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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
如果要我在一本书里,从头到尾讲一个完整的故事,实在强我所难。我的故事,几乎都没头没尾,断断续续,有些仿佛就要结尾,但那个结尾却又不尽人意,于是只好等,等一个好点的有意义的结尾。可是终于等不到这个结尾,因为世上根本没有有意义的结尾,于是就这样草草了结。所以结尾时,可能正是高潮,也可能正是低谷。同样的故事,因结尾不同,讲起来完全不同的味道。正如生活,所有人不过都是在吃喝拉潵,而每个人确把吃喝拉撒搞得甜酸苦辣各不相同。
再说,一开始我们还不是职业作家,只是脑子里挤满故事,被这些故事惹得喜怒无常,走着坐着被故事里的人物折磨得日夜不得消停,就像乙型肝炎带菌者,表面上还是我们,而其实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些小细菌们在我们的肚子里打腹稿。我们不得不将他们写在纸上,将他们永远固定,就像病理学家将病毒细菌用福尔吗林固定在切片上,借此从此摆脱他们。也如同基尼把魔鬼装入瓶子。
写作也会上瘾,一旦发现可以任意摆弄作品中的人物,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并因此掌握千千万万读者的情感甚至命运,人的帝王欲会突然勃起,骄傲自信,雄心勃勃,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入职业作家的行列。
如果说体育界应该最没有种族歧视,那么文学艺术界是否应该最没有智力歧视?或者资历歧视。文学艺术的终点,不是一条线,谁先撞线谁拿金牌。文学艺术的终点像太阳的光芒,三百六十度辐射。
如果一万个人在那里笔耕,其中一个人或许能耕出点眉目,而这只是三百六十度辐射中的一道阳光。在这三百六十度辐射中,一半光线会认为另一半光线只是阴影。即使在阳光这一半,绝大多数又会认为那一道有点眉目的阳光其实偏离了轨道。
可见幸运是唯一的解释。而幸运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仿佛是文学艺术的大忌,(纯文学纯艺术?)。
“低贱的人为了金钱与名声作画,而并不是为了观看的欢愉及自己的信仰。就像他们对‘风格’和‘签名’的狂热追求。”奥尔罕-帕慕克借“蝴蝶”的嘴说出这段话。我正要相信他。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说“而真正的才能与技巧绝不会因为对黄金和名声的热爱而受损。”我于是完全相信他了,他是大师,并因此而走入疯狂。我相信他正如他相信他自己。
不知有没有人计算过,世界上每分钟有多少个字被写出来?电脑使这些字出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来得容易去的也容易。网络使这些字一出来就掉进黑洞。于是人在写字时不由不想,是否值得再将这一滴奶,挤入汪洋大海?
我在写字时常想,幸亏当年仓颉造字,没有申请专利,否则我们现在要交多少字税?如果真交字税,我想笔耕的人会大大减少,大家也会推来敲去,小心下笔,细细斟酌。小说也不会如此之长,微小说,微微小说,一字小说会很流行。而且从小说的长短可以看出作家的贫富,有钱人才写的起长篇小说,或者说写长篇小说的人才有钱。
从绳子打结,到八卦符号,再到文字,从简到繁,经历的几千年。到了繁体字我想是文字复杂化的顶峰了。据说有个汉字由四个繁体的龍组成,达到56画。如果全世界组织作文比赛,并且规定时间交卷,用中国字作文则要吃大亏了。其他文字都是从左到右,一路顺溜地完成一行,刷得一下另起一行,而我们却要在原地横平竖直,左撇右捺,磨叽好半天,最后还要回到左上角去,点那最后一点。天下事都是物极必反,大约到了56笔之多时,写字的不得不造反,这样就开始了文字简化革命,简来简去,现在的电脑又回到1和2两个符号,比八卦还简。
文字刚创造出来时,竟是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现在当然很难再有这个效果,因为现在的文字从出炉到进入黑洞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晒干,已经入殓。所有人都忙着写,没时间看。其实真能又惊又泣的好书是有的,那样的书看到一半时,会不舍得再看下去,看完了怎么办?无异于世界的末日。
现在想来,“天雨栗”不正是上天的暗示吗?说大家都去写字吧,不用再种地了,自有谷麦从天而降。相信这话的人都去写字了,结果这这些人总是挨饿。文字可以使“鬼夜哭”则更有从古到今解释不完的意义。
拉扯了半天,我要说的是:真正用心写出来的字,的确可以惊天地,泣鬼神。那些字有神气,有灵气,滋养人类的灵魂。不管写什么,字字如签。其实人类也一直都在为这些文字,缴纳沉重的生命和心灵之税的。
幸福的日子万年长:))
好久不见,问舞JJ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