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京城上下一片过年的祥乐气息,密布京师的妖狐疑云早已被满街的爆竹声和孩童走街窜巷的欢笑声冲淡,腊月初八的李子龙谋反案被严密封锁了消息,东厂抓捕妖狐残党的动作也极为低调,并不影响京城百姓的喜庆气氛。白云观的血雨腥风在短短二十几日内便已消融在红艳艳的灯火春联中,仿佛那片血红只是使得百姓家门楣上的红灯笼更红了几分。
楚进良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缓步走向宫城,也不禁被一路上的热闹景象感染,看来皇上是有意让这个新年显得更加太平盛世。
绕过乾清宫的庭廊,便是通向皇宫内院的小花园。而皇上临时僻给雨沁田居住的小院就坐落在这小花园中。
清清静静一方精致的小院,竟生生在这巍然的紫禁城中布置出一番江南园林别院的气息,倒也符合那人的性子品味。自己这些时日频繁进出只是忧心疗伤之事,竟是头一遭仔细打量这番景致。却也难怪这小院漂亮,有当今天子亲自下旨督促,非但把人接回皇宫悉心照料,还如此大费周章在乾清宫外安排了这样一个独特的住所,细致到连他御马监里用惯的物什也一股脑命人抬来安置妥当。这样的恩宠,莫说是文武百官,便是皇亲国戚,又有何人能够?
多日下来,因碍于那人伤重,除却自己和御医,暂时回绝了他人探视。看今天这番景象,估计是解了禁令,也不知前来进宫面圣贺岁的官员中有多少已经专程到这间别院送过贺礼,金纸红纸包裹的各式礼盒竟堪堪堆了满廊。
昨儿晚上回去时还不曾瞧见,怎么今日那小小水塘中竟站了一对黄嘴红顶的仙鹤,院内两只毛色纯正的梅花鹿正悠闲散步,四行小小的蹄印落在雪地上竟是别有情趣。步入正屋,门柱下竟然拴着一只通体银白的幼小雪豹。这小家伙不但毛色淡得罕见,银白中竟透出淡淡的紫色,而且额头处的紫斑竟生得奇巧,恰似一簇火焰,雄赳赳地昂着小脑袋。只是一双金瞳稚气未退,溜溜地望着楚进良,刹是有趣。
楚进良以往出入大内和各家王府,也见过不少被豢养的珍奇异兽,却从未见过如此可人的奇兽,不禁蹲下身在它头顶皮毛上一阵抚摸。那小家伙竟也不怕人,主动把脑袋靠上楚进良的手掌,模样竟是亲昵,若不是那一身华贵异常的皮毛,还真以为是只黏人的大猫呢。
穿过厅堂踏进内间,只见雨沁田精神较昨日又大有起色,竟然已能半靠半卧地略略起身,不知是否沾染了新年的喜气,雪粉的俏脸终于略略恢复了些许红润,一头青丝好像刚洗过,尚未干透,披散逶迤在锦缎床榻上,一双长腿悠闲的伸在被外轻轻晃动,似乎是在舒缓连日卧床郁积的僵硬。见楚进良进门,杏眼也有了神采,欢欢喜喜叫了一声进良哥,竟是想要坐直身体的样子,却牵动了左胸伤口,仍是痛得皱起眉,只得哀怨作罢。
楚进良贴身坐在床边,扶他起身靠在怀里,推宫过血半晌,觉得他体内真气流转畅通了不少,只是手脚还是一片冰寒,皱眉道:“才好了点儿就贪凉,你这么重的伤势哪里就能擦身洗头了?底下人不知道轻重,你自己却也不知照顾自己,年纪轻轻,身上就是新伤叠旧伤的,落下病根,日后就艰难了。”
雨沁田轻轻哼了一声,撇嘴道:“进良哥倒是严格,你怎知我不知将养,又哪只眼睛见我擦身洗澡了?”
楚进良失笑道:“你那好干净的脾气当我不知道?瞧你这头上湿气还未散,身上也好生清香,却不见哪个重伤卧床的病人能这么清新爽利的。”见雨沁田一副微微得意的笑模样,不禁感叹道:“看你现在能恢复成这样,我真想好好给上苍磕头拜谢。李子龙临死下手极是狠绝,那肋骨一掷足有千斤之力,又刺到了你心口的主脉,当时血涌之象连我都以为你……”
“必死无疑?”雨沁田见楚进良虽然时隔多日,忆起当天惊心动魄的场面仍露出一副患得患失的神情,知道他实是在乎自己到了极致,不禁扶上他手背,安慰道:“进良哥别担心,我虽天生命贱却没那么容易死。”
楚进良将他双手握在掌心,叹道:“怎么不担心,你我相识这半年光景,你便已经受了两次致命伤,若再加上先前你所言张敏那一掌和闫是举那一番酷刑,这短短一年之间,你便受了多少苦啊!”
雨沁田笑道:“多少苦痛也都熬过来了。反正我自幼便是如此,有个伤痛流血总是比别人好得快。当初进宫之时,那么多同入蚕室的孩童都熬不过那一劫,死得可怜,偏我早早就能起身干活,所以才被贵妃选入昭德宫。后来被闫是举一番折磨,也不过养了月余,连皮肉上也没留下斯许疤痕。便是大内良药好用些,但能恢复成这样,也是意外。想来还是命贱,生死簿上不登记无名之人吧。”
“你别胡扯,一副天仙都要妒恨的容貌,怕不是生死簿漏登,而是天神下凡来游戏人间的吧。”
雨沁田闻言轻笑道:“你只会哄我。说什么上天怜惜,其实全赖进良哥在身边全力救我。你耗费内力屡次助我推宫运气,我若轻易赴死,便没人偿还你这救命之恩了。”想起两人相识的那番对话,不禁有些唏嘘,“这半年时光虽不长,却与进良哥共历两番生死,今日说来,倒颇有几分沧桑之感。”
楚进良道:“人言少年不识愁滋味,你年方十六一个少年郎,就体会这份沧桑,并非幸事。盼你以后总是像今日这般开心才好。”说着拉过锦被将他腿脚裹得严实了,“受伤期间不要贪凉,你什么道理都明白,何必总是要我叮嘱呢?新年将至,只盼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雨沁田闻言不满道:“听你这话,怎么好像不愿管我的样子?莫不是进良哥总是帮我疗伤,嫌腻烦了,日后我身上无病无痛,你便可卸下包袱不管了?”
楚进良笑道:“哪里的歪话,我是巴不得你身体早点恢复,到时我们一起出京去游览一番。”
雨沁田笑逐颜开,雀跃道:“你说话要算数!别到时推说公务繁忙,不肯过来看我。”
楚进良失笑道:“也不知到时候是谁公务更繁忙!瞧你院子里那一天一地的礼物,满朝文武早已嗅出雨大人要升迁的气息,这才争抢着来送礼讨你欢心。”
雨沁田撇嘴道:“这些人竟不知哪里探来的消息,李子龙谋反案处理得如此低调,怎么还是传开了?”
“你救了圣驾,保住大明江山,这种天大的事,朝内岂是能压住不传开的?”
正说着,门外小太监又端着新一批的礼单前来汇报:
“太傅送钧窑刻花瓶一对,汝窑美人觚一对,哥窑青釉鱼耳炉两对,官窑抱月瓶两对;
礼部尚书送缠丝白玛瑙碟子十只,掐丝珐琅莲纹鼎式炉、象耳炉、龙耳瓶、藏草瓶各一对;
兵部右侍郎送玉雕花把金鞘匕首一柄,金鞍两幅,东洋金丝漆甲一套,琵琶鞘宝枪一支;
刑部郎中送翡翠雕辟邪水丞两个,翠玉白菜两棵;
京畿都御史送西洋镶金骑士牵马表一座,蓝宝石八音盒一个;
五城兵马指挥送青白玉扳指一对,金丝嵌青金石甲套一副;
山西知府送白玉七佛八宝莲瓣奁盒一对,紫檀镶红宝石粉盒一对,青花龙纹花熏两只;
四川知府送黄金二百两;象牙手串十串,水晶珠帘四幅;
太医院院使送雪莲六枝,红参王一盒,血燕窝两斤,虫草灵芝各五斤;
翰林院侍读及国子监司业送白玉山水圆插屏一幅,三镶古玉题诗如意一对;兰亭图端砚一对;美人图及山水画二十幅;
市舶提举司提举送珍珠一箱,红珊瑚珠串二十条;
南京御马监送白玉镂雕蟠龙佩一个,白银两千两;
教坊司奉銮送九霄环佩琴一张,碧玉描金箫一支;
……”
楚进良在旁边听得暗暗咋舌,自己晨起已收了好几批礼物,这些朝臣和各省官员有些品级比自己高出许多,平日里也并不相识走动,这会儿倒是殷勤。没想到雨沁田这里,比自己那边更夸张了十倍,金银珠宝也还罢了,竟难为这帮人天上地下寻了这许多新鲜玩意,还真是吃穿用玩面面俱到,可见是做足了文章。
却见雨沁田掐着眉心已是一脸不耐烦,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些物事从早听得人心烦,礼单暂且收着,整理罗列清楚便好,不需次次过来回我。”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竟露出天真的笑意,道:“进良哥,你看没看见青海知州进献的小雪豹,据说是唐古拉山上的百年难遇的神兽,模样好可爱,又聪明通人性,你牵进来我们一起玩!”
楚进良笑道:“依我看,这许多送礼的人倒是那青海知州最聪明,外面都道雨大人是救驾功臣,以为是个多么威严厉害的角色,唯有他知道你啊终究是个少年心性,这一屋子的珍奇宝物,怕都不及那只小雪豹讨你欢心!”
雨沁田嗔道:“怎么,进良哥这话是指我年幼好打发吗?如此我倒要持重些,冷面冷心方是样子。”
“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我认识你这许久,难得见你笑几回。这只小雪豹若能为你寻些少年的欢乐就好了!”
“进良哥,你说咱们给小雪豹起什么名字好?我想了许久,你说叫雨点儿怎么样?”
“料这小家伙长大也是个极厉害的,雨点儿不嫌太幼稚吗?”
“哼,凭他日后怎么凶猛,我只当它儿子养,自然跟着我姓雨才行!”
两人正说笑间,又有御马监的执事进来汇报道:“谭永大人命小人代表他和御马监全体属下恭祝掌印早日玉体安康,特命小人送来冷香麝丽丸,玉露断续膏,九转天香散,红花补命酒。”
雨沁田道:“让永子他们费心了,这几样药品我虽不出京,却也风闻一二,都是些江湖上秘传的疗伤圣品,难为他们竟能寻来。你只带回去,连同太医院送来的诸多补品药材,还有后院里堆放的许多进贡来的禽肉鱼鲜,传我的话,让他们在监内热闹过个年,早日调理好身体,日后自有施展之日。”
执事领命,又奉上御马监的收支帐本道:“禀报掌印,这是御马监今年监管各皇庄、马场的账目,共余利钱四十二万两,请掌印示下。”
雨沁田接过账本略做沉思,道:“这次白云观的事全凭御马监出力,死伤了许多的弟兄,你且先拨十二万两下去,让万通、学武他们分给众人,务必好好抚恤逝者家人,略尽我心。其余账目,你且放着,我自有道理。”
执事闻言大喜,没料到掌印大人对自己人如此慷慨,连皇上的钱都敢调配,这十二万两的赏赐分发到个人,竟远比一年的饷银还多了,算是大伙儿有福跟对了主子,这年过得大大欢喜。
打发乐滋滋的执事去了,雨沁田方自枕下抽出一张银票,塞到楚进良手中道:“进良哥,那日在望君阁你为我破费许多,今日终于能尽数奉还,也略微补偿我的亏欠之意。”
楚进良摇头道:“你给我这个,岂不折煞了你我的情谊?你做事向来周到,这些年下来在人际事务上着实累心,封赏、打点,哪样不得周全。外人总是羡慕你如此年纪便手拥权力荣华,我却明白这番成就背后的艰难。所以,对着我,你就不要这样费神了。”
雨沁田眸光潋滟,默不出声,半晌方叹道:“只有进良哥懂我怜我。”
楚进良将他靠在怀中的身子抱得紧些,轻轻抚上那如雪的容颜,四目相对,眸光流转,饱含了深情无限,再也按耐不住,侧头去吻那近在咫尺的菱唇,却此时,听得门口小太监通报:“皇上驾到。”
楚进良闻言赶紧起身立在床边,见朱见深已换了佳节的礼袍,笑咪咪地跨进屋来,赶忙跪下施礼。
“楚爱卿免礼平身。难为你日日奔走进宫照顾沁田的伤势,却不知他今日恢复得如何?”见雨沁田靠在枕上,双眸微阖只作假寐,便自顾自坐在床上,揽起那细瘦的身子仔细打量。
雨沁田被他抱得好生别扭,只得睁眼,不自然地往外略挪动些许,皱眉道:“今日是除夕,皇上不是要到各处拈香行礼,接受群臣贺岁,又要赏赐墨宝,作画题福什么的,怎么还有空到奴才这来?”
朱见深笑道:“再忙也要过来看望雨爱卿啊,看你今天精神,果然比昨天好了许多。看来楚镇抚使的高深内力倒比这一班御医都来得见效。”
雨沁田望着垂首立在一旁看不出表情的楚进良,身子又想往外挪动,却被朱见深拿住头发,饶有兴味地慢慢梳理,只好道:“皇上今日尚有夜宴,莫为奴才在此耽搁了时辰。”
朱见深笑道:“正因如此,才过来请你赶紧起身整装,一会好陪朕一道赴宴。”
雨沁田闻言摇头道:“除夕夜是皇上的家宴,应和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团圆一堂,哪有臣子参加的道理?”
朱见深悄声道:“万姐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各宫妃嫔凑在一处的场合还是能免则免吧,否则朕过个年也不得安生。索性便将此宴合并一个宗亲宴岂不更热闹些。”
雨沁田仍摇头道,“纵如此,宗亲宴来的也是诸位皇亲国戚和进宫贺岁的分封藩王诸侯,便是偶然皇上开恩额外赏赐外臣赴宴,也是一品二品的辅国大员。奴才官职低微,岂能不懂规矩,让人耻笑。难不成皇上仍要奴才以内监身份过去侍奉洒扫?”
朱见深一手抚摸着梳好的满头柔丝,一手轻轻抚过着那尖削的下巴,宠溺道:“瞧你说的,现在还有哪个敢把你当内监使唤?白云观一战,你救的是朕和贵妃的性命,你说那些皇亲国戚和大员哪个有这样的功劳?朕除夕宴请恩人,还要他们批准不成?”说着又悄悄附在耳边,狎昵道:“再说你不是朕最宠爱的枕边人吗,哪个妃子也比不了,便是后宫的团圆家宴你也去得。”
雨沁田秀眉蹙紧,躲开距离道:“既然如此,那楚大人也是保护了皇上圣驾的功臣,最后元辰殿着火倾塌,奴才武力不支重伤昏迷,全凭楚大人护着皇上贵妃得以脱离火海,居功至伟。更何况妖狐一案,自始至终也全靠他鼎力支持,我方能稍立寸功。皇上若要赏赐,岂能独赏奴才一人?”
朱见深点头道:“沁田所说正是。楚镇抚使这次带领手下锦衣卫及时赶到救驾,功不可没。今日夜宴,你们自然都要去,届时皆有封赏。”
说着招呼跟随的一众太监抬上金漆托盘和朱红箱笼,“朕这几天着人为你赶制了蟒袍,你看看合不合意。今日佳节庆典,正好就穿着给他们看看。箱中是朕让尚衣监为你特制的官袍,朕知道你对衣饰搭配独有见地,平时百官穿戴那些颜色与款式岂不辱没了你,给你特制了与他们都不同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雨沁田微斜眼见那箱中衣袍果然都是上等的御用织品,颜色淡雅,绣制精良,与百官均自不同,心下喜欢,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淡淡道:“如此让皇上费心,奴才拜谢恩典。”
朱见深笑道:“你那天穿着百褶官袍打斗时裙裾翻飞的模样令朕终生难忘,好衣自也要佳人配。可惜你病着,等大安了,一一穿与朕瞧。”
正说着,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小雨公公,贵妃让我给你送来许多生肌去痕的上好伤药,奴婢这便伺候你上药可好?”清脆的笑语伴着倩影已到近前,正是昭德宫的主管侍女成姝。见朱见深和楚进良也在屋中,笑盈盈下拜道:“奴婢叩见皇上,给楚镇抚使请安!”
朱见深对万贵妃身边这位美丽又机灵的女官向来纵容,见是她来,笑着起身让开床榻道:“你这姝丫头,怎么还叫他小雨公公,该叫雨掌印,雨大人,今夜过后,恐怕得叫雨督主了。”
“奴婢和雨大人自小一处长大,十年的称呼了一时改不过口,他不会恼我的,是吧?”说着朝雨沁田眨眨眼,投去一个飞扬的笑容。
雨沁田见成姝亲自来探病,也难掩故人相见的欣喜,“贵妃娘娘怎么把姐姐派来了?”
“贵妃娘娘多心疼你啊,特准我这些天过来伺候你。上午来的时候你正睡着,我便回宫把蝶儿、翠儿和小卓子,小邓子这几个你使惯的都调来了,让他们在小院帮着照顾更妥帖些。对了,昭德宫的李妈妈我也给你请来了,你要吃什么她随时都能给你做,包管是你喜欢的滋味。”成姝嘴上说着,手也不停,转眼就把雨沁田榻上床边的物事收拾了一遍,些许的凌乱和不洁也整理得妥妥当当,把朱见深看得嫉妒不已,酸道:“好啊,贵妃和你都是偏心,对朕也不见你们如此上心。”
成姝噗嗤一笑,“美少年人人爱,万岁你心疼的人儿我们帮着照顾好,还错了不成?皇上您还是先请去谨身殿主持开宴吧,贵妃娘娘叮嘱我帮雨大人好好上药,还带来好些护肤养颜的佳品,您得容我些许时间,帮雨大人妆容妥当啊。”
“好好好,朕不在这里碍手碍脚,有你在这里照顾着朕是千万个放心。楚爱卿,雨爱卿,一会儿宴上再议。”
送朱见深出门,楚进良见成姝端上伤药和各种养肤的香膏花露,便欲起身出门,哪知不待雨沁田开口,成姝却亲熟地拉他坐下,奉上香茗,美目流盼,透出聪慧的光芒,笑道:“楚大人和雨大人是什么样的情分,怎么还见外起来。楚大人只管坐着,莫把成姝当外人就好了。”
说着手脚利落地揭开雨沁田胸前的绷带,见那白玉般的胸膛上一个狰狞的血洞,虽早已止住流血,还是触目惊心。不禁皱眉道:“小雨公公,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这一击穿透主脉,离心口不过一寸,何等凶险!”
雨沁田淡然道:“这么多年受伤早是家常便饭,姐姐岂不是最清楚的人?”
“那也不能一次重过一次啊。以前我们执行贵妃指派的任务,身不由己。如今你离了昭德宫,掌管御马监如此一份自由闲散的好差,何苦呢?”见雨沁田苦笑不语,也不再问,纤指如风,精准地封住了雨沁田身上几个止痛止血的穴道,小心地挑出伤药,细心涂抹,又重新换了洁净的软纱包扎妥当,方叹道:“你志在千里,成姝明白,敬服。只是别太为难自己,好歹还有知己……”见楚进良端着茶杯,眼光却不时望过来,一笑道:“就像楚大人这样的知己。”
楚进良望着成姝点穴的手法,心中已是惊讶,早就听闻万贵妃为了执掌后宫培养了一批武功好手,今日看来,这一个妙龄女官功夫都如此了得,所谓宫中的权谋斗争,说来好像人尽皆知,若非身在其中,却实难体会其中的恐怖。也难怪雨沁田性子孤冷,对人对己都如此决绝,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又要成就一番大业,身心所受的累累伤痕,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看来,万贵妃的势力网竟是巨大,无论朝内宫外,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在替她办事。听这女官言下之意,自己和雨沁田这半年多的往来,竟也被她了然悉知。但看成姝的做派,倒是一副随意自然,一边服侍雨沁田穿衣梳头,一边轻松地闲聊,提及武功,也不故作遮掩,反倒向自己请教了几式心法,那爽朗真诚的笑容,倒是让人无法拒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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