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脑洞一开,写了篇《拾荒》的短文,讲小时候攒牙膏皮捡废铜的趣事。又馨同学看后回复说 “不管什么时候,再回头去拾童年的荒,都是有趣”。完全同意。对童年趣事的回忆也是一种“拾荒”,“拾童年的荒”。
那我就找找?看还能不能再捡到什么宝贝?
念头一动,记忆的闸门一开,我立即就找到一个大家伙: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可能是后来我出国后才叫的名字。我们当时就叫“火车”,或“火车客车”。“绿”是自然的,天经地义的,火车客车都是绿的,似乎没必要再加一个多余的“绿”字。我在北京4年大学3年研究生,寒暑假坐火车回家,坐了7年的火车,可谓没少坐。而且每次都能坐个够:我家在四川。从北京到四川,途径京广线,陇海线,宝成线,跨河北,河南,陕西,四川4省,您就坐吧。硬座。直快。坐30,40个小时,坐得您腿肿屁股疼。
坐了这么多年,每次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故事自然少不了。有《绿皮车厢里的爱情》浪漫故事,也有《秦岭塌方历险记》惊险故事,但那些却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的。每次都能遇到又令人难忘的,是沿途各地的风味小吃,风光和车上的人山人海。
火车一进站,车还没停稳,小贩们就涌向火车,眼睛盯着车窗,盼望着车窗打开,盼望着车窗里有手伸出来,手上攥着零钱。小贩们或者推着小货车,或者挎着篮子,或者干脆就把要卖的东西抓走手上,摇晃着,喊着,诱惑车上饥饿疲乏又有大把时间无法打法的旅客。苹果香蕉瓜子烧鸡烧鸭包子馒头应有尽有。旅客呢,买买东西,啃啃瓜子鸡爪,也能活动活动,打破一下车厢里一路开来沉默的气氛。火车开始启动离站,小贩们还依依不舍,追着火车跑,希望能再卖掉一包包子,一网兜苹果,一只烧鸡。。。
说到“挤”,能有多“挤”?告诉您吧,能把我挤到火车的厕所里呆上8个小时。
从北京出发,好说,是始发站,有座位。同学们坐一起,嗑瓜子吃点心打扑克聊天讲故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从四川回京就惨了。我不是从成都始发站走,而是中途上车,没有座位。被困在火车车厢接头处进不了车厢是常事。有一次,好在只有一次,一步步挤,一步步退让,终于把我逼进了厕所。厕所里也不孤单,挤了8,9个人,我们在里面共度了8个小时,之后车里松了一点,才把我们解放出来。
记得大二寒假回家过春节。一路上很多站车门根本打不开,上下车都是“翻窗”。火车入川后轮到我下车,自然也是“走窗门”,翻窗。下了火车我还要转6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长途汽车站买第二天的汽车票,一摸口袋,完了,钱包没了。不知是被小偷偷了,还是下火车翻窗时丢了。我身无分文,如何回家?
我走到车站戴红袖套执勤的老大爷身边,说我没钱回家了,向他借钱。我说的是“借”,也真心想着返校时还。但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只问了一遍也就明白了,人家凭什么相信你?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向他说“可怜可怜我吧,我钱包丢了,没钱回家了”。我自己也遇到过:“大哥,我包被割了,回不了家,给点钱吧。” 我相信他们了吗?没有啊。
我突然灵机一动(偶尔,我还是能聪明一下,不尽是糗事),想起我小行李包里有一本集邮册,里面有邮票。于是我走到邮局,把集邮册里的新票卖给了邮局。得5块钱。够买车票了。
Happy End
我们都是在火车的咣当声里长大的。9岁,从北京到贵州,没有直达车,先咣当到柳州,换乘更慢的车,山洞越来越多,绿皮已经看不出绿色,被煤烟熏成了黑皮。当时从北京到贵阳,咣当了三天两夜,下了车,退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