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笔记

静侯滚滚红尘渡,酣然匆匆岁月忙。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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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旧 第一章(五)

(2015-11-23 21:52:06) 下一个

如水一般的日子一天天流过,静香十五岁的那个冬天,天特别冷,隔上个三五天就会遇上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马上就要到小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正月大年。一天,寂静的石门店驶来一辆马车,一位老乡把它引到翠英家门前,车上下来两个陌生人,对迎上前去打开大门的翠英爹说是要借宿几天。

王家的家境还算不错,家里有几间瓦房,因为孩子还小,有两间空房。平日里,偶尔会有过路的人来问借宿,王家夫妇自然不介怀有机会赚点儿意外之财,出门在外的生意人出手大方,所谓穷家富路。只是时至年关,还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来问借宿。

翠英爹把人带进堂屋里,待他们摘下了遮住半个脸的皮帽子,才看清了是一男一女。男人不等问话就开了口:“我们是想赶回漠河老家,今年不知怎的雪这大,路上实在不好走,紧赶慢赶才到这儿,多谢大哥,我们歇两天就赶紧上路,爹娘还等着我们回家过年呢。” 他抬眼见翠英爹娘盯着他身边的女人满脸的疑惑,赶紧说:“这是我媳妇,刚娶过门儿就赶上我出门办货,她非得跟着,拧不过她。” 女人听了不好意思起来,本来被风雪吹得冰凉的脸居然开始发烫,忙弓下身对王家夫妇道个万福。

翠英爹说:“坐炕里吧,暖和暖和。” 又对翠英娘说了句:“去烧点热水,砌壶茶来。” 待两个陌生人脱下了外面的长皮袄,才看清那男人高大魁梧,面孔黑里透红;女人长得很精细,凤眼长眉。两个人看上去的确般配,刚柔相济。翠英娘把茶端上来,又把灶炉里添了不少的柴火,炕上的温度又升高了些,四个人围着炕上铺的小饭桌慢慢聊了起来。

这对夫妇是来自黑水河边的满人。男人姓梁,名天元,女人的娘家姓冯,小名绢子,出了嫁即从夫姓。梁天元家里三代经商,在黑龙江和京城之间两边跑着做买卖,出门一趟就得差不多一年半载。梁天元说:“咱东北人就是舍不得这热炕头儿,守家待地。其实咱好东西有的是,关里人稀罕的很。” 确实,梁家的生意就是靠东北的山货,像兽皮,人参,鹿茸,山蘑和獾子油,父兄们舍得气力跑得远,居然在北平城里开了家店号,挣得虽多但也是辛苦钱,南来北往,常年的风风雨雨。绢子新婚,哪里会想让自己的男人大半年走在外面,说什么都要跟这一趟。 关外的满人女子虽然也被长辈们教导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祖辈上就和男人们一样马背上奔波,所以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更没有裹脚的道理。绢子一闹也就出来了,本想出个远门儿图个新鲜,没料到会被大雪封住了回家的路。

翠英爹娘听得入神,觉得面前的梁天元是见得大场面的人,年纪轻轻就在京城有铺子,不禁感叹:“兄弟真是不得了,哪像我们这样,只能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谁知梁天元却说:“我倒是羡慕大哥这样,过日子图个安生,京城不太平,扛着枪的当兵的到处跑。我呢,除了做买卖啥也不行,只能趁着年轻多跑几趟,以后的事儿,谁知道?”

翠英娘不断的续上茶水,两个男人聊的投缘,点上了旱烟袋。听梁天元继续讲:“现在民国了,北平城里到底谁说得算也弄不明白。听说当兵的有什么直系,奉系,反正你打我,我打你,谁拳头硬就听谁的。这洋学堂的学生们也不上课,都在大街上东跑西颠的,叫唤着要推翻政府。你说我这生意咋做?最近听别人讲又新出了一个叫什么共产党的,以后还不一定怎么个打法儿呢。我们这些在外面跑生意的人,都是拿命在跑,说不定哪天掉脑袋都不知道谁打的。”  翠英爹听了半晌不语,将信将疑。自从大清朝没了,这天下就一天比一天乱,难道真的就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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