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记忆里的徐舅妈

(2015-08-11 18:24:22) 下一个

昨天给家里打电话,偶然说到徐舅妈,母亲说她去世了,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我感慨,那么泼辣健壮的女人,想来今年也就不到六十岁,说是肝癌晚期,住院没多久人就没了。

记忆中的徐舅妈是小时候的邻居,并非真的是亲戚,院里的小朋友都这么叫,我们也跟着一起叫了好多年。徐舅妈的爱人是一位闷葫芦一样的男人,老实巴交,眼睛里经常流露出胆怯,这个舅舅之前有个女朋友叫雅琴,我们见过,是一位梳着长辫子的女人,大眼睛,高个子,很温和,很贤淑的样子,舅舅还跟她处朋友的时候,她经常来我们院里,帮助舅舅家做些家务,总是笑呵呵的,还跟院子里的女孩子玩丢口袋。我们大家一致把她看作是未来的舅妈。

可是,雅琴家不同意这门婚事,好像嫌舅舅家没钱,生硬搅散了他们。没多久,徐舅妈就经常来了,帮舅舅家做家务,粗声大气,哈哈哈笑的豪放,做事倒是麻利,跟雅琴是二种不同的女人,再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一年后有了儿子叫小浩。结婚之后的舅舅看不出有多幸福,只是见他总是闷头抽烟,眼睛里流露着胆怯,那时候我们还小,不知道为什么舅舅总是那么沉默,也不知道为什么舅妈经常在家里粗声大气的骂人摔东西。有次我们去舅舅家看出生不久的小浩,舅妈跟舅舅聊着天,我们正跟小浩玩,他们突然就打起来,舅妈哇哇大叫,骂舅舅脏话,指着舅舅的鼻子,喷他脸上都是口水,还时不时噼里啪啦的打舅舅几下,甚至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使劲拍着地,连哭带喊,舅舅木然的站在那里不说话,我们直直的看着徐舅妈在吵。

然后我们就看着舅舅出去,一个人在那坐着抽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也不敢在那多呆,走过舅舅身边的时候心里不明白为了什么,只是觉得舅舅可怜,我们有时候会回家拿个苹果或者馒头,给舅舅放在手里让他吃,舅舅苦笑着把吃的又还给了我们。

后来我们搬走了,离开了那个院子,对舅舅也舅妈的事情也知道的越来越少。后来听母亲说,当年是她介绍雅琴给舅舅的,雅琴因为跟舅舅分手也伤心很长时间,虽然后来结婚了,但没到3年就离婚,自己去了南方。

后来,徐舅妈下岗了去做了小买卖,好像是卖手机套。舅舅的妹妹跟她年龄没差几岁,也下岗了,巧合的是她们在同一个市场做买卖。徐舅妈知道后,经常到舅舅的妹妹摊位处,先是找茬,然后挽起袖子揪出舅舅的妹妹就是一顿大打出手,打得舅舅的妹妹口鼻出血,旁人没人敢拦着,因为徐舅妈是市场里出了名的悍妇。后来舅舅听说了这事,去市场找徐舅妈,让她今后别再打自己的妹妹了,妹妹身体孱弱,做点买卖维持生活而已,况且她们各自忙活自己的生意,并没有互相影响,没有涉及抢生意。可是没等舅舅说完,徐舅妈上去就给了舅舅二个耳光,破口大骂,引得众人围观看热闹,舅舅和妹妹怕丢人就赶紧走了,可是徐舅妈还是在那里用手指画着,喷着口水大骂。

我们长大些才知道,原来舅舅对雅琴念念不忘,时常禁不住流露出对雅琴的留恋被徐舅妈看出来,雅琴给舅舅的一些礼物,被舅舅锁在一个自制的小木箱里被徐舅妈发现,从此之后他们的战争就开始了。徐舅妈恨屋及屋,对舅舅家的人都恨之入骨,虽然这很无理,但是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我母亲曾经去过他们家一次,劝解过他们夫妻之间好好沟通,好好相处,为了孩子,却不想徐舅妈叉着腰指着我妈妈,说要不是她介绍舅舅跟雅琴认识,怎么会有后来舅舅对雅琴念念不忘的事情。我妈妈解释那是在徐舅妈跟舅舅结识之前的事情,可是徐舅妈根本不听,在那又开始大骂舅舅,连带着夹枪带棒,指桑骂槐,我母亲没办法就走了。

小浩长大了,后听我母亲说考上了鲁迅美术学院,或许是学美术的人就是有点安静,还是像舅舅,抑或是受家庭矛盾纷争的影响,小浩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我在小浩很小的时候就搬走了,不知道他长大时候的模样,只是我母亲有时候经常跟一些老邻居还有往来,也打听过舅舅一家的情况才知道的。四年前,很不幸舅舅患了胃癌,幸好发现的不晚,做了手术,如今状况还好。小浩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经济状况挺好,为了舅舅的病,他做儿子的没少出力,他对徐舅妈也还不错,毕竟是母子,徐舅妈生病住院期间,小浩回来,帮助找的护工,尽心尽力也算做的很好了。舅妈住院期间因为身体状态不好,没劲吵吵了,人也从一个健壮的大块头变成了很小的一把骨头架子,可是据说对舅舅的态度依然很恶劣,她恨舅舅差不多恨了一辈子。

徐舅妈的去世,小浩好像没有我们想象的悲痛欲绝,可能是男孩子吧,情绪比较控制,母亲说,舅舅也没看出是悲伤还是如释重负,好像他失去雅琴之后就失去了灵魂和生活的基本状态。

我感觉,徐舅妈是不幸的,她的一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幸的,舅舅很显然不爱她,她自己也很显然不懂道理,更不懂得如何独立坚强的做出正确的人生选择,她的个性是她人生里最大的悲哀所在,或许在那个时候的女人还没有现在的女人这么聪明,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做出正确选择的条件,只是,哪怕她没有读过很多书也一样可以明白人情世故的道理,哪怕选择做一个贤妻良母也好过她这么惨烈的活一辈子,搭进去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无论如何,她走了,大家各自都可以好一点的过完人生后半部分吧,舅舅从此不用每天活在胆怯里,舅舅的妹妹也不用再担心受怕,既然是那个年代的悲剧,也让逝者安息吧。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0)
评论
秦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mzl9876' 的评论 :

惭愧。。。哪有那么好,就像平时说话似的,谢谢你的点赞。
周四快乐!
mzl9876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生动,文笔清秀且清晰。
谢谢秦臻娟笔,谢谢分享。
秦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七斓' 的评论 :
没错,一个真心爱着的女人也被别人真心爱着,她会是另外一种状态,温柔,善解人意,包容,充满女人味。相反因为毫无顾忌,也因为不被爱的压抑和愤怒使自己完全成为相反的样子。
七斓 回复 悄悄话 没有爱的婚姻能把一个女人变成怨妇泼妇。
秦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杜鹃盛开' 的评论 :

非常认同您的看法。是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一定能变成美好的人。
谢谢你的来访,一周愉快!
杜鹃盛开 回复 悄悄话 舅舅和舅妈都挺不幸的, 只能说他们都不是各自的好学校。舅舅如果娶了雅琴, 可能就不会只是闷头抽烟, 而舅妈如果找了一个爱自己的丈夫, 或许也不会那么彪悍。有时真不知是性格决定命运, 还是命运成就了性格。或许二者兼有吧。
秦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zhige' 的评论 :

嗯,或许吧,八十年代的事,那时候我们还小不懂为什么,现在明白些,听我母亲说,那女孩跟徐舅舅非常好,也是迫不得已,离婚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南方,也挺不幸的。

谢谢您来访,祝好!
秦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欣心妈妈' 的评论 :

他个性懦弱,是个性的悲剧吧。
谢谢您来访,周三快乐!
zhige 回复 悄悄话 很多男人都会这样,拎不清,特别是被第一个甩了的还放不下,更是糟糕。
欣心妈妈 回复 悄悄话 写的平实又生动,挺好的。其实舅舅不对在先,不爱人家为什么要娶他。不过他还债一生,也是值得同情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