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笔记

静侯滚滚红尘渡,酣然匆匆岁月忙。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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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旧 第五章(三)

(2016-09-17 13:54:34) 下一个

静香和继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绝口不提家里的事。他们心照不宣,自己原来的那个家,恐怕再难以接受他们了。走出来,他们就成了罪人。

没有高堂应允,没有良辰吉日,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送亲迎亲……既然他们不理会这人世间繁文缛节的约束,那么这些最通俗的祝福便与这对新人无关。他们只能背对着众人,辟一处角落,独自耕耘他们想要的幸福。

他们来到居住的这个小镇上,开始的时候周围的人很是好奇,众说纷纭的打听猜测他们的背景和来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还有静香对继智崇拜和关爱的眼神,人们就想个八九不离十,都说一定是个少爷带着使唤丫头出来逃婚的。这种事情在这些年间时有发生,年轻人的新鲜名堂越来越多,什么事儿都要个民主自由,其结果呢?不过是老辈儿人说话越来越不做数。所以,不少上了年纪的人看不惯,说没有大小尊卑,不成体统。等后来继智开始在家里教书,他们小两口和周围的人接触多起来,大家见他们待人和气,而且也不在钱财上计较,更是乐得看见镇上的孩子们学读书识字,所以态度上对他们很是宽容,少了那些闲言碎语。

其实,对付他人的议论容易,可以不理不睬,但面对自己内心的那道坎儿就难了。

静香心里知道,她这辈子不会再回家乡石门店了,她无法面对哥哥和翠英一家;毕竟,是她背弃了原来说好的约定,她曾答应了王家的婚约,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继智时常想起母亲,知道母亲一定会牵挂他。有时候,他甚至想,等母亲气消了就把她接出来,和他还有静香住在一起。他不知如何可以让母亲明白,粗茶淡饭不见得不是珍馐美味,简单清贫未必就是穷途末路。这样的日子是他的选择,他很快乐。他觉得母亲纠结了太多无用的负担,因为负重,所以行走起来才会步履蹒跚。但是他也知道,他企图说服母亲的愿望大概只可能是幻想了。人与人的不同,本来就是常态;可是当悖逆的对象是自己的亲人,心中生出的愧疚就变得难以释怀起来。

赫府的家人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就探知了继智的落脚处,然后老管家常顺就上了门。

“三爷,跟我回去吧,认个错,再搬回去也就没事了。”

继智问:“那是带着静香一起回去么?”

老管家一脸的为难:“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带着她一起回去不是上赶子惹夫人生气吗?”

继智知道管家说的是实情,不想辩解,也不想回家,“常叔别费心了,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管家知道说破嘴皮也是白费周章,娘儿俩都是牛一样的倔脾气,谁也不会让一步。无奈之际,只能打道回府。临走前瞥了一眼静香。这个女人他原来是见过的,印象中长相不错,浓眉大眼,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看上去不是个容易驯服的女人。不过,此时的静香扶着继智的一只胳膊,脸上流露着歉意,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管家打量了一下家里的四周,这里虽然简单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心里知道他们的确把自己的日子打理的还可以,禁不住说了句:“三奶奶,好好照顾三爷。”

紧接着,住在保定城里的赫府大小姐继礼也得知了继智的下落,来看过弟弟,几乎和管家一样的说辞来劝他,继智不过是一样的答复。

又过了几个月,二小姐继信出嫁,继智在镇上买了一副银镯子,托人捎了回去。本想给继信写上几句,可是信撕了又写,不知从何说起。他为那对镯子几乎花光了他当时所有的现钱,知道这在继信的嫁妆里大概是最不起眼儿的首饰,唯希望做兄长的拳拳之心可以伴妹妹一路远行。

继智后来给静香也买了同样的一副银镯。那镯子是镇上一个银匠手工打制的,表面上没有任何花纹,但是非常光滑,沉甸甸。静香从没有戴过什么首饰,对这双镯子爱不释手,一直戴着。这双镯子戴久了颜色慢慢加深,发散着釉暗的光晕,那光晕一圈圈留下来,如同树木积攒着年轮。

 

时光走过又一个春夏秋冬,到了万物复苏,大地回春的季节。这一年永定河里的鱼特别多, 静香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去抓河里的鱼。

继智喜欢吃鱼,尤其是静香做的得莫利炖鱼。这种炖鱼是黑水河边一个叫得莫利的山村里满族人的吃法,把新鲜的鲤鱼和豆腐,粗粉条一起,满满的炖上一锅,香气扑鼻。每次静香炖了鱼,继智吃过饭之后,都会心满意足的说上一句:“多乎哉,不多矣“,然后把那个在《新青年》杂志上看来的孔乙己的故事再给静香讲上一遍,逗得她捧腹大笑。

可是这一天,静香一早从河边回来后就说肚子疼,几个时辰都不见好。继智紧张起来,去镇子里叫来郎中。郎中跟随着急急赶来,把着脉号了好几遍,认真地对着他们两个说:“赫师母别再累着了,保胎要紧。” 然后,郎中留下保胎的方子便离开了。他们两个人兴奋地拥在了一起, 久久没有分开。

看着门外夕阳普照的遍地葱绿,继智说:“春天是百花芬芳的季节,就叫芬儿吧。”

“芬儿?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哪有男人不想要儿子?”

“就想要个女孩儿,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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