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两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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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总统, 老杜

(2016-05-11 06:40:31) 下一个

忆达沃看菲律宾

         刚上任中粮船队船员部经理一个月,2001年8月一个早上,菲律宾达沃市传来噩耗,AB-Y被缆绳击中致命。新领出来的特区护照,无须办签证,马上出发飞马尼拉,老刘在家看摊儿。

         M.V.LUCKYMARINE, 船名“幸运之船”,可是没有保障船的“幸运”。头天夜里,管船长和李老轨交了班,在船上服务了14个月,他们身心疲惫。曹船长和沈老轨接班,曹船长第一次做船长,半夜签字接班后没睡觉,看卷宗,熟悉文件,六点整引水员上船指挥移泊,六点二十分尾甲板传来消息,缆绳突然受力绷紧,打到AB-Y的腹部,紧急送医院后证实已经死亡。

         在马尼拉转飞机回上海的管船长,被我带回了达沃。曹船长见到管船长,仿佛见到了救星,执意要交回全船的指挥权给老船长。曹船长,30岁出头,高高地个子,瘦瘦的身材,一阵阵袭来的胃痉挛令他脸色乌黑,不停咧嘴。明显地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了,突发的人命事故,几乎令他精神崩溃;完全没有胃口,只是偶尔喝杯牛奶,顶着。曹船长要马上让出船长舱室给管船长,我压下来,召集“四大柱”和政委,开会。

       “四大柱”(Top 4),是船上四个高级船员的简称,船长,大副,轮机长,大管轮。这条船是全套上海船员外派,派出单位配了政委,对外职衔“二级水手”。坐下来,大家垂头丧气。说是开会,我一言堂,分工。曹船长,集中精神船舶的正常运作,不得分心,不准再空腹喝牛奶,马上吃碗热面汤,由政委散会后交待厨房。政委放下手头其它一切,全力协助我料理后事,轮机长和大副必要时协助。管船长住船上的客房,第一任务稳定大家情绪,其次协助我料理后事。所谓料理后事,其实只有一件事,组织船员到教堂,举行一个向遗体告别的仪式。

         达沃市,位于菲律宾东南角,南边隔座山与印尼接壤。没有明显的自然屏障做为边界,文化的差异却是非常显著。山的南边,信奉伊斯兰教,是印尼的领土;山的北边,信天主教,是菲律宾领域。中间山区分不清的地带,菲律宾的穆斯林分离主义组织活动猖獗;一个星期之前,极端回教游击队绑架了在这里施工的三位中国工程师做人质与政府军讨价还价,其中张姓二人还是亲兄弟。后来,菲律宾政府武装强攻,剿灭了游击队绑匪,人质一死两获救。临行欧总一再嘱咐我,注意人身安全,但是最后忍不住说,达沃很美。她以前出差,到过这里。

         达沃确实很美。港口城市,海水湛蓝。周边的山不高,花开遍野。路边的热带植物,树影婆娑。建筑都不高,人人面带笑意,温文尔雅。菲律宾人自己说,信天主教,大家性情随和;南边的穆斯林,处事决绝。职责在身,无心观景。在保险公司代表的引导下,政委,管船长和我来到教堂, 这里停放着AB-Y的遗体。棺盖打开,混合了尸臭的浓烈热带香料味道,扑鼻而来。中国人用不上天主教牧师,简单了,我们搞仪式不需要跟教堂方面协商任何事,定了时间就可以自行其事。

          回到船上,我逐个敲开干部船员舱室,个别谈话。轮机长老沈,大连海运68届的,50多岁了;我提了几个人名,他坦言是“同学”。老沈当即表态,他带头,带人,轮机部除了大管轮领着两个当班的留船,都去参加仪式。大副兜里有船长本子,开门见山,我问他为什么升不上去?他说了一串理由,他在船已经干了11个月,马上要休假了,上次分多了扫舱费,分多了伙食费,骂了水手长,自己在房间用电炉子煮夜宵,引发跳电。。。最后大副直接总结结论,“杨经理,告别仪式我去!”。二副事发时与AB-Y同在尾甲板,开始缆绳软软地躺在甲板上,像温顺的小猫咪;风来了,拖轮被风吹得漂开了,发动机没启动,缆绳开始拉紧,温顺的小猫突然变身一只吃人的猛虎,二副脚下的本来松软的缆绳突然成了弹簧把他弹到半空,落下来受了轻伤;如果不是脚踩缆绳,恐怕伤得更重。二副很难过,检讨自己船艺不精,没有指挥好现场操作,对不起水手。告别仪式,他一定要去。我只能安慰他,总结教训是对的,千万不要过于自责,毕竟这是一次是意外。

         遗体告别仪式,算我中国人去了七个。政委带了国旗,老沈摆了水果,教堂安排了花,二副站在我身边,凝视着棺木中躺着的AB-Y。仪式我主持,庄严肃穆,郑重紧凑。默哀后,政委念了告别词,大家鱼贯趋前,双手合十深深三鞠躬,离开。菲律宾老乡在旁边看,静静地看,他们一定看到了挂起的五星红旗,听到政委的郎郎中文讲话,看到中国船员对死去的同伴静静地默哀,深深地鞠躬。

         回到船上,机舱的机工用油漆桶倒上些许柴油,扔了一团棉丝,点了个火盆摆在玄梯口,六个船员依次跨过,我也有样学样,慢慢从火盆上跨过,船员们怕不倒霉的坏运气带回船。大副和二副带领着水手们,先后在船头船尾燃起香烛,抛撒纸钱。曹船长又找到我,旧话重提,交班。看得出,他吃了热面汤,睡了一觉,脸色有所缓和。我还是很决绝,不可能!我鼓励他,出去就是大海,再没有狭窄水域的航道,装货港在澳大利亚,各种操作都不再复杂,船一开出去你就是一路睡觉,也是一个好船长。调整好心情,“人生能有几回搏”?今天如果你退缩了,走下了玄梯,将来你看到船就腿软,短短几天的船长资历会成为你一生的耻辱,也不会再有任何船东请你了,你的职业生涯就此完蛋。我手头没有接班的船长,大副提不起来,管船长心力交瘁,内心也在自责,虽然签字交班了,可是事发时他还在船上,他内疚,认为自己有着比曹船长更大的责任。曹船长没退路,我也没退路,大家都没退路。只有共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没有谁愿意跑到大海上来逞英雄。

         回头来看 ,关键时刻咬咬牙,大海自然会造就英雄。三年后,我在兰山港操办换船员,交班的船长是曹船长。他已经做了三个合同,算一个老练的船长了。见到我,他的兴奋与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当年如果我不是一意孤行地在他后腰“拿枪逼着他“,他真得会在后来的岁月中沉浸在自责悔恨的心情中不能自拔,告别航海,毫无前途。他真诚地邀请我,到上海一定告诉他,他和太太要请我吃饭。相反,管船长回到上海,结束了航海生涯,在岸上谋生了。老沈做了一辈子船员,退休了。我特意写了表扬信,赞扬政委的工作出色,肯定外派船员配政委的制度。确实,政委在团结船员,克服矛盾,船员福利各个方面的作用,在成套外派船员的队伍中,不可或缺。

         交班给沈老轨的是李老轨,马尼拉回到上海,下飞机在飞机场被海关发现行李中有象牙。2001年8月1日新生效的海关条例规定,象牙禁止进口。罚钱,坐牢,李老轨的象牙早就买了,一直放在船上等休假带回家,冤枉啊!其实我在马尼拉与李老轨失之交臂,只见到管船长。象牙的事后来才听说,以船公司的名义证明,李老轨在船上服务了14个月,没有看到中国海关的相关新规定,绝对无意故意犯法。在12天之前,船员随行李带象牙进口是允许的。扰攘累月,上海劳务外派单位担保,香港船公司的解释说明,李老轨牢狱之灾可免,十数万元的重罚难逃。 我2015年在上海修船,李老轨和储船长来崇明岛看我,他们是管理公司,管着我们的M.V.Padmini。饭桌上聊开来,我和李老轨彼此相认,“原来那个李老轨就是你!”,“原来你是杨经理!”。大家感叹,航运圈子太小,转来转去就这么几个人;航运圈子真大,这些人有海有船的地方,全世界跑。

           达沃市市长老杜当选菲律宾新总统。他是第三代华人,执掌达沃市15年,算来正是从我去的那一年开始。初期游击队问题困扰整个菲律宾政坛,但是不久悄无声息,解决了,看来这位市长很有和谐的法力道行。竞选总统,菲律宾与中国的南海争端是无法回避的话题,他以一个华裔的候选人,直言不讳地公开宣称,赞同中国“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主张,政纲之一是大量引进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力量,引进高铁,大力发展与中国的经济技术合作,从而大力发展菲律宾国民经济,回报惠及菲律宾老百姓。难怪大家称他是菲律宾的特朗普,率性直言,性格鲜明,主张清晰,老百姓喜欢!我的那个天啊,菲律宾,要变天,从达沃开始,变了!

         坐言起行,老杜上来就开踢,头三脚呼呼生风。首先,他面对毒枭冷静而言:菲律宾从此见到毒品犯,人人可诛之,诸位瘾君子不想横尸街头,自首吧。第二,他任命前总统拉莫斯为特使,出使祖国,开始双边谈判,用行动宣称仲裁无效与不必:我们两家正在谈,管你鸟事。第三,我忍不住支招,请中铁来菲律宾马尼拉,谈高铁项目的开工日程安排!“三脚过后尽开颜”,马上去台湾的大陆游客,改去长滩啦,那风光的美丽与魅力,谁去了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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