨,我能看看吗?”铁蛋跟在高洁后面问道。

“傻孩子,要等洗出来之后才行呢。到时候一定给你多洗几张。”铁蛋莫名其妙。

几天后,高洁将援援和北向的照片分到他们手里,同样,铁蛋也得到了自己的单独照,并且是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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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儿园内。

援援在呜呜的哭,北向对她说:“你不要哭了,不就是一个娃娃吗?我让我爸出差再给你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不行!我就要他赔!这是我爸从北京给我带来的!”援援哭着说。

他们的旁边围了一圈小朋友,铁蛋冲着大家恶狠狠的说:“谁把援援的娃娃弄坏的!谁?”小朋友们都吓得躲开了,他又转向援援:“是谁?我去揍他!”

援援抽泣着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给我弄坏了。”铁蛋拎起她手中的娃娃,反正看着,“哪儿坏了啊?不就是裙子破了吗?没关系,我让我妈给你缝好就是了。”“真的吗?”援援止住了哭。老师过来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时间过得飞快,三个小朋友同时走进了大学附小的教室。

他们还象小时那样一块儿去一块儿回,一块儿学习一块儿玩耍,班里的女生都羡慕援援,“援援,你真好,有两个保镖。”援援总是得意的笑答。

 

晚饭后。北清儒同高洁回到自己的房间。

“北向,过来一下。”北清儒冲正在做功课的儿子喊到。

“马上到!”

片刻北向来到父母的房间。“准是二叔又来信了。”北向说。

“你说对了。来把信打开吧。下班时拿到的,还没来得及拆呢。”北清儒对儿子说。

高洁在一边整理着衣服。

北向将信拆开,照例用英语读了起来。北清儒靠着高背椅,眯着眼,象欣赏一首悦耳的音乐一样,注听着北向那略已改变的男童音。儿子的音质真好,发音也很标准,已略显磁性的男低音,外加标准的美式英语,将北清儒带到了遥远的美国,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突然音乐的停止使他睁开眼睛,“爸爸,叔叔大概在同你交流物理学方面的问题,好多术语我不认识。”北向的英语使父亲感到骄傲,同样他用英语回答着儿子:“Yes, Its our discussion in this area .”北向的音乐又奏了起来。

高洁看着儿子丈夫,一脸的幸福。

北清儒对高洁说:“儿子的发音比我现在的学生强多了,他毕竟是在美国呆过,他的词汇量不行,我现在很矛盾,按他的发音和音质,不干翻译太可惜了,但不学物理也同样是遗憾的。按说,我们应该早些送他回美国,但中美关系这么紧张,恐怕是行不通的。说实话,从我们科学家的角度来讲,两国关系不应该这么紧张,与国与民与科学都是不利的。”北清儒只有在家里才能现出这么一副忧国忧民忧科学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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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末的中国,越来越频繁的政治运动多少在改变着这个纯学术的家庭,改变着这个从事科学近二十多年的科学家。北清儒处世言谈也变得谨慎起来,但是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学校里百余名教授竟有六十多位被打成了右派。

北清儒来到了党委办公室,“江书记,我想找你谈谈。”

“来,北教授。咱们虽是邻居却没有机会这样面对面的叙谈。”江城将北清儒让座下,倒上一杯水,“你要谈什么呢?”看着北清儒严肃的面孔,江城觉得事情不简单。

“江书记,一百多名教授,打了六十多名右派,这符合事实吗?”北清儒直奔主题,“况且,右派不右派的也罢了,让他们继续教课吧。为什么要剥夺他们教授知识的权利!难道我们的国家人才是多了而不是少了!”

 江书记起身将门关上。

北清儒继续说道:“国家刚安定,应该把精力放在建设上科学上,我们同美国差距这么大,不赶快赶,倒搞起人与人的斗争来了啊——”

“北教授,你是不是冷静一下呢?”江成打断了北清儒的话,“搞阶级斗争是党的一贯方针,什么时候也不能放松这根弦啊。至于国家的建设政策,你我说了都不算,你回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有些事情应该能转过弯来。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你今天的这番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讲起。”

北清儒不解江城的话意,心想,怎么象搞特务工作,有话还不能明说?

没待北清儒再说什么,江城已表示出送客的意思。

电话想起。

江城抓起话筒。“教育厅,我是江城。什么?还差一个名额?右派?”江城变了脸。

对方语音。“听说你们哪儿有个留洋的教授对此次运动很是不满?是姓北吧?”

“谁说的,没有的事!这人很忠实于党的教育事业,在科研上也很有建树。”

对方语音。“那你们那儿的右派百分比不够啊。”

“这样吧,组长,把我加上吧,加上我够了吧?”

对方语音。“老领导,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片刻,江城将话筒重重的摔在话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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