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载之空言
北美时事历史纵横谈
我在上一篇博文预测这场辩论的文章里指出Trump如要扭转录像门以来的颓势，需要达到的一个最大目标就是 不惜全力地猛攻希拉里的薄弱环节。从场上表现来看，他做到了。攻击犀利，扫射全面，覆盖了希婆的私人邮件私器公用，班加西大使殉职玩忽职守，当国务卿期间恐怖组织做大，伊拉克战争的错误判断，被黑邮件中暴露的心口不一，攻击一半投票给Trump的选民“deplorable”，年轻时做讼棍让被强奸少女蒙冤受辱，顺便攻击了奥巴马政权留下的问题重重的Obamacare， 大城市黑人区每况愈下的经济治安状况。
在饱和的攻击状态之下，Trump还不时现场发挥，抖出一些小包袱小机灵。比如，希拉里在华尔街金融机构发表的部分演说遭到Wilileak的曝光。在演说中希拉里公然认可在公众和金主面前采取不同的立场，更加深了她给选民留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负面印象。对此希拉里的解释是林肯总统为了通过赋予黑人公民权这项争议极大的宪法修正案，长袖善舞，用不同的说辞说服了不同立场的派别，终于达成共识。Trump应答有力，说你居然用伟大的林肯总统做撒谎的借口，引发观众一阵笑声。
再比如，Trump在本场对数字的反应一流。希拉里讽刺他深更半夜3点钟发推，攻击选美小姐，贴她的性爱录像。Trump则反唇相讥，利比亚大使馆深夜3点遭到恐怖袭击的时候你为什么无所作为？ 希拉里攻击Trump可能20年没交税，Trump说那你在过去的30年政治生涯里有过什么作为？
在辩论中，有一个词pivot非常重要，就是说不单单要化解对方的进攻，还要以彼之道，还诸彼身，把炮弹原样奉还。Trump曾经对一位名叫可汗的穆斯林烈士的家属出言不恭，成为希拉里批评的靶子。但是这位烈士是死在希拉里投票支持的伊拉克战争中，于是Trump借此庄严宣告：如果当年我就是总统，伊拉克战争也许都不会有，可汗烈士今天可能还活着！趁机宣传他最早反对伊拉克战争的先见之明。希拉里严厉质问Trump为什么不就炒作奥巴马出生证问题向总统道歉，显示出自己捍卫黑人总统尊严的严正立场。但是不要忘了8年前奥巴马和希拉里的那一唱撕破脸皮的恶斗。Trump巧妙地用当年奥巴马夫人蜜雪儿对希拉里的攻击来接招：原来蜜雪尔讽刺希拉里“家不治何以治天下”，讽刺希拉里不是好太太逼得老公偷腥。
Trump的错误也不少，比如对只顾侃侃而谈俄国和阿萨德政权的在叙利亚的“正面”作用，却对自己竞选伙伴鹏狮反阿萨德的立场一无所知，被主持人钓鱼，极为窘迫地说出“不同意鹏狮的意见”这样的大错误。还有，那句给Trump赢来满堂彩的“you will be in jail”，仔细一分析也是大有可议。因为他宣布一旦当选总统，就要任命特别检查官调查对手。但是现在总统宝座还没影，调查当然也没开始，Trump大嘴一张就“you will be in jail”了，说明他没有innocent until prove guilty的基本法制观念。
总之，本场Trump依靠犀利的攻击让支持者心情为之一振，在气势上止住了雪崩的危险。但是为什么我说他是赢了面子但是输了里子呢？ 这就不能不回到这场辩论的目的是什么。是改善Trump在中间选民和女性选民心目中的形象！ 我在上一篇文章中讲到，除了猛攻希拉里之外，Trump应该注意的另外两点：1）不要试图把男克林顿的性丑闻怪到希拉里头上 2）对脏话门的道歉要诚恳。但是Trump显然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辩论之前，他和4位指控Bill 性侵的女性和一位遭到过希拉里伤害过的强奸受害者共同举办了记者见面会。更有甚者，他的团队还邀请这“五朵金花”来到辩论现场（好像只来了4个？），并要求主办方把他们安排到Trump的家属包厢，以便于他们可以对Bill怒目相视。但是这个要求被主办方拒绝。考虑到美国很多妇女有过丈夫不忠的痛苦经历，把受蒙蔽侮辱的妻子说成是丈夫外遇行为的支持者，这样的说法肯定引起大量女性选民的反感。目前支持Trump的阵营里一只重要的力量就是福音派基督徒。这些人由于对民主党主政下日趋自由化的社会风气感到担心不满，开始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登上了Trump列车，而一旦决心下定，就义无反顾。但是这段及其无耻的录音一曝光，极大地动摇了这些真诚相信节操忠诚的人的信心。Trump如果要把这些人争取回来，就必须依照圣经，做一个基督徒所必须做的，“天国近了，你们要悔改“。但是Trump的“悔改”在很多人眼里是不真诚的，他先是把这段夸耀性侵的讲话轻描淡写成是10年前的“locker room talk”，然后转头就攻击希拉里老公的行为。我想如果真的有基督徒因为下流话对Trump产生怀疑，但是依然心怀信望，期待从Trump那里来的一个真诚道歉能让他们回心转意的话，Trump显然没能赢回他们的选票。
再点评一下希拉里的表现。她在本场最大的成就就是心理素质。面对Trump带来的四个和自己老公有染的女人，她视之如透明，言行举动，表情肢体，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所以说Trump白白地带来了“五朵金花”，扰乱对手心志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反而在女性选民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是也有人说希拉里的表现过于内敛，天上白白掉下一个足以将Trump置于死地的大丑闻，她竟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穷追猛打把手至于死地；同时，面对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扫射，真假夹杂的指控，她竟然也没有高声辩解，而是简单一句“一派胡言，请去我网站进行核实”。
分析希拉里的应对，就不能不提到女性在与男人辩论中需要克服的天然障碍。一个辩才无碍，咄咄逼人的女人可能在台上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但是电视一转播，人们所能记住的可能就只是一个唧唧喳喳的泼妇一样的人物。由于希拉里本来就不讨人喜欢的个性，这对她是双重的挑战。8年在对阵奥巴马的那场大战中，有民调显示，希拉里在电视上抛头漏面越多，她给选民的负面印象就最大。通过对这两场辩论的观察，希拉里显然刻意地抑制了本性中争强好胜和盛气凌人的一面，力争以一副中庸，亲切，和蔼的小老太太形象出现在亿万电视观众面前。显然，针锋相对地和Trump争夺口舌之利并不是她在本场的目的。希拉里面向现场观众，更加向全国的选民倒出自己的治国理念，再一次展示了对政策问题的良好把握。比如说到目前争议很大的obamacare，她讲到了患有pre-existing condition而被保险公司拒保的问题，患大病后因为花费巨大而被保险公司踢走的问题，妇女仅仅因为性别而不得不承担被男人更高的保费，而obamacare帮助2千万人获得了健康保险，允许刚刚成年的子女把保险依然挂靠在父母那里。相反Trump拿不出很详细的见解，只好又提出共和党炒了很多年的冷饭：取消州界限，允许保险公司跨州竞争。只是这样一来，保险公司就都跑到那些市场管理松散的地方开业去了。
辩论的最后是一个送分题，请你说出对手的一个优点。Trump的答案非常大度，他佩服希拉里几十年一贯的坚忍和持久，永不言败，这也算是高手之间潜意识里的惺惺相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