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在韩国举行了一场中美元首会晤,标志着中美贸易战正式休战。当所有人都在关注贸易协议双方都做了哪些交换的时候,有人却注意到了谈判背后传达出的东西。因为就在中美元首会晤前一天,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英文大写推文“THE G2 WILL BE CONVENING SHORTLY!”(G2峰会即将召开!)。
特朗普的言下之意,就是什么G7啊,G20啊都是土鸡瓦狗,唯有美国和中国,才是当今世界牌桌上仅有的两位重量级玩家,有资格坐下来决定全球事务的走向。不仅如此,11月2日晚,特朗普在接受CBS专访时,又说了一番话:
“我觉得我们(美中)相处得非常好,我认为与中国合作而不是将他们击倒,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更出色,我们与一个强大的国家(中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且我一直认为,若能达成不错的协议,与中国和睦相处总比对立好。”
一时间,许多人将此举解读为特朗普终于面对现实,接受了中国不可阻挡的崛起,甚至愿意开启一个“中美共治”的新时代。
G2并不是一个什么新概念,一山不容二虎并不是永恒的真理,如果两个老虎觉得他们各拉一帮动物互相斗,而手下的动物却在左右逢源,朝秦暮楚地牟利,思来想去太不合算,风险也太高。不如利用自己的地位,两个老虎谈个协议,共治天下。寡头就是这样一种安排,在政治上,商业上多有先例。在二战期间,曾有这样一种苗头,那时的G2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美国和苏联。
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在对苏关系方面采取了比他的继任者哈里·S·杜鲁门,更为温和、更具合作性的政策和态度。其实更为亲苏的是在罗斯福第三任期(1941-1945)担任副总统的亨利·华莱士,如果不是在1944年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 华莱士被保守派民主党人联手阻止了副总统连任提名,最终由哈里·S·杜鲁门取代。如果华莱士连任成功,他将在1945年罗斯福逝世后成为美国总统,很可能改变冷战的初期进程。
华莱士认为美国和苏联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民主”——美国是政治/民权民主(Bill-of-Rights democracy),而苏联是经济民主(Economic democracy)。他坚信,只要这两种民主能够合作,就能迎来他所设想的“普通人世纪”(The Century of the Common Man)的全球和平与繁荣。 罗斯福去世后,华莱士在杜鲁门政府中担任商务部长。随着美苏关系恶化,华莱士成为遏制政策(Containment)最坚定的反对者。他认为美国应该消除苏联“合理的恐惧、怀疑和不信任”,通过谈判而非武力来解决问题。
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美苏之间的裂痕正在迅速扩大,杜鲁门政府内部倾向于对苏联采取强硬的“遏制”政策。华莱士作为杜鲁门内阁中的商务部长,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在他的著名的写给杜鲁门的信中,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理解苏联的安全需求: 华莱士认为,美国必须“消除俄罗斯对我们的目标所产生的任何合理的恐惧、怀疑和不信任”。他指出,鉴于苏联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遭受的巨大损失,他们对在东欧建立一个“缓冲地带”或拥有安全保障是“合理的”。
承认势力范围: 他建议美国应该承认苏联在东欧拥有“合法”的势力范围和安全利益,并放弃干预这些地区的尝试,以此换取和平。
反对军备竞赛: 华莱士认为,如果美国试图通过建立军事优势来保障和平,只会导致灾难性的军备竞赛。他指出,即使美国拥有比苏联多十倍的核武器,也无法避免灾难,因为双方都有能力摧毁对方的主要城市。
建议谈判解决: 他敦促美国通过“相互信任和信心”来解决争端,主张与苏联进行认真的谈判,特别是在原子能的国际管制与发展问题上达成协议。
虽然华莱士因为信件的泄露被解职,但以后的历史,甚至近来俄乌战争的发展,都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
而特朗普重启G2念头,这又是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形势变了。
2001年以来,中国的崛起以一种超出几乎所有西方战略学家预料的速度和规模展现在世界面前。发展到现在,中国的经济总量稳居世界第二,预计2035年超越美国,中国的制造业规模冠绝全球,科技在5G、人工智能、航天等诸多领域从追赶变为并跑甚至领跑。军事力量稳步现代化,具备了在亚太地区有效反介入/区域拒止的能力,甚至在整个太平洋与美国掰掰手腕,也不是不行。
这一切,使得美国过去那种凭借绝对实力优势,通过单边制裁、军事威慑或意识形态渗透就能轻易达成战略目标的方式,在面对中国时越来越难以奏效了。
而且,特朗普不是没尝试过。
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时候,一开始也的确抱着“速胜”的幻想,认为自己一加关税,那依赖外贸的中国就要怂。但几年的缠斗下来,他们发现中国不仅没有如预期般崩溃或做出颠覆性让步,反而展现出了强大的经济韧性和反制能力。
根据安倍晋三的回忆录,特朗普有时候半夜给他打电话,都还在吐槽:
中国怎么还不妥协啊,好烦啊!
所以,特朗普发起的突袭战,变成了一场消耗战,而且越来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看看中国的稀土长臂管辖,看看中国的镓锗管制,看看中国的航运港口费,看看中国的反倾销、反垄断调查,这一切都让特朗普坐立难安,压力山大。
终于,特朗普认识到,必须与中国这个体量相当的对手,以一种新的方式打交道了!这种方式,不再是简单的遏制与对抗,而是在划定基本盘的前提下,寻求共处与交易的可能。
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挺符合特朗普人设的。
特朗普是生意人出身。生意人嘛,一方面是利益至上,另一方面总是想做成生意来赚钱的,不愿意掀桌子撕破脸。相比建制派那些老顽固,特朗普不是一个意识形态斗士,他评判一切事务的唯一标准,就是利益。在他眼中,国际关系就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国家不分大小强弱,都是市场中的竞争者,而他的使命就是为美国“砍下最好的价钱”。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当他发现中国是一个无法被轻易击倒,持续对抗只会导致双方不断失血的“硬骨头”时,他的商业本能就会开始发挥作用。继续死磕是不划算的,与其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战线上耗费无穷资源,不如及时止损;与这个强大的对手达成一项“交易”,实现一种体面的“停战”;
这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赢”。在韩国,特朗普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要见的中国独裁者习近平,据他说,这次谈得非常好,在1-10分之间,可以打12分,超好!其实那些商业方面的,手下人都谈好了,这些话题也到不了G2 的分量,要谈G2 ,就要像隆中对,雅尔塔那样,谈天下大事。
特朗普和习近平有没有谈天下大事呢,特朗普说,习近平答应帮忙解决俄乌战争问题,这很令人吃惊,搞得俄国连夜派人去北京问个明白。但从以下事实看,他们可能确实谈到了俄乌问题,而且已经开始了交易!
十多年来,华盛顿的对华政策一直基于一个核心动词:遏制!奥巴马总统的“亚洲再平衡”战略将美国海军和空军资产的 60%调动到了太平洋司令部。其中不言而喻的任务是:将中国人民解放军封锁在第一岛链内。此后的每一届政府都重复着同样的说辞:美国必须主导该地区,以保护航行自由、台湾以及基于规则的秩序。这里的关键词是“主导”(dominate),而非“平衡”(balance)。
而特朗普刚刚抛弃了这一剧本。当记者在釜山问及台湾问题时,他表示没有提及;当他们问到中国购买俄罗斯石油的问题时,他挥手不答,避开了问题。一天后,国防部长皮特·赫格塞斯在吉隆坡会见中国同行时宣布,华盛顿现在在太平洋地区寻求的仅仅是“力量平衡”(balance of power)。听到没?是平衡(balance),而不是主导(dominate)。用通俗的话来说,这是一个U型转弯。
特朗普为何会放弃以往的强硬鹰派姿态?因为他想要达成一个更大的目标:为乌克兰战争找到一条退出台阶。他曾试图直接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进行沟通,但空手而归。今年夏天在阿拉斯加,普京甚至拒绝讨论停火问题。特朗普公开承认了这一点。因此,他转向了唯一一个对莫斯科仍具有真正影响力的首都:北京。
中国是俄罗斯的经济生命线。去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了 2440 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是中国购买的折价西伯利亚石油和天然气。莫斯科的战争机器依赖于中国的机床、微芯片和银行转账而运转。习近平无法强迫普京完全让步,但他可以给莫斯科制造不适。只要私下暗示未来对俄军民两用产品的出口将受到审查,或是透露能源交易可能会被重新谈判,又或是放缓人民币的流动性——任何这些举措都会让俄罗斯感到刺痛。特朗普深知这一点。习近平也知道他知道这一点。
美国的条件是:美国在台湾海峡和南海地区缓和军事压力。中美军方各层级(从战区指挥官到舰长)恢复定期对话,危机热线保持畅通。海上事件得到管控,避免升级。以此换取中国向俄罗斯施压,使其接受与乌克兰的“冻结冲突”:也许没有正式的和平条约,但沿着当前战线实现持久停火,并有地面观察员,重建资金与中立保证的安排。
对特朗普而言,回报是巨大的:他结束了一场并非由他发起的战争,并可以自居为和平缔造者。他保留了北约(NATO)——尽管有所削弱,但仍保持完整——同时迫使欧洲投入更多资金购买美国的武器。他为与战后俄罗斯打开了能源交易的大门,因为届时俄罗斯将急需市场和资金。
大豆和稀土的交易固然不错,但它们只是表面的。真正的战利品是一个不再向顿巴斯地区的黑洞每年流失万亿美元的欧洲和美国,美国不可能完全不管,尽管他说所有的钱都是北约出的,美国不是北约的头吗?这能省下多少钱!
习近平获得的甚至更多:随着太平洋地区的局势趋于平静,中国可以集中资金投入第十五个五年规划:发展绿色钢铁、第六代无线技术、特高压电网等将定义未来十年的产业。军备竞赛和国安竞争耗费财富和注意力。特朗普刚刚给了北京一个数年的“假期”,使其可以摆脱这方面的压力。“一带一路”倡议可以扩展到正在重建乌克兰而分散了注意力的欧洲。
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普京已经用三年的时间证明了时间站在他这一边。他可能会盘算,再进行几个月的消耗战就能击垮乌克兰士气,并分裂西方阵营的团结。欧洲各国领导人——尤其是巴黎、柏林和伦敦——仍然梦想着像当年在阿富汗消耗苏联那样来消耗俄罗斯。
然而,各方的利益动机还是有交集的:特朗普(Trump)希望在 2026年中期选举前获得一项政治遗产。习近平希望在解决国内债务和技术瓶颈的同时,保持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普京希望获得制裁解除和一个体面的停战。冻结冲突让这三位领导人都能获得可以在国内交代的成果。
如果乌克兰的和平得以开始和维持,其影响将是深远的:印巴关系: 在釜山会谈中被顺带提及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将会密切关注大国之间的口头施压是否能够冻结它们自己的长期争端。中东局势: 中东地区因代理人战争而筋疲力尽,可能会发现美国和中国的特使能够达成联合国力所不及的休战协议。非洲发展: 非洲大陆正受到中美两大强国的拉拢。它将通过谁真正交付了电力和铁路来衡量新的全球治理模式,而不是通过在达沃斯(Davos)听到的演讲。
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交易,可以看以下方面的发展:观察解放军海军在台湾附近出动架次是否减少;观察中国的海关数据是否显示出对输往俄罗斯的出口进行更严格的审查;观察两国元首下次通话后是否会发表一份中美联合声明,这份声明可能措辞平淡,提到“支持欧洲局势降温。有这些,就是交易真实有效的信号。
如果两国开始了交易并取得良好成果,那有助于向一个真正的两级世界迈进。即使是冷战时代的两级,也比冷战后的美国单极,或二战前,一战前的多极世界要稳定。至于俄罗斯梦想的三体,那会像天体中的'三体“一样,因无法预测从而无法存在。
但愿G2 成真,而特朗普可能因其特殊的性格和地位,可以做到以前的美国总统都无法做的事,而成为一个天选之人。如果他能成功,那特朗普可以成为又一个”中国人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