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51)
2018 (58)
2019 (53)
2020 (76)
2021 (93)
2022 (84)
2023 (102)
又到年末,2021年还剩一天,2022就在门外,等不及不耐烦的渡步可以感觉得到。去年年末最后的夜晚坐在桌前翻看年历,准备开门迎接门外新到的2021的情景犹在眼前,眨眼之间2021又将化作乌有,变成无影无踪的曾经。
每到年末,总习惯翻看翻看年历,看看上面胡乱记下的事情。所记的都是琐事,比如某日要去看家庭医生,某日去图书馆借了本什么书,某日去影院看了个什么电影之类——看到今年9月某日记有:“看电影《尚气》,不好看,不知为何人气那么大?梁朝伟老了,头变得那么大。”总之都是些鸡毛蒜皮,全无蒋中正日记每日三省吾身或吾心的意思。然而每翻看那些鸡毛蒜皮,字里行间似模糊似清晰仿佛总看到孔老夫子,花白胡子一大把柱根拐杖弓腰站在小溪旁边,颤颤巍巍地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12月6日是本人最初离开故土东渡日本的日子,那是1987年。34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那天凌晨天还没亮,全家还有几个亲戚朋友坐一辆“面包车”送我去虹桥机场,一路本人脑子空空,心不在焉。到了机场,过海关进候机室,父母兄弟亲戚朋友隔着玻璃墙远远目送我,父亲后来对我说,我背影看着很孤独,我自己倒没太觉得,但心里七上八下的没着落感是到现在还记得的。
把年历当记事本用,在上面写点简单记录的习惯,我还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父亲一直都有那习惯。对于年历的记忆可以追寻到很早,大约那时本人也就六七岁吧,该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家里饭桌旁的墙上挂着一本长江三峡风景照的年历。那年历是父亲的一个在北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工作的老同学寄给他的,那人那时候每年都会寄一本漂亮的年历给父亲,父亲将之挂到墙上,我喜欢翻看那些年历上的相片,或风景或建筑,五颜六色,画面漂亮。父亲在相片下方的年月处常常写下寥寥几字的简短文字,记录某事。并在那日日期的数字下划一横线做记号。不知何时起我也学父亲那样做,记的是什么内容基本都想不起来了,唯有一事记得的,是中学时候,有一次运动会本人参加1500米项目比赛,被第一名甩得很远,那第一名是校田径队的,到现在还记得是姓薛,他跑完对围着他的老师和一帮女同学说,六班那个赤佬被我甩了200米,恰好被气喘吁吁刚跑到终点不久的本人听见,他所说的“六班那个赤佬”就是本人,我听了觉得奇耻大辱,回家悄悄在当日日期下写了“耻辱”二字。之后每日晚上去家附近的F大学操场上跑步,让三弟拿个闹钟冒充跑表给我看时间。半年后学校开运动会,我与那个薛某人在同一组跑八百米。结果本人倒甩那人夺了第一名。回家后在年历上的“耻辱”二字旁写了“雪耻”二字,心里痛快了好几日。
八十年代中三弟大学毕业分去北京工作,每有家信寄回,父亲总会在年历上记录,“收小儿信”之类。三弟不久派去非洲津巴布韦长驻,父亲极为牵挂,常常念叨“那么远”“怎么还没信来”之类,三弟寄来的信和随信寄来的相片,父亲总是看了又看,年历上必有记录。而本人去日本后,写信回家父亲又都一一在年历上记录下来,后来家里的年历上父亲做的记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许多都是有关我们兄弟寄回家书信的。父亲去世那年走得突然,我从日本回国,丧事处理完毕,看到父亲在日历上所做的那些收到我们兄弟由国外寄回家信的记录,睹物思人真是百感交集。
父亲除了在年历上常做记录外,读书也常写眉批之类。有些是一时的心情感叹之类,与书中内容并无什么干系。父亲从前的旧书我保留了若干。前几天翻阅他留下的一本《毛泽东书信集》,在其中一篇给罗荣桓的书信旁看到父亲阅读时写下的几行文字,说,是年余已十二岁,至今尚能记得吾穷乡僻壤之土,亦曾贴有签着“司令员政治委员罗荣桓”的布告,村政权所在小屋墙上则悬其半身头像。弹指四十年。阅读日期记录的是,甲子二月初一日,那是1984年,距今又近乎四十年过去了。
从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到毛主席的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时光匆匆让所有人感叹不已,但于时间本身却毫无所谓,时间是无所谓时间的,黑夜迎白昼,白昼接黑夜,无头无尾连绵不断,无情感无理智无伤感无遗憾无期待无失落,无影无踪看不见摸不着留不住,但就永远在那里。
年末翻看2021年历,随意记下一点零星碎想,给本无所谓的时间做一点人为的记录或记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