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度假屋,天地一片寂静。除了沿湖的山脚别墅隐约透出几点灯火,广阔的湖面没有一丝光亮,平静得好像一面镜子,倒影着天上那轮皎月。
我刹那间就被这样的景色打动了,原本还在质疑月亮湖的形状完全不像月亮,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现在才知道它特殊的地理环境,能如此完美地望月、映月。
此刻月到天心,又圆又大,银白的光辉随湖水微微荡漾,让我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月色也可以明亮照人。我刚要感叹一声好美,嘴却一把被汤生捂住,他把我拉到湖边那一排花树背后,附耳对我说:“别出声,我们听听他俩聊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远生和荣生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木头船台上,似乎也沉醉在月光的洗礼下。从我的角度望过去,月朗清辉正照在他们脸上,清晰得连他们的神情也能分辨,而他们说话的声音,在这寂静深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远生仰头对着月亮,荣生话语中透着关怀,似乎担心他酒后受凉,但远生显然非常沉溺眼前梦幻的夜色,只是坐着不肯起身。我能看见荣生把外衣披在他身上,两个人并肩坐着,身影消融于清冷的水光月夜,半晌也未交谈。
“他们不说话啊,我们要听什么?”我说着就想现身,汤生却拿手环住我的肩头,把我压在他胸口,“再等一会儿。”
我被他这么拥着,觉得两个人发热的身体贴得很紧,原本微凉的夜风已拯救了我滚烫的心事,这会儿却扰人地传递着他身上那微微的酒气以及混合了男人身体气息的古龙水味道,让我脑力根本无法集中,只能努力稳住心神,听听远生他们的交谈分散注意力。
却听荣生说:“刚才那些事……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嗯?”远生似乎没有清醒多少,只是转过头,语气里透着醉意。
荣生顿了片刻,说:“我是指汤生说我那些话,我……”
远生却没有听完他的解释,自顾自地说:“我记得小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是说沙滩上有一只小小的螃蟹,因为怀揣着很大很大的梦想,想要跨越茫茫大海,到海的另一端去。可惜它很脆弱,而梦想却是那样遥远和艰难,很多有同样想法的同伴都在这个过程中死去了,只有这只小螃蟹非常聪明,他爬进了一个坚硬的海贝壳中,去抵抗海中的洪流和各种各样的危险。尽管它并不想作一只寄居蟹,但它需要一个壳来保护他抵达梦想,哪怕过程折损了一些骄傲,但能登上梦想的彼岸,仍不失为一个勇士。”
荣生转过头望着远生,即使相隔遥远,我都能看见黑暗中他眸中的水光。荣生说:“小寄居蟹在茫茫的深海中爬行,很多时候,它都在怀疑自己的作法,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梦中的彼岸是否真实存在。就在它以为自己或将永远化作一个海贝,停留在无边大海中时,突然有一尾会发光的小鱼吸引了它的目光。小鱼没有任何保护,却非常坚定地朝着彼岸奋力划水。小寄居蟹很钦佩它的勇气,追着它一起努力。在这个过程中,才发现自己成长了,变得强壮了,甚至到最后,发现寄生的壳已经太小了。它想要爬出来,甚至想变成一个更大更结实的壳,保护它最珍爱的那尾小鱼,一起到达海的那一边。”
汤生这时候突然低下头问我:“你们还一起写童话故事?”
我本来倚在他怀中被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影响得心不在焉,突然被问话,赶紧抬起头,哪知唇瓣竟然意外触碰到一个温软湿热的所在,等我意识到那是汤生的嘴唇时,吓得慌忙撤开距离,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哪知汤生却没有我这么激烈的反应,只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乱动。
说实话,这时候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听那两人说什么,也不明白汤生为什么享受这个暗中窥视的过程,难道这也算是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