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瞿陌松下班从黑漆漆的楼道里出来,电梯已经关了,只能走楼梯,快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外面在下雨,心情本来就不太好,这回更是愁上加愁。瞿陌松的车坏了,水箱一直漏水,这段时间靠着在CANADIAN TIRE买的止漏液凑合着开,可是水箱下的漏洞不知怎的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边开边漏水,导致发动机完全无法得到降温,再这样硬撑下去,车子开着开着着起火来就危险了。瞿陌松不得已前天将车送去车行维修。这两天都要坐公车上班上学比平时更加的早出晚归。
瞿陌松推开门看了看了头顶,天空一片呆板沉闷的黑蓝色,一阵阵疾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如同千万只透明的翎箭射了过来,瞿陌松忙不迭用手挡住额头,防止雨水迷了眼睛,心想:早上出门太急,忘了带雨伞,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想错过末班车的话只好冒雨往车站跑了。他一边想着,正准备冲进雨里,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叫了声:“喂!”瞿陌松回头看过去,竟然是何婳,只见她靠着墙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把伞。
“你怎么还没走,不是早就下班了吗?”借着屋檐墙壁上惨白青冷的灯光,何婳手里握着把伞,躬着身子跺着脚,好像是朵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的小花。瞿陌松的心口一紧,好像被什么给击中了。
“你的车不是送去修了吗,我反正下班了要买点东西,就多等了一会儿。”何婳显得有些不自然。她知道瞿陌松车子坏了回家不方便,特意开车来接他,可是超市关门了,她不得不在凄风冷雨中多站了大半个小时。如此寒冷的雨夜,她穿的又太单薄,头发都被冻得硬邦邦的贴在头上。何婳可怜兮兮地看着瞿陌松觉得自己的鼻涕都快给冻出来了,她的身体也被冻得紧绷绷得,哪里还有半分性感美丽的味道?何婳很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天寒地冻地不肯穿多点儿保暖,这滋味真不好受。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点儿,傻不傻啊你?”瞿陌松责备中带着关切。
“没事儿,我,我不怕冷,给你带了一件何阳的外套,你快穿上吧。”何婳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件何阳的冲锋衣递给瞿陌松。这话一说出来,瞿陌松就知道何婳一定是回家又专门来送衣服送伞的,这个傻丫头都回家了也不知道换上一身暖和一点儿的衣服吗?瞿陌松叹了一口气,伸过手去接何婳递过来的衣服。无意间他的手指碰到何婳的手,入掌一片冰凉,好像是冰柱子一样凉到心里。
瞿陌松一惊,抬头再看何婳,只见何婳满脸的倦容,嘴唇冻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唯独眼神中是化不开融不掉的深深情意。瞿陌松心头一热,一股暖流穿心而过,在身体中翻涌着。他本来以为艾媛媛离开了,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关于爱情从此也看得远了,淡了。他明明知道何婳对自己有好感,也看到何婳做出的种种尝试和努力,却宁可避而远之,视而不见。他输不起,也伤不起,从此不想再爱谁,索性用硬硬的茧将自己包裹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爱的毫无保留的女孩,他再也无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口上原本坚不可摧的积冰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曾经被深埋其中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温度。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是低入尘土也好,是自相情愿也好,这个傻傻的喜欢着自己的女孩,为什么可以这样勇敢?他记得自己过去就是这样对待艾媛媛的,总是无怨无悔,总是无微不至,总是随叫随到,可是艾媛媛却从来不把自己的爱放在心上,也从不懂得好好珍惜。如今,他站在了这个位置,面对着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女孩儿,他不忍心伤害她,他不愿意像艾媛媛那样残忍!
何婳是个好女孩,她没有艾媛媛聪明漂亮,但是她善良,能干,对自己又这么好。艾媛媛只能被自己高高的供在头顶,如同女神一样的膜拜,而何婳即贤惠又体贴肯定会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好妻子和好母亲。瞿陌松的脑子里全是这些不着边际的比较,想着想着,他慢慢地伸出手去,将何婳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何婳吃了一惊,她疑惑地看着瞿陌松握住自己的手,感到既高兴又诧异,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在刚才短短的瞬间,瞿陌松心中已经转动了许多的念头。瞿陌松看出她眼中的诧异,抬手把何婳刚刚递给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傻丫头,这么冷的天自己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何婳看见瞿陌松心痛自己,心中感动,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哪里还忍得住,脱口问道:“松哥,你是不是同性恋?”
瞿陌松皱眉:“谁说我是同性恋?”
“我妹说的,因为你都不看女的,我打扮得这么性感漂亮你都不看我,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瞿陌松又好气又好笑,手上微微用力,索性将何婳拉入怀中,用双臂将她圈在怀中,柔声道:“丫头,你真傻,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对我?”
何婳不知所措地伏在瞿陌松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脖子僵硬,身体因为紧张而直勾勾的,她生怕这是一个梦,一动就会烟消云散。瞿陌松的手穿过何婳的长发,温柔的滑落,最后停留在她的后背上。何婳感到他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搓着,充满了温情和慰济的意思,久违的柔情将她团团包围,令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夜凉如水,何婳的身体在轻轻地发抖,,瞿陌松怜惜的紧了紧臂膀,将她搂得更紧一下,好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过了半晌,瞿陌松轻轻地说:“小婳,对不起,我真傻,只差一点点儿就错过了你!”
瞿陌松不说还好,如此一说,何婳忽然哭了出来。多日来的委屈,那些无法落到实处的爱慕和眷恋都终于有了着落。这是何婳听过的最好的一句情话,这么久了,他的若即若离,他的不理不问,本来以为没有希望了,却发现山重水复,原来自己的真情还是感动了他!
何婳将头紧紧地埋在瞿陌松的胸口,越埋越深,眼泪咕噜咕噜往下滚,越哭越伤心,泪水如同崩塌的大坝,止不住的奔涌,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纠结都哭出来。何婳一直都是个乖女孩,永远把别人的期待和愿望看得比自己的重要,她总是显得很懂事很大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很勇敢。但是一旦松弛下来,她才看到一个真正的自己,那个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女汉子的面具下,偏偏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玻璃心,她终究和其他女孩子是一样的,渴望爱,渴望美,渴望被赞赏,渴望被珍视被宠爱。她不是真的无忧无虑,也不是天生的乐天派,当她感到虚弱无助,能在渴望已久的怀抱中痛快的哭泣,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何婳,从现在开始,我要一心一意的好好待你!”瞿陌松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
何婳的心怦怦地直跳,收住了眼泪,微微抬起头,这才发现瞿陌松的棉布衬衫胸口处一片湿渍,全是自己的眼泪。她感到一阵不好意思,她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又舍不得他那么温暖的怀抱,于是她只好继续伏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用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
瞿陌松也紧了紧臂膀,一手搂住何婳的腰,另一只手抱紧她的肩,好像要把她柔进自己的身体,十月的凄风冷雨依旧,但是两个人相依相偎却不再感到寒冷。瞿陌松说:“小婳,你以后不要穿成这样了,露大腿和胸脯给人看,那样一点儿也不漂亮....你就是你,善良的,可爱的,笨笨的,我都喜欢!”
“可是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漂亮?”
“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女人的容貌会随着岁月而改变,只有美好善良的心才是最珍贵的。”
原来是这样的,何婳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甜甜的,真希望能这样的一刻可以永远定格,就这样和他相拥一直到天荒地老该有多好!瞿陌松没有说话俯身将头靠在何婳的肩膀上,脸贴住何婳的脸,深情地将她抱在怀着,似乎也没有打算再松开手。
夜雨无边,美丽的雨丝带着银亮的光泽如同数不清的美丽星愿落入人间,何婳的心通通地跳着,耳朵里全是瞿陌松的心跳,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和心爱的人有着同样的心跳,即便是面对最寒冷最寂寞的黑夜也一样无所畏惧。何婳终于笑了,笑容好像雨滴一样清澈而透明, 她第一次不再讨厌阴郁的雨季,如果不是这样的一场雨,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爱情离自己是这么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