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笔记

静侯滚滚红尘渡,酣然匆匆岁月忙。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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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旧 第五章(七)

(2016-11-05 20:06:11) 下一个

那一年的春天来似乎来得特别早,但是天气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定。地里本来冒出了绿油油的青草,享受着空气中流淌的暖意融融的春意,却被突降而至的霜雪接连打击,只好强打精神,期待再一次的拔地而起。静香看着窗外,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又回到了赫府,还是当年住过的那间被当成临时绣房的房间。那时候,一屋子的绣娘,还有桌椅板凳,纷纷扬扬的绸缎布匹,拥挤不堪,忙个不停 。那时候,她身边还有翠英。

往事历历在目,此时已物是人非。她想起翠英,想起她艰苦中有着简单快乐的童年,想起她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他们一家三口,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女儿芬儿和继智可以去里院,而她不能。她呆呆独坐,面对空荡荡的一个大屋子,说不出的落寞。

前一阵子,管家光顾了她和继智的家,直截了当的说让他们搬回来住,而且非常坚决。静香心里犹豫再三,或者说,她跟本是不愿意的,但却始终无法把那个“不”字说出口。她明白继智是重情意的人,对赫府一直是有牵挂的。赫府,有生养他的母亲,从小相偕长大的手足。自从继智带着她私奔出来,她对他一直是心有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又何至于离开那个安乐窝,和自己的家人几成路人?如果说这一切是错,那么错是因她而起。在管家这次的叙述中,继智得知了妹夫在北伐军挺进的过程中,居然在家门口不见了踪影,除了感慨战火无情,更多的是替妹妹扼腕叹息,对家的思念多了不仅仅是一点点,可以说是心急如焚。管家在一旁一直在劝说,这一回二爷和三爷一定要全家回去,从前的对错既往不咎。这个紧要时刻赫家人要都在一起,因为老夫人需要他们。二小姐遭难,还加上同族人对赫家财产的虎视眈眈,闹事的佃农们的无端生事,夫人再强悍也终究是个女人,哪里应付得过来?他们这些赫家的后人要想尽办法保住赫家,做儿子的不回去给母亲撑腰,且不说被五房四邻笑话,如何对得起赫家的列祖列宗?

不过听到管家接着说道,我们还是把丑话得说在前面。老夫人过不去二奶奶和三奶奶的坎儿,她不打算认这两房的媳妇,只认孩子,所以回去后三奶奶只能委屈一下留在外院,不能进里面和其他赫家人在一起,还得请三爷和三奶奶体谅。继智不悦,说这算怎么回事?回去可以回去,但是不能有这样的额外条件。可静香却一口答应下来,说不在意住在外面,只要夫人同意他们回去。静香的心里只想着,她不能再一次因为自己让丈夫和家人做对。正好,他们趁这个当口儿搬回去,继智和母亲有个和解的好机会,只有这样继智才能宽心。她只能促成,绝对不能阻拦。否则,她欠下他的,她这辈子是无法还清的。

可是等到她收拾家当的时候,她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恋恋不舍。这个小木屋是属于她自己的家,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这里,她有了丈夫,有了女儿,还做了私塾的师娘。看屋子里面还有二十多张小板凳,是来读书的孩子们用的,朗朗书声还回荡在耳畔。他们走了,那些孩子们怎么办?在屋子外面紧贴着的是个草棚子搭的厨房,中间有个土泥和石头垒起来的炉台,它在每日的日出和日落时分升起袅袅炊烟,飘散饭菜的香气。搬回赫府,她连里面那一层院子都不能进,还能让丈夫和孩子吃到她做的饭吗?在这厨房外面有一个丈八尺的小菜地,刚撒下了新的种子,土里隱隱约约可以看见即将冒出来的小绿芽儿。这一走,她还会回来吗?不会了,大概永远都不会了。那她和继智妇唱夫随的日子,会结束吗?回去后等待他们一家三口的会是什么呢?如果老夫人不认她,那继智会去找另一个女人,娶一房赫家认可的太太?她想都不敢想。小的时候,没有父母,和哥哥弟弟相依为命,她从来没怕过。可现在,她怕,怕失去她的幸福,她的家。她只是要一个平常人家的幸福,但愿老天不要对她太过苛责。

静香搬进赫府已经三天了,只是觉得懵懵懂懂,百无聊赖。这里不需要她洗衣做饭,芬儿也有了专门的人去伺候,有时候会过来和她说笑一阵,有时候又不知跑到哪里去疯闹。进到这么个大宅子,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亲戚,芬儿这两天兴奋异常。继智呢,时不时的被母亲差人叫过去,说是有事商量。就这样,静香忽然间有了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消磨。更让她焦虑的是,她想不清楚以后该如何在这个家里和其他人相处,或者是自处。她一向无人刻意管辖,自由自在惯了,不怕辛苦出力,最不能忍受像现在这样无事可做。老夫人和赫家人是不会来理会她的。难道她就在这里一天天混吃等死?

静香心事烦乱,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火炉里渐渐消失的炉火,但意外的听到有人敲门。她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谁会来呢?可明明听见敲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静香带着些许迟疑打开门,眼前一亮。门口站着一个高矮适中,身条儿错落有致的年轻妇人。她上身着一件淡绿色的丝质夹袄,下身是一件烟色的长裙,头上高高的盘着发髻,斜插了一只翠绿的玉簪,耳朵下吊着长长的翠玉耳环,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的五彩斑斓的绸缎。阳光下,这小巧的人儿就像早春被风吹起的一枝新柳,让人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不等静香开口,那妇人便笑意盈盈地说:“这么标致的人儿,一定是三弟妹了。我就是你那个二嫂嫂,也住外院。这两天就想来看你来着。我听说三弟妹一手的好针线,这不”,她对怀中的那堆布努了努嘴,“我这里几件宝贝衣服,想求三弟妹帮我修修补补。另外闷得心发慌,想和三弟妹拉拉家常。好吧?”

静香正在无聊,见到有人来自然开心:“好呀好呀,快请进。”

静香顺便打量着这个初次见面的二嫂,不知不觉就喜欢上她。心想,这人声音真好听,长得真俊,听说还当过名角儿呢,果然是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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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霏笔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angehaizidema' 的评论 : 多谢。最近脑子有点短路,想了几个方案最后定下这样写。
sangehaizidema 回复 悄悄话 好看。 輕描重寫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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