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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丝长,春雨细, 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乌, 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 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帏垂, 梦长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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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在烈日下的倒影(小说连载十八)

(2014-11-18 07:52:58) 下一个



--哇——哇——电线杆上一只乌鸦摇头摆尾正冲着路人呱躁,不远处的高音喇叭猛地传出气势如虹的人声:


“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彪同志永远健康……”


乌鸦受惊忽闪着翅膀逃开了,留下惶急的叫声空气中衰变成模糊的闷响。北风逞狂严冬肆虐,时光指针转向了一九七一年一月。


一日天蒙蒙亮,权小臂挂着一根麻绳,绳底穿着两块蜂窝煤瑟缩着往学校去。路过服务社听见有人喊:


“妈呀,不好啦,得冒死了!”


理发员彭得冒中煤气死了。


阳光穿过玻璃窗懒懒洋洋投射在得冒身上,望着双颊塌陷脸色铁青的尸体权丝毫感受不到恐惧。有的,只隐隐一股子惆怅:再听不到翻江倒海的咳嗽声了,再听不到铿锵顿挫的“骂周”了,一路走好!你这个倒霉的肺痨鬼。


严寒侵蚀着一切。权的手由紫红转为可怕的青黑伸出来像两块刷过清油膨胀待烤的上海小面包。太阳一出手背手心奇痒难熬,抓挠不但解气反倒引发冻疮破裂,渗出黏黏糊糊的脓水李素兰想了很多方法,中药汤水内服外洗试了个遍,可惜权的手总不见好转。


几天后一个中午,权放学回家路过老何家门口堵着一大堆人。咋回事?挤进去一看:中间围着两个人。个乡下妇人半坐半卧领着一个男孩旁边跪着,发觉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妇人猛然扯开嗓门干嚎起来:


“哎呦喂,额滴得冒爷,你死的好惨嘢……”


浓重的关中土腔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字句,哭诉引来众人一阵子哄笑。女人是彭得冒的老婆,男孩是他儿子。见无人理会妇人索性匍匐在地朝着老何家肘膝而行,一边抠住门框头碰阶,一边呼天号地撒泼打滚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大家先觉着稀罕后颇不耐烦,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咧嘴窃笑,议论纷纷不知老何回来如何收场。


事情真的棘手。


服务社归大权的军需科管。后勤部的事需跟老包的营建,老何的财务打招呼通力合作才行。部队规定在编干部除非因公殉职自然死亡一律火化丧事从简。得冒是一临时工,不慎死于一场事故。航校不可能为其风光大葬。事情报到专管后勤的侯真那里。侯副校长召集曹宝树、大权老包老何几位一道开了个会。决定三个科各摊五十凑足一百五十给得冒的家属拿回去料理后事。哭笑不得一桩烦恼事总算妥善解决了。


正午的太阳笼在淡淡的灰云后边变作乌突突一个亮圈。——啪——望着半空中炸开的碎纸屑,权暂时忘记了手上的痛。在经历了漫无边际的苦熬之后,春天的脚步,像微风鼓动的云,再一次临近了。


大年初四晚上老周的妻子郑曼突然来找大权,面露愁容告诉夫妻俩:老周节前查出身体有问题,医生强制他入驻空军医院了……大权闻讯暗吃一惊,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老周情况不妙!天佑好人呐,老周,你可得挺住呀!一阵子心酸涌过,眼泪止不住从大权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一九四一年刚满十八岁的吴大权参加了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那会年轻人有不少想个扛枪吃粮正儿八经的军人。大权多次请求入伍都因为编制的原因给挡回了。后来他被八路的一个小头头看中指定作掩埋队组长。这活没人愿意干。没人干的久。“掩埋队”就是打扫战场挖坑埋死人的。创口外露歪七扭八浑身血污的尸体看了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日子一长特别是介入伙食管理这一摊后,大权发现每一次战斗结束那些扛旗子、端机枪冲在前头的,一茬一茬都没有再回来。明白了子弹长眼,今天不找明天一定找上。想在部队混碗保住性命,除非机关的政工要不就得后勤。埋死人就埋死人吧,至少没有性命之忧......转眼在军需堆摸爬滚打快三十年了,光送走的人就有好几百,空军医院每一个病室,每一张病床上躺过谁,都历历在目仿佛如昨,想起老周孤孤单单躺在那个冰冷冷的鬼地方,大权忍不住又一阵心酸难过。


老周算是老交情了。六十年代初他调入航校,因为工作出色很快升任医疗所的主治医生。不久前学校改制医疗所更名为卫生医疗所,老所长李坚调走了老周递补升为改名后的第一任所长。两人是老乡住在左近,可惜平日交流不多。老周生性木讷寡言少语,经常一个人蹲房头上,一碗大酱两根大葱三五张煎饼一边是落日余晖,一边是喀嚓喀嚓对付着晚饭……


“老周,觉着咋样?”病床前大权轻声呼唤着。

“哦……是老吴,你来了,坐吧……”老周轻声答应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盯着大权不放。

“家里的事不要操心,安心养病。”

“哦……”

“小五小六大了,不下乡就当兵去吧。”小五小六是老周的儿子。他就儿子,取了五六的小

“谢谢你,挺好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老周打心底感激大权,送子参军是大权力所能及的地方。

“医疗所的事你不要多想,有齐医生、宋医生他们撑着诊断照常手术什么的学校会及时安排车辆,你也不要操心。静下心养好身体要紧……”安排车辆是大权的职权范围。

“哦……”老周笑笑点点头。


闷坐在吉普车的一角大权心里难过极了——老周确诊是癌症晚期,苦捱的时日屈指可数。世事变化福祸难料,许多人许多事追名逐利,可有谁真正想过身后家人们的生活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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