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学的语言是为了向人们呈现这世界的真实,并在每个人的心中培植浇灌一颗独立思考的大树,思考我们生活的社会的苦难和不幸。而政治的语言,应当比文学的语言更加具有感染力和震撼力,感召我们用行动去改变社会。"
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一直想尽快接近DAVID,未遂。今天算好时间,19点,在"美好时光" 刚开门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台阶上。 没有一丝上次的犹豫和揣测,迫不及待的扭开门锁。 一阵格外清脆的铃声告知我的到来,我关好门,俩脚在门前地上的垫子上仪式性的左右蹭了俩下,眼睛已在前方搜索DAVID的身影。
他已经在上周我们初遇的那个角落。
" 晚上好,DAVID,好早,我昨天在下院看到你了!" 我快速敷衍的向老板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DAVID 的桌前。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的拉开椅子,解开大衣围巾,放下手包。
坐下,整理了自己的毛衣,袖口,领口,捋了捋头发,等待他的发言。
"你可真行!几百人里你都找得到我!"
"我能在阶梯教室扫到我的同学,在国会找到你这个杏仁眼那不是很容易!" 这样的开场白我觉得很自然。
大学里每天泡在图书馆椅子都不挪一下的必定是文学院,哲学院的书虫。 我们法学院的只要是没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法庭或者国会观摩。昨天下午的众议院辩论,我特意留意寻找了DAVID的身影。可惜我在外围后面不能与他示意交流。 不过这也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好奇的是辩论的人和内容,以及他们情绪上涨的样子。只是看到他有点小激动,算是熟人啊。
现在想起来,感到无比的幸运。 在我求学的这几年,正赶上了法国政治史上罕见的"双头政治" 现象。这个在世界宪政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右派总统希拉克的几个法案在俩院遭遇阻拦,停滞后,动用宪法第12条解散了众议院。期待重新选上一个比较和拍的国会,配合他一系列法案的小阻力通过。 怎可想,重新全民直选上来的坐在众议院的多数,竟是他的死对头,左派社会党的人。 一个右边的政府和一个右边的总统,就像井底的一群青蛙,被四周左派的议员们围观,质疑。显然政府的工作比以前更加艰难,寸步难行。可惜宪法同时规定解散国会这种杀手锏也不能动不动的就频繁使用。此时的总统亦不能再次任性,只能做出妥协,任命一个左派的总理组建一个左派的政府以求和俩院颜色保持一致,要不然这工作是无法展开。而每次这种"双头政治" 都带来了社会经济的高速稳定发展,人民满意程度也很高。可谓俩党共和的最高境界。
政治,就是妥协之美。亲临,见证这么经典的案例,我时常在一群混乱的辩论声中走神: 这么科学,相互制衡,友好又激烈的治国方式,如果在我的国家也是这样,不是很好? 如果用母语和这些人辩论我的思想,或许我会更加如鱼得水,更加沉浸。
我猜想,他比我的感受更加的强烈。 我也很想和他分享一些看法。况且,他比我更加身在其中。虽然我们并不能具体做点什么。
"今天喝点什么呢?小姑娘,还是威士忌吗?“ 老板PIERRE很快走到我身边,俩只手交叉放在他的白色围裙前面。
"茉莉花茶吧!谢谢!" 我抬头微笑的望着他。 " PIERRE,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耶稣? 虽然我知道你们左翼作家很多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哈哈哈! 是的,太像了! 我老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跟你说!" 我的调侃让DAVID 轻松大笑, 加入到调侃的阵营。
"DAVID,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天安门没成功吗?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区别。 你看, 我们每次去俩院坐在后面观摩,看总统,总理,部长们撕心裂肺的陈诉,慷慨激昂的恳求,还有议员们毫不留情的打断,质疑,嘲讽,唏嘘,我们总是冷静的倾听和思考,或者小声讨论,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着散场后去找谁签个把名,留个把影的。 而我看到当时的赵紫阳拿着电喇叭在学生中间,他给你们在背心上签名。这让我感到不是特别严肃,像是在追星。你有没有赵紫阳的签名?这个党的书记,如果是在国会,不是议员的话,连个发言权都没有的。"
"我没去过天安门,具体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慢慢的,冷冷的。
" 柴玲这种人都成了领袖,我看过她的视频,可见这学生的政治觉悟还真的不咋地!你个北大法律系的绝对比她有思想。" 我泡着我的茶,捣鼓着小勺子,瘪嘴。趁机瞟了他一眼,试探。
他夸张的俩手伸了个大懒腰,口打哈欠,动静很大,椅子在地面吱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昨天讨论得很晚,没有休息好!" 俩手顺势又整理了他的西装,坐了坐定,眨了三下眼睛, " 你去看看今天推荐的是哪个作家的什么书,拿过来一本!"
年轻人,到哪里都是给人跑腿。我并不介意,甚至是很乐意。 我起身去找堆在中间的书和作者介绍。我拿起上面的一本打开扉页,合上,很快回来。
"喏,今天的书,【思想无限,自由有限】,你的自由停止在他人的自由开始的地方!" 我把书的正面调过来朝他的方向隔着桌子递给他。 "法国人讨论界定自由的范围都撕扯了200年,可怜的中国人至今还不知自由为何物!不知从何下手!" 我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