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让生者有着不息的爱,让死者有着不朽的名。记忆比生命更加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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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蓝花楹》第六章(下)

(2016-04-15 22:06:52) 下一个

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第六章

(下)

没过几天,我们家刚刚修好的篱笆又被猪们攻击了一次。

这一回,是我们家养的猪踩踏了自家的篱笆院墙后私奔去了别人的家。

我眼见着那头猪大摇大摆地撞倒了篱笆后横踩上去,眼见着它大步流星地往东边跑了。我怀着身孕已近临盆,行动格外不便,于是赶紧大声喊着柏曲克去把逃跑的猪给追回来。

柏曲克顺势抄起马鞭就追到了别人家。

谁知道那户人家竟然把我们的猪给藏了起来。一头猪是一个家当呢——藏了猪的人家是见财心迷,柏曲克丢了猪,当然不依不饶。

柏曲克喝令对方“还我猪来”,对方佯装不懂柏曲克在说些什么,一来二去,性子急的柏曲克就被惹恼了。他冲上去对人家一顿拳打脚踢。柏曲克个子高、力气大,打架的时候自然是赢家。

那一回,我们家的猪是找了回来,柏曲克也结结实实地教训了那个心怀不轨的藏猪人。但是,刚吃了回官司的柏曲克因此又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和上次一样,法官还是判了柏曲克故意伤人,这回数额少一点,我们又赔了两个英镑。

我跟柏曲克说,你在家里的后院打人,你底气足、胆子大;怎么你跑到别人家的后院里,还是这么底气足、胆子大啊?打人家一顿是出了口气,可是,我们输了官司要赔这么多钱,你觉得,这口气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柏曲克摇摇头。他抚摸着我的肚子,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时候脑子一热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喜欢动不动就拿马鞭去抽人的恶棍。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这么惹事生非了······我要当爸爸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母子。”

看到柏曲克如此愧疚而又真诚的样子,我又忍不住要来安慰他了:“好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你看,这回被法院判罚的几个人里面,你算是最轻的了,我看那两个也动了马鞭的人,一个被判了要赔人家15英镑,一个还要去坐牢······我看他们这出手,才真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的样子······你比他们强多了!”

我们搬到皇后大道之后,麦格经常来家里串门,他是布里斯班土地交易市场上消息最灵通的人士,只要打听到有什么土地要转让,他就会跑过来告诉柏曲克,看他有没有兴趣。

麦格带来的消息让柏曲克蠢蠢欲动,常常是麦格头天来我家,第二天早上柏曲克就跟着麦格一道驾着马车出门随着麦格去看地了,风雨无阻。

在麦格的引荐下,柏曲克还去拜访了银行。据说那些银行家们了解到我们家开的两家肉铺子的每天流水账后,对柏曲克都是相当的客气,说是任何时候如果他需要借钱拓展生意,银行都会全力支持。这些消息让柏曲克每天都特别振奋,忙完了案板上“有血有肉”的生意后,他就会坐在餐桌前有模有样地找来纸笔和墨水,开始练习自己的签名,虽然他的手握着鹅毛笔的姿势远不如他拿着砍刀熟练,但他说,就要开始一种新的人生了,以后必须要学着做个有教养的人,至少,在签合同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好看些。

柏曲克在麦格的引荐下去看了一些地块,但是,以我对我们家家底的了解,一年时间里盘下两个肉铺的我们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再做什么新的投资了。

柏曲克每次跟我讲到他新看的地块就特别激情澎拜,但是接下来麦格问他到底买不买地的时候,他又不了了之。

在我看来,如果你能力还达不到的时候,就干脆别去折腾了吧,免得一次再次地去看地,把自己看得心花怒放的,回来后面对现实又无比难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可柏曲克就不是像我这样想的。他说他要坚持去寻找合适的机会,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努力赚钱的动力,才会离我们自己的庄园梦更近一些。

我笑他说,那是你的白日梦吧?

他回答我说,美梦总比噩梦好啊。

不知道柏曲克是不是会常常做噩梦。

自从我们结婚后,我听到他在睡梦中嚎啕大哭或者惊声高喊不是一次两次了。

本来当屠夫就是个体力活,加上我们要给其他店子批发肉类,必须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忙乎。在冷藏技术还跟不上的那个年代,为了保证供肉的新鲜,我们基本上都是凌晨开始现宰现杀,梅恩家的肉铺的好名声也是靠这样的品质保证一直维持着。因此,每天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的柏曲克的睡眠从来都是严重不足的。只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以为趁年轻多干事多赚钱是最要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连输掉了两场官司给柏曲克带来了心理上的阴影,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赔钱让柏曲克感到了经济上的压力,加上频繁地追随麦格瓦斯去郊区看农田牧场后带来的情绪起伏,柏曲克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总有些什么地方不那么对劲。他还是会在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起床,杀猪、备肉······但有时候,我看他起床时神志恍惚的样子,实在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梦游一般······

12月底的一个凌晨,大约两点钟左右,在皇后大道上开着家庭小客栈的马修突然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床头,发现他放在卧室床头的钱罐子不见了。他赶紧起床,从二楼的卧室飞奔下楼,他看到自己的钱罐子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卧室窗口垂直而下的街面上。四下一望,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是柏曲克。

马修追上去喊住柏曲克,问他,你怎么大半夜的像个游神在街上逛啊?

柏曲克说,睡不着了,就起床散散步。反正马上也要做事了,走一走,吹吹凉风,就准备回去剁案板了。

马修将信将疑地跟柏曲克道了别。

同为屠夫出身的马修,知道柏曲克每天早上三点钟以前必须要起床做工的生活习惯。但是,知道他会在睡觉时把钱罐子放在床头柜上的人本来就不多,而欲以窗边一个合适的方位顺势取走放在床头柜上的钱罐的话,一定要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作为马修挚友的柏曲克就摆不开有些嫌疑了。

关键是,在这个奇怪的时间段上,柏曲克居然正好在现场!

还有,马修的卧室虽然在二楼,但是楼层并不是很高,柏曲克的个头比一般人都要高一些······

这些,都是马修的太太跟我一起喝着下午茶的时候闲聊出来的。她还说,那个钱罐里那天有27英镑的现金,幸好那个钱罐还在,没有少一分钱。

我听到她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心情特别难受。如果换了我是马修,也许我也会觉得柏曲克难逃干系。但是,我是玛利·梅恩,是柏曲克·梅恩的妻子,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我不能对柏曲克有任何一点的质疑。

我只能跟自己说,可能碰巧他那天神志恍惚,他是在梦游吧······他怎么会去偷人家床头的钱罐呢?何况,我们自己家每天枕着睡觉的钱罐子,里面装的现金才不止27英镑呢······

有过几次,我想问问柏曲克,关于马修家的钱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终于忍住了,没有启齿。

柏曲克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让他在我面前难堪,对于我们的婚姻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真相会让人尴尬,而你又不想听到谎言的话,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忘记它。

久而久之,我和柏曲克之间就形成了一个默契。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都不主动去询问。但是,我的这种不闻不问和漠不关心是不同的。

在我们17年的婚姻生活里,只要他愿意说,我就是一个好的听众。只要他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的想法。但是,如果他选择的是逃避,那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直到有一天,当所有的秘密堆积起来最后像雪崩一样压顶而来的时候,我甚至想去问问他,为什么你不把它们隐瞒得再长久一些?——好让我永生都活在你精心保守的那些秘密的外围世界里,这不就是我们17年婚姻的常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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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胡子大伯 回复 悄悄话 最近忙,我才看到第八章。我认为写得非常好,情感细腻,内容扎实。作者一定是花了很多时间深入发掘历史资料。期待早日纸媒出版。
昆士兰的蓝花楹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胡子大伯' 的评论 : 等着您后续的感后感。
胡子大伯 回复 悄悄话 我其实有点猜到了,是不是上次的杀人案是派屈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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