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刚进家门,隔壁的女主人就来敲门说,你的鸡是不是死在我的院子里了?我第一反应说,我刚进家门,我去看看。她紧接着说,不是今天,是前几天。我说,那不是我的鸡,我的鸡好好的。随后她又说,那难道是鸟啊?她连鸡鸟都分不清?关上门,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拉开门,叫住她,十分真诚地说,我知道养鸡打扰你们了,我也不打算久养。鸡是我女儿的宝贝,能不能让我养到八月,到那时她就离家上大学了。
她似乎点点头,又似乎不置是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十分茫然,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朋友同事半开玩笑的跟我说,你把鸡下的蛋送给她,堵住他们的嘴。我倒是给另外两家邻居送过蛋,好多朋友和同事也都尝过我们鸡儿下的蛋,但我却始终不能说服自己,用这蛋去贿赂这家人。
没隔几天,信箱里就来了一份从HOA(物业管理处)的信。信中说,我违反了社区的xxx条例(code),条例规定是不能养鸡的。这就是现实,狗可养,猫可养,鸟可养,鸡不可养。其实规定是很含糊,很广义的。而我除了遵守还是遵守,否则就将面临罚款出庭的结局。他们给了我大约两星期的时间,限定五月xxx日处理掉。
女儿得知后,伤心大哭。她哭着说,本想在她上大学前给她们过生日的(她居然记得鸡是哪天到咱们家的)。她当然不舍,那是她每天放学回来喂鸡玩耍最放松的时刻。她一定想起那天大黄生病,她坐在后院的台阶上抱了她一下午,她一定想起那天她故意放鸡进客厅,给她们拍录像的场景。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哪怕你不舍,哪怕你不愿,要发生还是会发生。
我只好四处打听有无朋友要我的鸡。我不愿她们成为板上肉,腹中食,我要找一家愿意继续喂养她们的人家。没有朋友要养。眼见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终于在四月二十九日将卖鸡的广告贴到Craigslist(特意到我的帐号上查的)。几天后终于有一个墨西哥口音的男子打来电话,询问买鸡一事。在确定他会继续喂养之后,我们约定五月的一个晚上来取。
那天白天,我在公司打印了一份信息,上面列有买鸡食的商店名称和地址,四只鸡的饮食爱好,特点,还提到小黑近来老爱赖在蛋窝里孵蛋(没有公鸡哪能孵出蛋来)。下班后,又去超市买了她们爱吃的新鲜的玉米棒。晚上吃完晚饭光景,老墨开了一辆旧旧的van, 停在车库后面。女儿闻声从楼上下来,打量了来人,听了听我们的谈话就折身回房间了。我把四只鸡和剩下的鸡食及喂食器一起送上了车。昏暗中,只见大黑在车厢里扑腾着拼命想站起来,扑打着车窗。就这样老墨高高兴兴地载着鸡跟我们道别。我直立在夜幕中,眼睁睁地看着车消失在拐弯处,一去不复返。
鸡的命运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整整九个月,我们见证了鸡从毛茸茸的鸡仔变成亭亭玉立的母鸡,见证了生命的长大和成熟。她们带给我们美味的鸡蛋和欢乐,我们给予她们我们的爱和关怀。女儿是个爱狗爱猫之人,有空我们会带她去动物收养所看看狗猫,玩一玩。有一次,我们在那儿看见了几只鸡,它们跟我们记忆中活蹦乱跳的鸡是那么的截然不同,个个呆呆的,脏脏的,毫无神情,使我联想到孤儿院里的孤儿。我顿悟,万物有爱才有灵性。养鸡如此,养孩子更是这样。
我一直以来对没让女儿养只猫心底深怀歉意。有一次接她从朋友家回来,看她依依不舍地摸着那条狗告别。在车上我对她说,“对不起啊,宝贝,妈妈没能让你养只猫或狗”。话音刚落,女儿回答到,“妈妈,我们养过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