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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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上得楼来，麦琦开了门，一看是我，先是一愣，接着就站在门口发呆，半天没动。
我只好主动提醒他，“我们进去再说，好吗？”
我坐到沙发上，他拉了张椅子，坐到我对面来，就死死地盯着我看。
那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无奈，不相信，各种情绪的混合，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绝望。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只得低下头去，挤出几个字来，“你......都知道了？”
只听他缓缓地说，“从袁佳月那里听到了，我还不相信。
昨天托人查了你在外服的档案，发现你妈代你去开的办护照的证明，才能完全确认。”
我稍稍抬头看，正对上他痛心的一张脸，“原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怕我拦着不让你去？
这么大的事情，一路瞒着，今天翻出来，至少也该有半年了。 你平常在小事上任性冲动，遇到大事却一向耐得住性子筹谋规划.
这几年跟着莫俊虎，愈加学得心思缜密，做事情这样滴水不漏的，果然长进了!
我只是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睡在我身边的时候，却一直想着怎么离开我，是不是？”
我心里喊着，不是的，怎么会被曲解到这个地步呢？ 麦琦，你怎么可以冤枉我？
有很多话想解释，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心中万般纠结，嘴上却只说道，
“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算我对不起你。 我之所以不说，是不想让这件事总是横在我们中间。
你一听出国这两个字就板着脸，我怎么敢再拿这事跟你商量？
我知道自己自私任性，你现在就算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是绝对不想伤害你的。”
他重重一拍桌子，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问，“那现在呢？ 现在就没有伤害了？你算准了我没法恨你是吧？”
我看他的手一下子泛红了，心里又惊又痛，心疼地跳起来要去揉，“你不要发火，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他一把甩开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子？ 再商量？你要能想着再商量就不会从头瞒着我了！
你早就存了心的要一走了之去美国找那个人的，对吧？”
怎么又绕到这件事上？ 这个黑锅我万万背不得，“麦琦你不要胡搅蛮缠，每次都要把那个人拿出来说事。
我早先说得清清楚楚，我心里早已经没有他了，是你自己每次要提。 信任，你又何尝信任过我？
出国是一回事，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另一回事，你不能因为我隐瞒了你留学的事就质疑我对你的感情，这对我并不公平。”
他终于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恳求的目光直射进我心底，“好，现在你也承认我们是有感情的。
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固执？ 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留学这件事？ 我就不明白了，出国有什么好的？
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物质上就不成问题。 你以后愿意工作也好，不愿意工作也好，我都没意见。
我们什么都有了，不出国也会过得很快乐的。 我对你，根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涂小米，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悲哀地摇头，“麦琦，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从来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而是我们对幸福的理解，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这几年，你花了太多心思去揣摩我的喜好，哄我高兴。 可是你大概从来没能真正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为什么会有这些喜好。
我知道你完全能负担得起许诺过我的一切。 和你在一起，我能看得见那个未来，那个平稳的人生，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可是，我还不到25岁，不想被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日复一日地加班出差，在你用金钱筑起的笼子里，做赚钱和花钱的机器。
在这之前，我曾经想过，如果今年仍没有拿到全奖，我认命，嫁给你，从此不再提这回事。
但是以现在的情形，要我选择放弃，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麦琦，我一直希望和我所爱的人，一起去爬最高的山，过最深的河，尝试各国美食，漫步在城市的街头，也到丛林深处探险。
我想要去体验以前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做我们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可能的事。
我承认，我是个贪心不足的人，要的不只是花钱买享受的自由，也要心的自由，能选择梦想的自由。”
“可是，我不能为了我的梦想，就要求你放弃原来的生活轨迹。 人和人是平等的，不能拿感情做筹码，要求对方做改变。
你自己早前也说过，你已经不适合出国留学从头再来了。 老实说，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敢走这步棋。
你是独子，要你为了爱情拿目前的事业做赌注，将来万一感情再有什么变故，我就成了你们家的罪人了。
多少相爱甚深的情侣，出了国，闹得反目成仇，想当初，应该也都是你情我愿的。
我想都不敢想，如若有一天要弄到和你彼此怨恨的地步，我宁可现在放弃，至少我们还能相互惦念。”
我嘴上这么说，却已泪流满面。 早知道这摊牌的一刻迟早要来，真到了这一步，才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这些话实际在我心里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今天一口气地说出来，反而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惊异地凝视着我，如同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他的面部线条渐渐柔和起来，
“原来你自己一个人前前后后想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怎么会和你彼此怨恨呢？
我跟你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永远不会！ 不过，我们说好了要坦诚相见的。
我现在需要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有多想去留学？” 他低下头，仔细审视我。
我直视他的眼睛。 从没有一刻，我能在这件事上对他这么坦白，“如果我们要在一起，就只有我留下来。
可是，我真不甘心，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麦琦，我真的很想去，让我去吧!”
他沉吟着，似乎是在下很大的决心，“那么，你文件都准备齐全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去签证？”
我紧紧抱住他，“随时可以。 不过，我还可以等一等。
你这两天刚知道这事，总要些时间适应。 等你过几天感觉好些了，我再去签证，好不好？”
他再也不说话了，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头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