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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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军医大学回忆录

(2016-08-04 18:33:52) 下一个

我在80年代中国的军医大学读了六年书,这当然是我最好的年华。青春的梦想和焦虑,经历的快乐和苦痛,不知不觉地构成了我的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影响并继续影响着我的行为方式。在此我把在大学微信群发的回忆录整理起来作了修改,为避免侵犯个人隐私隐去其中人物的真实姓名,在此发表与大家一起分享我的故事。

(一)入学第一天
当火车缓缓驰出车站,离开那些送别的人群时,我并没感到特别的伤感。因为对大学生活的强烈的憧憬,压过了对过去岁月的怀念。与我同行的是中学同班的孙同学和邻班的沈同学。沈在我们中学是校花级人物,多才多艺,经常出现在优秀人物光荣榜或文艺演出上,但我校学风保守,男女生即使同班也概不讲话,更别说别班,因此整个中学期间与她也没有讲过半句话。现在碰到一起,发现原来都是会说话的,一说就有点兴奋,一会儿上海就到了。

来接我们的是军用卡车,这和我的想像相同。车子以军车特有的霸道快速越过上海狭窄,拥挤而破烂的闹事区。甚至能闻到被撞翻马桶的恶臭。杭州虽和上海相邻,方言互相能听懂,但市民间极不友好,从小就被灌输关于上海的负面传说,今日见到如此不堪的街景,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当我再挣开眼睛时,车子已驰骋在田野之间,并飞速穿入一排矮房,停在一幢黄色的三层楼房前。我们被告知,这就是二军大。

什么,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我想像中的大学,是象浙江大学那样,有气势磅礴的校园,高耸如云的毛主席塑像,有圊箐草地,宽大明亮的教学楼,有喷水池,校园里徜徉着一对对情侣。。。。但这个大学与我的想像真是差之千里。我耷拉着脑袋,提着行李,来到分配给我的床前。在这里我第一次闻到军用被服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以后将伴随我很长时间,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只要一看到与军旅生活有关的影像,我就会仿佛闻到这种气味。

我然后知道我们的番号是一大队,有一百八十多号人。大队下面有两个队,大队是团级,队是营级。我被分到二队一班,让我有点高兴的这个队有女生。有个四大队的老乡告诉我们,有没有女生对身心发育很重要。“你看海医系全是男生,他们以后就全变成没教养的龟孙子,而护理系全是女生,以后全是些泼妇” 他说,“有女生并不在于你能干什么,而在于你的心里有个期盼,做好了有人欣赏”。那时还没引进沸洛依德的理论,这位高年级学员一定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这套经验。不过以后的经验告诉我,他讲的没错。

(二)队干部
二队的队长和教导员都姓韩,初看就象革命电影中的连长和党代表一样,一个简单,一个复杂而已,挺有意思的。但过不了多久,教导员就显示了他出色的使用权力的才能,让我们这些心高气扬的天之骄子尝到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考验的共产党干部的厉害。戈尔巴桥夫刚上台时西方称其“此人笑容可掬,但有着钢牙利齿”,用此言来描述教导员完全贴切。

他的第一招是“擒贼擒王”, 先拿性格倔强的刺头开刀,从后来流传出来的他的审问手段,听得让人手脚冰凉。据传他有一本小本子,记录着每个人的劣揭或把柄,用时信手帖来。第二招是“杀鸡儆猴”,选择的目标应该经过精心准备,我记得有一次选择了一个老实的上海同学W,他的过错大概就是其家长来时言语中显示了上海人的优越性和侮辱了苏北人。这种地域歧视的话题有一定的民意基础,而W同学毫无反击能力,当教导员在公开场合慷慨陈词时,同学中自觉地响起一片喊打声。这种方法既威吓了潜在的挑战者,又凝聚了人气,目的当然是增强了他个人的权威。那位W同学当时一定是很痛苦的。

经过不长时间,二队已经成了他的随意肌,再加二队有女生,经常在公园里举行宣传五讲四美的免费舞蹈,也为他挠了不少政治资本。因此,二队的政绩明显高于一队。不久以后,在一场政治斗争中,一大队从大队长,一队队长和教导员全部撤换,他好像也经历了一场调查,但应该生存了下来并成为胜利者,荣升副政委,穿上了神气的将校尼军装,而韩队长还在穿那身布军装。(这场斗争希望知内情者讲一下)。对教导员我无所谓爱恨,老鼠会爱大米但不会爱大猫。他做的那些事虽然让我们不快,但也有些合理的成分。以后队干部变动很多,但他是我印象最深的。不管怎样,他是个优秀的管理者,有效地履行了他的职责,给我上了权术的生动一课。以后一度我处于有权的地位时,在我的行为上也可以看到韩教导员的影子。

(三)卧谈会
大学期间在熄灯以后,还有一亇重要的例行多p夜生活节目。这种夜生活的参与者在4—12人不等,主题千变万换,飘忽不定。这是我们大学生活中最?烂夺目的一章,它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它被禁止但这种禁令从未生效过。我曾以为它会永远存在下去,但岂知它只盛开于人生的特定阶段,空前并且绝后。以后我也住过集体宿舍,但再也没有过如此刻骨铭心的长谈。

床间夜话从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室友们互相交流各自的信息,惊奇地发现在同一亇国度内竟有闻所未闻的不同的生活方式。不久随着压迫的加深,对队干部的不满也成了一个主题。队干部对此也很感兴趣,我一次在如厕时就见一队干部在贴门监听。有同学莫名受到款待,可能与前天晚上畅所欲言有关。

最热门的话题照例是男女之事。肆无忌惮地点评女生,发表对性生活的空想是最常见的场景。这种畅谈也会引起麻烦,有一天我被一女生叫出门去,她严肃地问我:“你凭什么说我已情豆初开?”原来同室有她的中学同学,为讨好就出卖了我。另一次是因本室有人有记日记的习惯,每日记录我们的谈话并加以评论。不幸日记流传出去被队干部看到了,据说我侧目的女学生干部也看到了。虽无反动言论上纲上线,但其中某些章节有损我的形象。如有一页记录:李:.....第一次性交要助跑.....出来时有烟..... 评论:荒唐,此人无经验。

当然也有深刻的话题,关于政治,人生,爱情.....在无数次辩论,发挥后,我们的人生观渐渐成型了。不管是好是坏,这些构成了我们意识形态的内核,深刻地影响了并将继续影响着我们。很多次,我盼望能有一天,昔日室友再同聚一室,彻夜长谈.....

(四)性苦闷时代
记得见过很多同学,一说起大学时代的情场失意就顿足唾胸,或纵情声色以求补偿,但即使阅人无数,也无法释怀当年不被本队女生待见的遗憾。

沿着记忆的长河,让我们来探寻当年的性苦闷时代的痕迹。记得一年级时女生并不怎么诱人,主要原因是当时的军装。当时妇女怀孕就找部队的人要军裤,最小号的军裤也能容下身怀六甲的大肚子,这样的裤子穿在18岁女生的身上,那里还有青春的痕迹。这是军服设计者的观念错误,想当年苏军在战斗最激烈时也要求女兵穿裙子,因为女兵的长腿就是战斗的号角。

但尽管如此,女生绝对是稀缺资源。我当时曾试图打上招呼,目的也就想混个脸熟,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有一女生与我迎面走来满脸媚笑,我受宠若惊赶快张眉露牙,谁知她是和我身后的教员笑呢。此事对我打击很大,至今怀恨在心。

经过认真的形势分析,沙盘演练的结果是机会为负无穷大。未来的新生可能有机会,但她们此时还在中小学,远水救不了近火。一度目光投向窗前列队的成熟的四大队女生,她们的军装好像改过,但也就是镜里看花,饱饱眼福而已。青春的荷尔蒙把我们催得欲火中烧,而坊间流传的手抄本更把这种烈火顶穿了天门盖。按说可以用“骑自行车”的方法加以缓解,但要命的是当时的理论自xx等于自杀。狗急了,跳墙也不可以。

也有同学及时升华了这种压力。如曹同学苦练长跑,终成万米冠军。某同学专工气功,每当放屁时强行忍住,驱气游行于手足之间,终成“屁功”鼻祖,为中华气功增一奇葩。莫同学苦练二指禅,每日以极速戳墙数千次,以期出手即见两血洞,最近不见踪影,不知是否与此神功有关。季大队长设时提出十能医学生活动,也大大缓解了这种压力。但真正的解决,是要到实习后,由于大量护士和社会女青年的出现。这漫长的性苦闷时代,给很多男生造成心理创伤,有的落下病梗。据说二战的起因之一就是青年希特勒不被犹太女孩待见的积怨。我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希望大家一起回忆历史,提出解决的方法,不要让悲惨的历史重演。

(五)同志情
由于时事的变迁,同志的称呼已由共产主义战友变成同性恋。我要谈的大学期间的同性的情谊,绝大部分与性无关,只是回顾那段满特殊的情谊。

由于军医大学特殊的环境,敢于和能够带着女朋友招摇过市的,只有象老杜这样特别帅还特别胆大的。而象四人帮这样男女公然以工作为名杂处的,对于一般同学只能是看着眼谗了。但建立亲密情感的需求已经产生,结果是出现一对对同性密友。这种对子最早好像产生于女生间,因为冬天的南方无暖气,就两人钻一个被窝取暖,现在听来让人产生一番遐想。男生睡一个被窝倒还没听说过,可能与那个年龄的小伙子阳气旺盛,冬天还不至于脚冷,或两个男人睡一个被窝,长枪对大刀的不太方便有关。

男生间的对子主要产生于食堂分饭票买饭以后。因为要排队分别买饭和菜,还要打汤,因此有个分工很方便,而且合起来也省钱。由于功利原因建立起来的对子,因为相互的联系非常紧密了,就有了情感的交流,会相互交流隐私,对共同敌人的愤怒,人生观,喜怒哀怨。。。对子也并不一定成功,有因志向不和分手,或出现了小三小四。对于同性对子,最理想的结构也是两人,三人以上的多数以不快结局。

回忆起大学的生活,这种对子对我们的生活和人生观的形成其了很大的作用,甚至超过恋爱。这也是军校生活挺特殊的一页,现在的军大学生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对子吧

(六)海狼的逆袭
海狼的逆袭   一大队的历史上,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是与海医系共有的。海狼的出现,给陆医的男生很大的竞争压力。狼中不乏才俊,尤其是来自青岛的,很多人具有欧式体魄,也许与青岛曾为德国殖民地有关吧。虽然说他们血统不纯,但这种杂种优势还是使他们一度攻城略地,成势不可挡之势。

海狼们毫不掩饰他们要挑起一场重新瓜分世界的战争,他们要瓜分的就是一大队为数不多的女生。一时间风声鹤唳,频频听到城池失守。尽管陆医的同学常酸溜溜地谈起那些女生都是羊入虎口,也举亇别例子说某女被虐,并义愤填膺作摩拳擦掌状,但毕竟这干卿底事,只能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状。客观地讲,陆医的男生对此重大失利也有责任,他们象甲午时的清军一样,互相推诿,多持事不关己态度。如勇冠三军的老杜,只满足于守住自家城池,对别人的甘苦和集体的荣誉不闻不问。

但是,也有例外,以文武全才闻名的六王爷恭亲王为代表的男生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发起绝地反击,而以陈同学为代表的女生能不失气节,毅然投身绿色阵营,使陆医在海狼狂涛般的进攻下保住了体面。转眼三十余年过去了,硝烟已散,沧海桑田,军海医早已一笑呡恩仇。但回忆这件往事还是饶有兴趣的。

(七)同学生死情
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北方同学都穿花裤衩(那时还没有三角裤),而在我们那儿只有女人才穿这种裤衩。有江苏同学说他们哪儿姑娘媳妇夏天什么都不穿走街穿巷,让人神往。在同学中有几个异人:彭同学能在五分钟内整完魔方的六个面,而我五小时也整不了一个面。屠同学能背对棋盘下棋,攻必克,战必胜。刘同学能带球连过七人,虽然对手不一样,但可以和以后的马拉多纳比美。语言方面也有些笑话,王同学(后来他专工围棋被誉为王八段)的方言除了我能懂30%,所有其他人都不懂。班会上我给他做翻译,当然只能翻对30%,他亲自解释剩下的70%,但说得是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不久就有活生生的人永远离开了我们,让我们感叹生命的脆弱。有一个四大队的学习尖子刚给我们做报告不久,就自镒身亡,据说其目的只是想唤起和父母吵架的兄弟的良心,令人饿腕。很多年以后还有一个当年四大队的女生,一个小巧的杭州人,新婚不久自镒,据说是丈夫的性能力让人失望,好像也是非夷所思,这使我相信逢四不利的中国迷信。同大队的一个区队长(名字记不住了,抱歉)游泳淹死,尤其是屠同学得了白血病去世,大家排队去最后告别,很多女生都泣不成声,我也热泪盈框。我感觉走的不是一个同学,而是与我骨肉相连的兄弟。如今人生已近半百,经过的朋友有很多圈,研究生时的同学已记不起名字,但唯有对大学的同学,念念不忘。也许是军队的管理方法,使我们被迫地联系的过于紧密,但也同时也建立了远胜于一般大学同学的那种松散的关系。类似于战争中的战友之情。而大学期间的生离死别,也构成了我们对青春年代的记忆的难忘的部分。

大学毕业不久,张同学的去世也让我不胜伤感。他和我是中学同校的,大学期间和我一样,一心想出头但出不了头,受到很多打击,变得不爱和同队人交往,热衷于与新生交往找到感觉。虽然我们后期不太来往,但我理解他。然而命运没有给他翻盘的机会,尤其令人伤心的是听到朋友讲起他母亲带回骨灰盒和数千元抚桖金的凄惨场景。愿在此机会,凭吊早逝的战友,愿他们在天国安息。

(八)绝望、酒和舞会
1987年的夏天,五大队的分配给给了我们很大的打击。他们走的时候门窗一片狼藉,到处是被砸碎的酒瓶和杂物,墙上还残留一些类似于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标语。80%的人被分到基层。他们的噩运对我们来说一点儿都没有幸灾乐祸的雅兴,因为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我突然回过神来想一下未来。入学以来,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或担忧国家大事,或忧心老大无妻,此时才知如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和合适的位置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想到两年以后,我们中的80%将去遥远的边疆,摇摇欲坠的长海医院将是我们遥不可及的天堂,本来看不起的昏昏欲睡的队干部就象天堂里的职员。我甚至都羡慕在杭州扫地的,掏粪的,早知今日,当时还不如不上大学呢。

人还是必须要面对现实的。现实就是分配的权力就集中在那几个人手里,接近他们,取悦他们,最好是有什么可以东西可以跟他们交换的。但并非每亇人都有这种能力和资源,对绝望情绪的一种解决方法就是逃避和麻醉自己。那时候,我突然爱上了酒。

在宿舍楼边上有亇铁皮搭成的小卖部,我们最常买的是5毛一瓶的光明牌啤酒和咸花生米,也经常就着食堂打来的饭菜狂饮。独喝闷酒只会愁上加愁,所以我们通常是二三好友,喝到烂醉狼籍为至。呕吐前的欣狂期是最让人着迷的,那时眼神飘忽,才思如泉,一切忧愁烦恼都到九天之外。醉后的表现也是千奇百怪,我会狂笑浪呼不已,有人则忏悔:曾向队干部打过你小报告,曾想着你女朋友打手枪.....也有酒风不好很暴力的。那时候我突然理解了古往今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爱酒,那是因为人间有愁啊!

能让人逃避现实的除了酒,还有色。那时的世道可不如当下,玩女人虽不至于杀大头,也会玩残你的一生。舞会是亇当时找得到的,可与女人合法接触的场合。舞会最早兴起于大二,在饭堂里穿着解放鞋跳起集体舞,第一次握上女同学的手的感觉(记得是亇很童颜的,可能是胡同学),有点和以后握上小姨子手的感觉相似。

那时会跳交谊舞的极罕见,记得姚同学会跳,被女生邀去指导,让众多人等羡慕嫉妒恨。但一大队人才济济,有的原来就有专业舞蹈武术功底,不久就高手如林了。沈同学是无可争议跳得最好的女生,陈同学是男生中跳得较好的,经常见到善舞者被派去出公差陪首长,心中油生恨意但也无可奈何。我在本大队无论什么方面都根本挂不上号,什么事都只有当观众的份,但经常做着当主演的梦。

但1987年的舞会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当时流行的Boney M的迪士科舞曲,随时能让我想起那个年代。影响最深的是一次在锦雪园二楼的舞厅里,当那首叫拉斯普京的舞曲响起时,全场的人抽搐着,摇摆着。在烟雾萦绕的灯光中,我看见与我对跳的护校的叫玲玲的女孩,她年轻的脸在痉挛,仿佛是泪水,也许是汗水,在忽隐忽现的强光照射下,变换着颜色闪烁着。那诡异的脸,魔幻般的荧光,近乎放荡的身体摇摆,和震耳欲聋的音乐,构成了我对1987末日般的回忆。

许多年后看到拉斯普京的歌词,才知那是在夸耀一个俄国妖僧的巨大阳具。如果当时领导知道歌词的话,一定不会允许播放的。但歌词已经无所谓了,1987象我们必然要逝去的青春一样随风而去了。

(九)最后的晚餐
最后的晚歺。期待的晚餐终于来了,据说耗尽了大队所有的财政结余。与我们平时的粗茶淡饭相比,这可算得上我们吃过的最好的饭菜了,酒水也充足供应。当胃被充满后,对美食的兴趣开始减弱,而酒精的作用开始显现。这时从女生桌上传来的哭声猛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我突然想到,在这儿六年忍辱负重,陪着笑做着狗,原指望衣锦还乡,现在却混得想回老家捡大粪而不得。一种屈辱的,不得志的复杂的情感在酒精的催化下涌上心头,一时嚎啕大哭,顿足捶胸,泪如泉涌。

不光是我,大哭的人很多,餐厅里哭声一片。大学吕政委不合时宜地提议大家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随即一阵尖锐的酒瓶破裂声响开了,他也不再提了。激动的同学们开始互相拥抱。至友们拥抱,再见了此生难再的友谊!朋友们拥抱,再见了六年与共的情怀!男女生拥抱,再见了失之交臂的爱情!敌人们拥抱,一切都已过去而留下的唯有美好!同学和队干部拥抱,再见了我们共度的时光.....

醉醺醺的同学们在回去的路上还遭遇了一场战斗。大门口警通连的士兵照例大声训斥指责同学们军容不整,不知谁喊了声:“老子都要上边疆了,你还要整我!”拳脚劈头盖脑打向站岗的,另一些同学则扑向值班室冲开纱门,暴打一名少尉军官。一时笛声大作,逃脱的士兵叫来援兵,打红了眼的同学们也扯下皮带准备战斗,一场大战眼看迫在眉睫了。这时队干部和女生赶来劝架,大队长几乎要跪下来了,我被陈同学和洪同学拉开。警通连也被我们的气势吓住了,终于没有演变成一场可能伤亡残重的大战。

会餐群哭和群殴的事件并没有被处理,可能是法不罚众吧。但大学吕政委显然不满,据说在药学系会餐群唱党歌让他很爽,他显然想在军医系来再爽一把。但这一次所有同学用一致的沉默回应了他的起唱,大队长怕他太尴尬,大声应唱;接着李同学也起身清唱了一首歌。但吕政委觉得面子还未挽回,厉声点名沈同学唱一只歌。权力的嚣张达到顶点,对三分之二将要分到边疆和基层的哀兵施以如此羞辱,此人只能说愚蠢之极。沈含着泪唱了一首“小路”,这是一首姑娘怀念在前线的情人的俄国歌曲,很适合当时的气氛。

几天后我们就要听候分配的命令,奔向不同的方向,迎接不同的命运。几十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那次晚餐,那亇会议,和那首俄国歌曲,它们成了大学时代留给我的最后回忆。


(十)同学半生缘
回顾半生,发现自大学以后,不管到哪里都是和同学们联系在一起。大学期间相继和孙同学,刘同学是最好的朋友,编织了象牙塔的美梦。毕业分配下基层时和李同学分在一亇师,我在一团,他在炮团,炮团经常打炮。上调到117医院和方同学同住一室,小方鲜肉初长成天天拥红偎绿,院里搞基建派他搞定土地局长女儿,带薪公款泡妞令吾妒火中烧恨不得冒名顶替。后来到长海读研拜赵同学,许同学为师兄,课余常到陈同学,郎同学家蹭饭。后实验室配置了当时稀罕的电脑,深夜常有高雅之士如董同学、倪同学等光顾欣赏艺术经典,受益匪浅。转业后到上海一家制药企业工作,竟碰上姚同学,领教他的杰出口才。公司在广州设点,租了大地主李同学闲置的房产,常常为同学们聚会等提供场所。广州同学好聚,也常常移师珠海与吴同学相聚。当时旅居广州的王同学因善饮赢得铁人美誉。

在出国的第一站美国德州的休斯顿就与曹同学为邻。曹兄英武,开着最炫的老款凯迪拉克带我们一家拉风,又主动教我开车。期间发生高速爆胎,撞车逃逸等都在名师指导下化险为夷。曹兄还教我英文泡妞俚语,我们经常在河边小路指点过路洋妞,憧憬羊肉的芬芳。后来到加州的柏克利经常到硅谷的沈同学的豪宅参加她举办的美式party,用上了那些俚语。在芝加哥为张同学打工,她有亇既是牛人辈出的芝大经济系教授,也是巴西前游泳国手的帅丈夫。直至到加拿大的多伦多,环顾没有同学了,竟碰上一位四军大83的女生,说她在一年级总后篮球联赛时曾在二军大和我们一起上了一亇月的课,也攀上同学了。再往后,先是有了班网,再是有了微信,本来不太熟的张天师同学,竟通过网络成为莫逆,有网上更胜似人间之感。感觉这一生,是和同学们相伴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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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 回复 悄悄话 哈哈
UnBelDi 回复 悄悄话 女兵的长腿就是战斗的号角

高!
一师是个好学校 回复 悄悄话 老兄原来也是俺的同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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