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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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可以缓缓的,即便看上去是在浪费时间,我情愿在慢慢里被时光雕刻,而不是急急地消耗生命的元气。
正文

《月未央》(5)开头草稿

(2025-09-01 12:44:08) 下一个


整理太阳房,有的书收进箱子、床底,或用布盖住搁板下的小架子。读梵高书信里提及他迷北斋的浮世绘,读到日本人居家平时把画都收起来,要看才拿出来。我做不到全部,日记本也必须在桌上,随时可以记两句。看着黑色细笔芯写的小字,那是大队长说以前曾经模仿过的。做不到漂亮,至少整洁。一九九四年底哥哥送的玉收进抽屉时,师大的校历在眼底。

一九九二年九月至一九九三年二月的学期,橘红色。微信传给上海老友,不敢相信还那么新。好像我们刚回宿舍,先拿床铺垫去操场栏杆晒,再进教学楼办公室报到,付费,领取教科书等。四年级了,埋首的故作姿态,等着低年级看过来才点头。同系老友不久前见了比我高一届的两位女生,后者说不大记得我了。我们系那么麻雀,我进去时,不算成人班,三届学生八十出头。特别其中一位留系的,她当年还特别讨好过我,为了青春的烦恼。我告诉老友,我印象深。活在忙碌的日子,回忆挤不进时间的锁孔。

东部操场栏杆都是被头铺盖,宛如战地临时医院。夕阳下的排球场网,男男女女学生擦肩而过,手上有被子,庸俗了,倒不太好意思招呼,却彼此留意。

我坐在太阳房码字,飞行表演的尾声在空中拉响。九月的第一天。昨天我们还住在八月底的那一层。如果把每一日放在各自的抽屉。关上就真的关上了,连我们琐碎的话语,像啤酒杯边缘的泡沫,喝尽散了。

走出啤酒屋外,听见呼啸,恰巧一只灰色的飞过,“高于鸟飞出的弧线”,我们转头,“是F-35”。厨师长说。两天前。

蓝色的飞行棋棋盘,四人玩,整个夏天的游戏。叫“六”最响的,是我哥。那样的童年,连坐飞机都不敢想,只唱“马栗子开花八十一”。

厨师长与我走去铁轨方向,是我说不想搭地铁出门,怕交通,只能附近散步。八月最后的周六下午,穿着洗旧的绿布裤,本白真丝衬衫上加一件绿布衬衫,后者是“两用衫”了。小时候大人讲的词汇我不理解,为什么叫“两用衫”,就是罩衫呀。外婆叫烧水壶“铜吊子”,我看是铝的呀。叫带把手的搪瓷杯“凹柄罐头”。我只想到外婆说“罐头”带着洋货意思。她叫所有的报纸“申报”。外婆是上海龙华土著,再搬进城里。读了《海上花列传》的“铜吊子”,才醒悟,外婆讲的是老早的上海话。

没有想拍照片。走在路上自嘲,我像骑自行车到弄堂送信的邮递员。

过铁轨时,厨师长说摆个动作,他示范。站在铁轨上,展开双臂,“超出任何手臂所能及”的样子。(两句见舒啸博客译狄金森的Fr1068)

我们坐在铁轨后面的啤酒屋,看照片。邮递员回城前,等候爬火车的知青,白衬衫领子翻出来,七十年代的dress code 。金澄宇《繁花》里公交车里男女青年,里面的运动裤露出在外面的裤管也是那个年代曲线的时尚。现在叫“叠穿”。

外婆的梳妆台右面辞典大小的抽屉上放着阿姨与大姆妈小姑的合影,到安徽的上海知青的黑白二寸小照夹玻璃内,右下角是照相馆黑色印字,字体很好看,斜的,大概是“万象”?她们梳着两只辫子,耳朵两边,不长,一撇一捺的两把刷,烫过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未婚,不回来不会结婚。一开始,当右面的姑娘是我大孃孃,都比较像。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时间短,只是一九八零年春节二月的那个寒假下午,大人把我留下陪月子里的阿姨母女,我就是指针,来自墙上要上发条的钟。后来外婆家的钟也如《围城》方家老爷子给鸿渐的钟,慢了,不走了。最后随着动迁不知被哪块瓦砾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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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觉晓 回复 悄悄话 谢谢老皮卡。黄金荣的花园现在桂花要开了。:)
laopika 回复 悄悄话 原来老乡是上师大出来的啊?就在桂林路的那个,好亲切:),我曾经就住在那个地方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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