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谢一宁先生
作者 田霞
提起笔,思潮澎湃。回忆15年前初次来到《侨报》的日子。时间如白驹过隙,恍然已经离开这么久,然而先生的音容却依然栩栩如生,一切恍如昨日。
2003年第一次来到《侨报》拜访谢先生,是我刚刚从纽约大学硕士毕业。从纽约回到加州特别坚定的希望,能够回归新闻界。虽然在中国的央视做过5年记者,但对美国仍然不熟悉。我希望通过新闻能更深入认识美国,深刻了解美国。谢先生是一位资深的新闻人。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驻华盛顿记者。可以说是新闻界的前辈。他对新闻一直有非常专业又自由的崇高理念。在谈到新闻界和新闻本身,总有不少令人仰慕的观点。
谢一宁先生投身新闻事业三十六载,学养深厚,为人谦和,在海内外华文媒体界享有盛誉。谢一宁先生猝然离世,给美国《侨报》、美国格律文化传媒集团带来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图为2008年的谢一宁(右)。
新闻是什么?新闻宛如一个探照灯可以在迷雾中探看世界的真相;新闻也是新闻人为读者了解世界,做读者的耳朵和眼睛,并为读者做喉舌发声的工作。人说它是无冕之王,那是对新闻人良知的褒奖,是令人崇敬的丰满理想。人说它是高危职业,那是新闻人在探知真相过程和结果之后面临的骨感现实。新闻人往往都有对芸芸众生的拳拳博爱之情,和对世事的悲天悯人之心,并且有希望改变世界的愚公之志。
也许因为同样对新闻的热爱,以及对新闻理念的认同,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企业继续做一个新闻人。谢一宁先生也成为我的“老板”,存在于像我一样,初来乍到美国,却拿中文作为职业的一群文人的称呼中。这是一种归属感,也是一种抱团取暖、惺惺相惜的温暖感。
谢一宁先生对于新闻有他的分析判断,但作为老板和新闻企业的领导人他有着与众不同的对记者的尊重。记得最初遇到的一个大新闻是如何报道已故华裔田长霖教授倡导和支持的AA“平权法案”。对于这个议题,在2003年,华裔是迷惑的。在字面上,“平等权利”是如此正义而美好的一个理念,似乎是一个应该值得支持的议题,平等权利一直是华裔在任何地方追求的目标,包括在族裔混杂的美国。而且如此著名的华裔精英田长霖教授都支持,似乎大众就都在倾向于无条件支持“平权法案”。
然而当时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记者,从报社的立足点,华裔社区考虑,本人认为这个观点是应该受到质疑的,不应该一味的支持,尤其是在高等教育领域。于是,即便当时的社会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AA,我的报道是反对在高等教育领域使用AA,观点可谓相当“异类”。谢一宁先生作为老板,特别跟我探讨了这个议题的观点。最后他选择支持记者对新闻的判断,尊重不同的声音和意见。于是,这一篇关于AA平权法案的稿子,依照记者的“异类”观点,原文刊登。
在2018年的今天,在一群以犹太人领导的SFFA,状告哈佛对亚裔采取录取歧视的诉讼案一审没多久,相信更多的人会对平权法案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实施有更深入的理解。这是一起15年后的新闻事件。 然而能够在15年前就有勇气发表与众不同前瞻性新闻观点,作为一个新闻集团的领导者,谢一宁先生的胸襟、勇气以及对新闻的尊重就显示出其不同凡响。
谢一宁先生作为“老板”是出奇的具有亲和力和领袖魅力。他从不疾言厉色,总是温文尔雅,徐徐道来的聊新闻,聊社区,聊竞选。报社里的同仁通常都是几年、十几年的老同事。企业能够留住人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领袖的领导力和亲和力。
“老板”的亲和力另一部分来自于他的返璞归真。他最喜欢穿布鞋,特别传统的中国布鞋,现在很难找到卖的商家。他有一次聊天说,每年回老家看望老母亲的时候,都会顺便买几双布鞋,那种老布鞋据说是千层底纳鞋底子做出来的,原汁原味的传统样式。而每年都要回老家看望老母亲,又让人不经意窥探到他个人生活颇为传统的侧面。
在跟“老板”聊天的时候,常常会让人忘了他是个老板,反而更像一个学长。如果拿到独家,他会欣喜,毫不吝啬的给人褒奖。如果是他在喝茶,会说“来尝尝新到的普洱茶”。老板也会聊如何发展《侨报》,《侨报》的挑战与困境,未来与开创。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会感受到一个文人在用他的文心承担起一个企业家的责任。创业不容易,能够给上百人一个可以容身而起还能发展的企业更艰难异常。
在过去的十多年,所有纸媒在全世界范围内的萎缩,裁员的企业比比皆是,其中不乏鼎鼎大名的《洛杉矶时报》之类的一方霸主。而一个少数族裔的报纸,要从本来就不多的读者群中博得一片生存空间,而且能在新时代的挑战中继续前行,得需要多大的智慧、勇气以及坚持。《侨报》在过去的10多年中,一直在逆势成长。从一个最初的报纸,已经扩展到网络,电台,微信公众号等等多媒体的形式。
然而,在即将有更大发展的时候,他却突遭不幸。
一个令人尊敬的前辈,一位优秀的新闻人,一位兢兢业业的企业家,多少称呼都无法描述您在人们心目中的样子。
长歌当哭……能做的就是为您煮一杯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