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笔记

静侯滚滚红尘渡,酣然匆匆岁月忙。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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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旧 第三章(二)

(2016-02-16 08:57:18) 下一个

徐掌柜来自奉天以北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村,石门店。原本的名字叫“徐六儿”,只因在家里排行老六。自幼长在乡间,与其他年少男子无异,他跟着父老兄弟早出晚归以事耕作。无奈,也许是身材不够高壮而体力不支,也许就是对农务提不起兴趣,徐六儿常常是能躲就躲,能溜就溜,只要每日应付到日落西山携锄而归便万事大吉。日子久了便落下个“徐溜儿”的绰号。

徐六儿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见他依然“溜儿”得五谷不分,父母考虑总得替他想个法子学得一技之长以谋生路。徐家有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在奉天城里开了一家钟表铺,在徐家父母的苦苦央求之下答应收他做学徒。就这样,徐六儿从此远离了那块黑土地,开始了在奉天城里的生涯,师傅把他的大名改成“徐刘”。

在钟表铺里的日子远非想象般好过。学徒即是店家的小二,也是厨房的帮厨,更是师傅家里的下人,全天伺候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东北的冬季占几乎半年的时间,冬天的日子最是难熬。每天凌晨五更即起,第一件事就是顶着刺骨的寒风出去倒夜壶,碰到隆冬腊月飘雪天还会冷不丁摔几个跟头;晚上临睡前要给师傅全家和店里的师兄们准备洗脸水,洗脚水,最后收拾炉灶,烧火炕,倒炉灰……统统这些琐碎杂事让徐刘深恶痛绝。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出了错就挨顿骂,唯一的指望就是待学满出徒那一天,也许可以像师傅一样支起一家店铺。每想到此,徐刘心里苦笑,那要等到哪朝哪代的猴年马月?

一年秋天,师娘让徐刘帮着到厨房做黄酱。到了春暖花开,发酵好的黄酱豆味浓郁,格外好吃, 大家说也许是徐刘的手上执水把盐有准头儿。消息在周围传开,又到了秋天做酱的时候,有几个师傅的好友和街坊邻居来约徐刘帮忙把关,还给了他不少的赏钱。徐刘的心思一下子活动起来,便想自己出去做个小买卖。终于,他拜谢了师傅师娘,临走还没忘走过场儿似的留下几滴惜别泪,就此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钟表铺。

做黄酱的本钱低,不过是买些豆子和盐,但讲究的是要花功夫和力气。开始的时候,徐刘着实的辛苦了些许年头。他弄来一副扁担挑子,走街串巷的卖他做得黄酱。虽说是小本经营,但他省吃俭用,多年下来也攒下了不少积蓄,后来在城里热闹的钟鼓楼街边上盘下一片小门脸儿,挂起了“徐家酱园”的招牌。

一转眼徐刘都三十好几了,还是孤身一人。每次回乡,父老乡亲都接二连三的来给他说媳妇,可徐刘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娶城里人。苦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奉天城里立住了脚,徐刘决意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和石门店那片穷乡僻壤有丝毫瓜葛。

娶城里人的念想是好,可做起来难。平日里和徐刘一起胡吃海塞的几个酒肉兄弟都笑他痴心妄想,说:“放眼奉天城,哪儿会寻得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两脚沾泥的乡下人?” 徐刘回答,如果没有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儿,他还舍不得这悠哉悠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哩。

徐刘对自己没成亲的事不仅不放在心上,而且可以说是无暇顾及。他尽心尽力地折腾着自己的酱园,把给城里大户人家供酱的买卖几乎全都揽了下来。他又开始琢磨做酱菜,腌出来的小黄瓜,苤蓝,芹菜,香菜,萝卜,豆角儿,都是味道独具,销路不俗。

说来也是缘分。在离徐刘住处两条街的地方有一杂货店的少东家新亡,留下一寡妇,与徐刘同庚。少东家在世时体弱多病,并无子嗣,有好事人欲撮合徐刘与寡妇成亲。寡妇是奉天本地人,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模样周正,不仅没有儿女之累而且还有自己的店铺;徐刘的酱园在城里也算小有名气,有些资产,又从未婚配。想到这些,两人都是只用了半日思忖便一口应下。

成亲后,夫妻二人同感天涯沦落人,齐心协力地经营着日子。有夫人的杂货店并进来,徐刘扩大了酱园的规模。他本就喜欢吃喝,这时候就费尽心思练就了一手厨房的好手艺。这样,酱园里不仅卖黄酱和酱菜,还摆上几张八仙桌,供烧酒和酱肉,常有客人闲来小酌。随着生意越来越旺,徐刘开始给店里雇了几个伙计,自己做了师傅。出门在外,人都称徐刘一声“徐掌柜”。

因成亲时都奔了四十,徐刘以为夫人过了可以生养的年纪,多少有些遗憾。可令人喜出望外,两年后的秋天,夫人诞下一千金,粉雕玉琢,取名“宝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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