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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我心:七天(上)

(2017-08-19 17:18:54)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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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最后停留在他的号码上。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人生如此短暂,不想再次迷失在患得患失中,就算是天意吧,就算孤注一掷吧,她不要后悔

 

电话响了两声后,他接了起来。

 

“是我...”她的眼圈一红,莫名的想哭。但是她逼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让声音尽可能地不带任何情绪:“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要回国了。

 

“回国?这么突然?”他的声音陡然上扬,显得极为诧异.

 

“机票已经订好了。”她顿了一下,乘着力量还没有最终从自己身上流逝,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想我这次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不回来了?为什么?你还有没毕业,你不要文凭了?”他焦急地追问着。

 

我不在乎。我只想走,只想离开这里...

 

“悠悠,你要冷静一点,别的事可以慢慢来,你这么轻易放弃学业实在太可惜了!

 

我走了你也好安心,不是吗?”她恨恨地说,明明知道自己在赌气,明明知道自己在怨恨,明明知道这样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果然电话的那头一下子安静了,冰冷而坚硬的沉默将他们隔离在峭壁的两侧。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在这么多天的等待中,她的心渐渐地变得坚硬起来,她用力地支撑着不去求饶,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或许不是,一切都交给他吧,看他要如何待她。

 

时间缓慢地行走,她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几乎就要放下电话,才听见他轻轻地问:“悠悠,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她听出了他无声的叹息,瞬间眼睛湿了,毕竟他还是在乎自己的,能有他这样一句话,哪怕最后是无奈的分离,亦不枉她多少日夜的相思成灾。

 

“我要走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在微微发抖:“可道,请你给我最后的七天,让我好好记住你。”

 

 

七天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没有爱情的生活犹如没有绿洲的荒漠。爱情于她就如同山顶上的那轮明月,神秘而美丽。为了那片迷人的月色,她愿意倾尽所有。

 

她隔着街道远远眺望,在来来去去的人流里寻找他的身影。忽然一双大手从身后掩上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闻到一种久违的混合着烟草和颜料的苦涩的气息,那是只属于他的气味,后来很多年过去,每当她闻到这种烟草的气味都会想起可道,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七天,曾经苦涩的气味在时光的发酵中变成了悲伤的浪漫,每当她眯缝着眼睛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悠悠地点燃一支烟,她都会陷入记忆,徘徊在那片过往,她曾经是简单又固执的小女孩,是爱情让她变成今天的模样。

当她回过头,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他微笑着看着她,眼睛里闪耀着炽热和温柔。他的凝视好像连日阴霭后煦暖的阳光,穿透湖面的薄冰,将她从深深的迷茫中唤醒,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怨恨他,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看见他消瘦的面庞和关切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她永远无法恨他,她狠不下心。在他的面前,她紧绷的倔强瞬间瓦解,淤积多日的怨恨终究只能化作了委屈的泪水,她克制住自己不要没出息到底扑进他的怀中,她低下头任由不争气的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着。

 

他拥她入怀,默默地温暖着她的悲伤,一直等她的抽泣渐渐平稳,才牵起她的手,迈步向前。她顺从的跟着他,不问去向,不问理由,只要是他带她去的地方她都会跟随。只要他喜欢,她可以付出任何东西。不管他们不管能不能在一起,她都这么卑微的爱着。即使这爱让她痛苦不堪,她依旧心甘情愿。

之后的岁月里,她只遇到过一次和自己一样痴情的女孩,在他人蔑视和惊诧的目光中,倾尽所有的爱着,只到伤无可伤。她想起了年青时候的自己,这样的痴迷一生只有一次就够了,尽管她从未后悔。

 

他们簇拥着,在欢愉中彼此补偿,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尖叫着,如果这是她生命的终结,就让她死在他的怀中,死在分离之前。当潮水退却,海滩上是细细的闪闪发光的沙砾。如果能将此时的美好压缩成一张照片一段音乐或是一幅画该多好,永远定格,永远拥有,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

 

当欲望平息,她静默着,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黎明的海滩。他们相拥着依偎在床上,他搂着她,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她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地享受这样的安详,此时的他们好像两片羽毛簇拥在暖阳中她觉得这就是幸福,有他陪在她的身边,能时时刻刻的看见他这就是她要的幸福。

 

但是她听见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对她说--别眨眼, 或许这就是他和你今生的全部。是啊,她想,他和她多么像两团飘忽不定的烟雾,终究没有什么是可以把握住的,这让她伤感。

她起身去洗漱,她将脸埋在喷头下,让热水从头发滑落,她不想再要冰冷的泪水了,至少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流泪,她要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自己,一个快乐的自己。

披上衣服出来的时候,他依旧靠在床上,身上搭着半截毯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紫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飘荡在空茫中。他眼中流露出迷雾一样的悲伤那景象让她的心头一紧,感到莫名的心痛,有一瞬间她觉得他像一匹被现实和生活驯服的驽马,只是无可奈何地忍受着命运的鞭打。她爱他,只是爱着他这样的一个人。她爱他,所以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和决定,她爱他,所以决定放手。

爱就是心疼。可以喜欢许多人,但真正心疼的只有一个。爱一个人,就是心疼一个人。爱得深了,潜在的父性或母性必然会参加进来。只是迷恋,并不心疼,这样的爱还只是停留在感官上,没有深入到心窝里,往往不能持久。

她走到他的身边,俯身下来挡在他和窗户之间,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她要抹去他眼中的落寞,她要让他快乐起来,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花市看见他的背影,就被那郁郁寡欢的情绪击中了胸口。可是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忧伤地看着窗外,而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愿意再去撕扯这脆弱的感情,只能抱住他的头让他的脸贴近自己的心口,她亲吻着他的头发,觉得他不是个大自己很多的男人而更像她的孩子,如果离开能够让他快乐一些,那么就离开吧,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默念着:“可道,你永远永远也想象不出我有多么的爱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一定是她的体温唤醒了他,他又一次好像小兽一样寻找着她的芬芳,她的身体颤栗着,激烈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和拥抱,他们缠绵在一起,恨不能将自己楔入对方。苍白的语言无法做到的,身体可以。一切的承偌都是无力,只有彼此的体温能够抚慰这无药可救的伤悲。

对于未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期待的,她只知道每一个相聚都是在像别离靠近,从此他们的爱是一个伤口,而这伤口不但不能随着时间愈合,反而会不断加深,最终变成刻在灵魂深处的暗痂。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但是她知道他是爱过她的,爱是能感觉到的,哪怕什么都不说。爱是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即便短暂也绚烂艳丽到极致。即便会消失也令她庆幸曾经的拥有。

 

 

她要为他做一顿饭,就像他们过去他们常常做的那样,她在厨房忙碌着,他靠在水池边看着她。刀锋一不小心划过她的食指,手指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她一声不吭地看着那只受伤了的手指,血冒了出来,有几滴落在了砧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他紧张地凑上前来。

 

此情此景多么像那年夏天的花市,而如今虽然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是前方再没有了期盼。她缓缓地放下手,一切的回忆都变成了大火过后的疮痍,越是欢愉的记忆越是痛楚,身体上的痛毕竟是浅的轻的,内心的痛确实难描难画,痛入骨髓的,她将手藏到背后,摇摇头说:“没事儿,我一会儿自己去贴了创可贴就好了。”无法永远的温柔,再也没有胆量去触碰了。

 

他一愣,探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住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倾了一步。

 

她低着头走到水池边将手指在流水下冲干净,然后去找来创可贴,用嘴撕开了封条,自己比划着认真地将伤口包裹住。他默默地一直看着她,她想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他们终于变成了陌生的情人。他们不再谈论感情和未来,不再辩论爱或是不爱,她乖巧的像一只猫,而他对她前所未有的耐心,她知道他们的灵魂正在远离,只有肉体是相爱的证据,于是他们竭力回避一切敏感的话题。 

 

他们拉上窗帘,将整个世界拒之屋外。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她用力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她喜欢他抱着她,温暖又长久。在他的怀抱中,她沉沉睡去,安静得像一片云,一片沉睡在蓝色温柔中的白云。

 

睡着睡着,梦变得极不安稳,她在回忆和梦境中辗转,在现实和幻象中沉浮,快醒来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悲伤的梦,她梦见窗外下着雨,房间里没有开灯,她感觉房间的另外一头有一个黑影,可是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窗外雷雨声大作,就在她想伸手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忽然间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梦,自始自终他只是坐在黑暗中,她甚至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可道。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进入她的梦境呢?为什么即便在梦境中她也无法拥有呢?

 

 

她能感到他的彷徨,他的摇摆。他总是来去匆匆,来的突然又走得仓促,她知道他并不容易,每一次私会都像一次冒险。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未来对她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一个电话,一阵敲门声,钟表都在催促着他们,他们好像两只气泡试图挣脱引力的轨道,但是那只是极短的时间,惯性将她们拉回原地。当午夜的钟声响起,对他们来说又是一次离别前的丧钟,他又要走了,她这里终究是一个驿站,而她那里才是他的港湾。她看见他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她没有动,也没有看他,不喜欢这个时候的他,不喜欢他离开的背影。

 

 

她恳求过,但是到了时间他一定会离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如果命运是条铁索,他们因为孩子的悲剧被紧紧地系在一个码头,而她只是偶然经过的小船,无论她曾经多么地靠近他,她依旧被由时间,命运,愧疚和怜惜搭建起来的港湾拒绝着,人们说激情会在时光中消失,但是他们忘记了消失的只是新鲜感,记忆和习惯都不会消失,而是沉淀为一种常态,想要打破这种常态需要非常大的努力,而她已经在爱他的过程中用尽了能量,她已经没有什么新的气力可以使用了。

 

她承认在最初她对这难能可贵的最后七天抱有过幻想。她一直暗暗奢望可以用爱欲将他羁绊,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筹码远远不够。过去他喜欢刮着她的鼻子叫她傻丫头,可见他早就看透了她。爱情是会让人变傻的,而且傻的心甘情愿,然而更加让她感到悲伤的是现在的她已经连这点儿变傻的理由都快要消耗殆尽。别离好像一把刀子悬在他们的头顶,她感到心力憔悴。

她害怕他飘忽不安的眼神,更害怕他的沉默,那样的他让她感到遥远又遥远。而她将一切疑问留给未来。他们彼此拥抱着爱抚着,用身体的温度和热量去感受彼此之间的爱痛,不舍和无奈,但是真心的话儿却再也不敢说了。

 

不问将来,只要此情此景, 不知不觉中他们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

 

她学着他的样子抽烟,渴望将自己化作一片飘渺的烟雾。随着离别的临近,他们之间能说的越来越少,有时只是枯坐无语,她望着月光下的窗台发呆,时间好像月光下波澜不惊的河流,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他忽然站起来,把她手里的烟头抢过来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熄。看着他甩开大步往门口走,她靠在床角哭了起来。

 

他本来已经打开了门,此刻又愣在了原地,他转过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何尝没有厌倦这样的感觉,每天都如此凄惶,每天都在告别,每天都在拉锯一样的撕开伤口,恍惚的泪雾中她感觉他慢慢走了回来,他抱住她,她生气地推开他,他沉默地转身过去拿起桌上的纸巾帮她轻轻地拭去眼泪。

 

“都是我不好,我们这个样子越见越伤,这又是何苦呢?”他痛苦地说:“算了吧,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就到这里吧。”

 

她光着脚跳下床,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哽咽着:“不要,不许你走!你答应了要给我7天的时间,你不能半途开溜。”

 

他搂紧她,她感到自己的腰就快要被折断了一样,他的肩头很快被她的眼泪弄湿了一大片,而她早已经哭得鼻子都被塞住,只好微微张开嘴巴呼吸着。

 

他说:“悠悠,松手,快喘不上气了。”

 

她却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像一只依恋主人的小猫,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用一只手托起她的脸,手指摸索着她的脸。触手感到的是她又湿又冷的泪水。他吻着她,要将那些悲伤的,痛楚的,思念的泪水从她的心头擦去。

 

他说: “你会忘记我吗?”

 

她用力的摇摇头,说:“我就是那个起风了也不肯放开风筝的孩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牢牢地抓紧我的风筝。”

 

“悠悠,我不值得你这样去爱....”真的,他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我倒是宁可你会忘了我。”

 

她一言不发地躲在他的怀里,想用身体刻记下一切与他有关的记忆。她想一直到死她都不会忘记他,她会一次次地回到这最后的七天,一次次的感伤和感叹。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是笑着记起他,还是哭着记起他,而无论他知道或是不知道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四天,天气难得的好,他们一起去山上散步,曾经的美好忽然都回来了,他们好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现实。他们亲吻着,四肢如藤蔓般彼此缠绕,他好像一场疾风骤雨落入她的湖泊,又好像煦暖的阳光穿透了她灵魂深处的坚冰,她什么都不想说。无论他要怎样她都愿意,她是他的,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她的过去,她的未来,如果让她将自己在世间的一切都放在他的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她多么渴望他是爱着她的,那怕只有她的爱的一半,她等待着他对自己,说:“悠悠,别走....”

 

她说了太多关于爱的狂热,可是还有另外的一半,是她无法明说的,也无法告诉他的,在狂热的焰火下,她是默默燃烧的木炭,是渐渐冷却的余烬。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种感觉,明明在最热中却感到最冷,他懂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吗?每当他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感到绝望和悲伤,思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时而在山顶,时而在谷底,记得他说爱就好像是在爬坡,当你爬不上去了,就会掉下来。她说她不会让它掉下来,她不放手。然后她遇到了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痛惜,他的唇柔暖异常,他越来越温柔,但是每当他们在一起,悲伤好像可以缠绕过他们的手臂和身体一样,她用力地想钻进他的身体,希望他的臂膀能将她搂得更紧一点,于是他打开自己的风衣将她结结实实的搂住,他叹息着:“悠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瘦得就快只剩下骨头了?”

她摇摇头,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后背。没有说话,一切语言都变得多余。

 

关于他的太太,她不想再多问了,他是她的,他们才是前世注定,而她只是途径,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又能怎样?一次次的缠绵之后,他们在静谧而幽暗的房间里倾听着钟表的滴答声,只有纵情的欢愉是真实的。他们像是林间的两只鸟儿,听着山泉幽咽的长泣。他从背后搂紧她,让她紧紧贴住他的胸口,好像要把她整个儿的嵌进他的身体中,他们久久地不说一句话,在结局的面前,语言如此无力,她抚摸着他的手,那些因为常年握笔而变得异常粗大的关节,那些老茧,那些沉入表皮的颜料,她抚摸着它们,想象着温柔的风亲吻着苍老枯干的岩石。她看着墙壁,一片苍茫的白色,她什么都不想说,就算她爱他入骨也好,就算她的爱卑微到尘土也好,也依旧有着女人的骄傲。

 

第五天的下午,他带着她去听市政厅门口的广场听交响乐,悠扬的乐音响起,在半明半昧的夜空下,舞台天棚上一字排开的六盏大灯将莹白色的灯光洒满贝壳形的舞台,蓝色的光柱投射在舞台上,空气中漂浮着白色的粉尘。十几个身着白色套装的演奏家们围坐成扇形,眼睛盯着乐谱专心致志的演奏着。

 

整个大草坪上的人们都屏息聆听,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听过音乐会,阳春白雪般的古典音乐在广场上流淌,人们虽然没有着正装,但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孩子们依偎在外婆的怀中,情侣们相互依偎,老人坐在靠椅上,所有的人都认真地倾听着悠扬的音乐。暮风夹着细雨落下,台下的人们纷纷披起外套,草场后方的人们打着伞,从高处看过去如同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

 

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一共表演了六个古典名曲的片段,加上中场半个小时的休息,前后一共3个小时,观众们兴致勃勃在小雨中一直听完最后一首曲子,海潮般热烈的掌声中乐团全体演奏家们起身对这台下的观众鞠躬致谢。

 

音乐会结束的时候已是黄昏,市政厅周围的街道上路灯亮起来,小雨一丝丝一缕缕银亮亮的,好像是从深空中坠入凡尘的精灵。人群潮水般往路边的停车场和公车散去走,义工们负责站在重要的路口,帮助指挥车辆交通和疏散人群。他们在公车站告别,今天他答应了太太晚上一起去看望Maureen,就在今天,她看着他的身影在细雨中倒退,看着他慢慢地消失在夜雨之外。

 

公车在夜雨中走走停停,她用手指在雾蒙蒙的车窗上画了一只眼睛,车窗外雨水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将房屋店铺和街道撒上了光影迷离的寂静。城市的流光中,街道上很干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车窗上圆滚滚的水滴随着车子的颠簸晃动着晶莹的光泽,窗户上的眼睛好像长出了刺,剔透的水滴滚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车辆到站,上来一对年轻情侣,普普通通的样貌,男孩拉着女孩的手,一路护送着往车里走,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坐的空位置,两个人他看看她,她看看他,默契地石头剪子布,女孩输了,男孩露出得意的笑容,把女孩按在了座位上。女孩甜蜜地看着男孩笑,接过男孩身上的包,男孩一手拉环一手捂住女孩的手。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一切显得如此默契。

借着玻璃上的倒影,她羡慕地凝视着那对甜蜜的小情人。回到宿舍,她坐在没有开灯的黑暗中,夜雨叮咚叮咚地敲打着窗棂,一切都是这么的静,好像整个儿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晚站在窗户边,看着夜空发呆,只觉得每一次看夜景,视线都是越看越模糊。看着看着又想起夏天的夜晚,他们一起去河边看烟火,五颜六色的烟火将夜空点缀得如此多情,烟花虽然灿烂,但是只有短暂的美好,就像她的爱情一样。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以分秒计算着。而她反而显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快乐轻松。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现在的记忆就是她和他的全部,所以她没有胆量去冒险,她害怕任何一个不小心就会毁掉他们之间的情绪。

 

她宁愿将疯狂将悲伤将寂寞将思念都留给将来的自己,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忍受破坏他们在一起的这最后一点点时间。他没说的事情她也不问,既然问了也没用,不如不知道。她不吵,不闹,也不多问,她要他永远记得这样的一个乖女孩,一个可以哭着笑的女孩。可是每次在情欲的边缘,她依旧会情不自禁的尖叫,她会咬住他的肩膀,让指甲狠狠地掐进他的肉里,她看见他皱起眉头,却更加勇猛,他的痛苦或许一点儿也不比她的少。他们在宿命的巨轮下彼此折磨,痛是他的,也是她的,只有伤痛才是他们真正共同拥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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