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小的时候,我们住CONDO。CONDO有小小的一个花坛,刚够物业种些花草,想跑几步是没有多余地方的。如果狗狗要踢球,只能去外面的山坡上。
山坡虽就在家门口,但却斜得很厉害。球动不动滚到马路上,车不多,但总是让人不放心的。于是心心念念要换个带院子有大片草地的房子,可以让狗狗和他的小朋友在那里放心踢球连滚带爬。
买房当然不能单看院子,学区、房价、投资、地税,这些七七八八的因素加起来,这房子一看就看了两年。等到双方请律师签了房屋买卖合同,狗狗都已长大,不会看到汽车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迎头撞上了。
当一个让狗狗可以疯跑的院子不那么重要的时候,院子倒跟着房子一起来了,而且是个大的离谱的院子,连同一个太大的房子。当然,“大”,只是相对于我们家的人口和收入而言的,如果人口众多,又钱多得请得起管家,那再大也是无妨。
交了钱收了钥匙再来到尚且陌生的家门前站定,奇怪,看房子的立场即刻就变了。眼前的这一大片花园草地和树林,还没有想象出狗狗和他的小朋友们如何在那里疯玩,脑子里先跳出来的,全是打理的麻烦。至于房子里这上上下下突然多出来的空间,除了装修之外,如何填满也成了个大问题。
车库里原房主留下些园艺工具。有个象猪八戒用的钉耙,铁的,奇重无比。我不知好歹扛到树林里上耍了两把,梦想开恳点地盘种上几把鸡毛菜。结果僵硬的泥地没给撼动半寸,自己的脚倒给耙出两个窟窿。于是只好放弃工具去花园里侍弄花草,无奈绿苗苗还没长高的时候,家的花和野的草是无法分清的。我把花园打量许久,到底没个头绪,便决定退到草地里去拔野草。这个倒不难,瘦的是真草,肥的是假草。只是我不知道拔草要坐个小板凳的,这样才不会累了腰椎。等我拔完一桶野草,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没办法只好象大猩猩那样哈腰摸来爬去,老半天才进化到能直立行走。
园艺这个事情是讲天分的。以前有个同事,那个真叫本事大,普通一盆绿萝,虽任谁都能种得活,但只有他的绿萝碧绿生青得象是PS过一样。办公室里小小的一方窗台,给他花花草草地种得风生水起。大家问起他浇水施肥的种种,他只是笑嘻嘻地答非所问,“嗳,我是有绿手指的人”。
想来这天赋的才能是教不会的,他不高兴跟我们多罗嗦,所以拿绿手指来敷衍。我的手指肯定不绿,因为种的东西大部分以枯萎而告终。本来这也不是一个严重的缺点,最多花瓶里插一把假花了事。只是面对这个大院子里红的红绿的绿,不绿的手指不知天高地厚就接手买下,这就很让人抖豁了。有时候我很懊悔:早知道有朝一日要到美国来应付这样的一片地,当初应该嫁农村来的同学的。那样不仅花园草地有人管,树林也可以砍了种上庄稼和蔬菜,山后还可以搭个棚棚,牛羊猪不行的话养几只三黄鸡来补补总可以的。然而现在打农村同学的主意已经太迟,只好让园艺公司来打我荷包的主意了。
这园艺公司一年四季都围着我的荷包转个不休。春天一到,他们来清扫被冬雪压得死死的枯叶残枝,然后施肥、剪树、补草籽。夏天了又每星期开个拖拉机来来回回割草,唉唉,其实你们少来两次好伐啦,草又不是胡子,长点就长点嘛,让我省点银子可以吗。秋天是最忙的季节了,红叶辉煌很好看是吗,它们好看过了是会掉下来的,那时整个院子就象是埋在落叶里一样。又不是北京香山,看过了红叶买张火车票就走人,这里是走不了的,只好让园艺公司开个有大肚皮的车来把叶子呼呼吸掉。冬天东西不长了,总算可以摁紧荷包了吧?雪又开始下个不停了,雪不铲车怎么开出去呢?雪大而又雨,屋顶上的雪不扫结成个大冰棍整天泰山压顶总也吓人吧?好了,只好请铲雪车轰隆轰隆耀武扬威地开进门。
不要以为一年到头半个荷包交给园艺公司,日子就太平了。狂风暴雨刮过,公司下一次的打理要排到下一个月,那这车道上院子里密密麻麻掉了满地的枯枝怎么办?家里那两个眼不见为净的人好办,而眼见了不净的我就只好再次退化做回大猩猩了:拔野草还可以坐坐小板凳,检树枝是要到处跑的。
检树枝的当儿,我总是一边扶着腰,一边想念雷锋。小学里不知怎么给老师挑出来周末派到少年宫去讲故事。我在浅蓝色的背带裤里穿了白衬衣,带上红领巾打上蝴蝶结,腮上抹得红通通的在少年宫的故事室里讲《雷锋的故事》。故事里的雷锋还小,补袜子和写日记都是后来的事了。少年雷锋到山上去砍柴,被地主婆欺负了,那坏女人不仅夺了他的柴,还在雷锋的小手臂上砍了几刀,“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山路上”,这个伤心的细节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地主婆实在太坏了,小雷锋你到我院子里来吧。这里的柴都不用砍的,检起来就行了,检起来就都是你的。我的腰痛死了,这一年四季里满地都是的检也检不完的树枝,小雷锋你在哪里嘛,我太需要你的帮助了。
2016-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