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以前换了一个新工作。该公司例行给新入职的员工进行体检。厂医看了我的心电图,告诉我,我的心脏不对劲,建议找家庭医生做进一步的检查。我听后表示知道了,也没太在意。
几个月后过了试用期,我才想起跟家庭医生约时间。因为我平常很少生病,所以跟家庭医生几年也见不上一面。况且每次到医生诊所的等候时间都很长,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麻烦医生。这次不一样了,虽然我自我感觉良好,涉及到心脏问题,还是小心为妙。
德国所谓的家庭医生一般都是内科医生,负责头疼脑热之类的。如果他发现患者有别的症状,就会把患者转到相应的诊所:妇科诊所、外科诊所、心血管诊所等等。我的情况是,家庭医生也确认是心脏问题,但他那里不具有心脏超声波检查设施,于是把我转到了一个心血管诊所。
这个心血管诊所是由四个医生组成的联合诊所。我成了其中一位霍克医生的病人。他给我做了心脏超声波,确认我是先天性心脏病的一种:房间隔缺损,简称“房缺”。也就是说,我的左右心房之间有个洞,而且这个洞从我出生起就一直默默地伴随着我。让霍克医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平常居然很少感冒发烧,从小到大体育课的成绩也基本上是优秀的水平。
其实回想起来,我心脏的这个洞还是给过我警告:十几年前的一个凌晨,我忽然眩晕倒地,只能躺在床上。后来去医生诊所,又被转到无数个专业诊所,做过各项检查,其中包括心电图、核磁共振、神经系统检查。等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以后,得出的结论是各项指标正常,而我的眩晕感觉早已似随风而逝。我当时深为自己的健康状态而庆幸,总算彻底利用了一次所付的医疗保险为自己做了个全面检查。
至于后来怀孕前期的头晕目眩,我把它归结为妊娠反应。怀孕嘛,有的人恶心,有的人呕吐,我不就是有点头晕,所以也没当回事儿。
现在看来,世界上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万事皆有缘由,只不过你不知道因头罢了。
在霍克医生的建议下,我到市立医院的心脏科做了一个食管探头的检查,类似于胃镜,确认了洞的大小:直径约17毫米。一般而言,如果洞的直径超过20毫米,就一定要采取措施,而小于10毫米可以不作为。而在10到20毫米之间的话,可以采取,也可以不采取措施。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的手中。霍克医生建议我做一个所谓的“微创经心导管介入”治疗,就是不需要“开膛”,而利用股静脉插管将一个封堵器送入心脏的漏洞处进行补漏,避免传统大手术可能带来的危险。
我不想做任何行动,基于两个理由:一来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明显不适的感觉,没必要动刀。任何手术,不管多小,都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术后是否一切安好,谁都不能保证。二来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心脏有洞,在2000年曾经做过这种微创手术。由于种种原因,她又受了二茬罪,被开膛。当时我还不知道我是她的“同路人“,已经被吓得心惊肉跳,现在更是不想重温她的噩梦。
我跟霍克医生振振有词地大讲我的道理,他也暂时没有更多的理由来说服我,只是跟我说,由于不封闭,有回流,我的右面心房和心室必须超量运行,已明显涨大,早点采取措施还可能恢复原来的大小。如果太晚做手术的话,有可能右心脏没有弹性了,恢复不到原来的尺寸,肺部会受到太大的压力,影响到我的呼吸功能。那然后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看到我无知无畏的样子,他只好说,暂时不做手术也行,但我得每年去他那里进行例行检查,以防情况恶化。这个我答应了。
就这样过了这些年。我每年乖乖地去检查,霍克医生每次都问我,是否有什么难过的症状,是否下决心做手术。每年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是能拖一年是一年。直到今年初,霍克医生的“忍耐”到头了,告诉我,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任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四处游荡,想象着我随时都可能倒地,我必须去做这个微创手术,否则他不愿再这么不疼不痒地做些给我测测心脏压力这种检查。其实我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也曾问过中德别的医生,针对我的症状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答案可惜是一致的否定。而且我的那位“同病朋友”安慰我说,这个微创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让我不必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