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 012

第十二章

文林靠着窗户，望向天边的云朵，喉头哽咽，心里落寞的想着，“一生所爱，在白云之边，在万里以外啊...” 文林只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心像被活生生的撕开来，再混合着粗盐和砂砾，反反复复的揉捏挤压，痛入骨髓，一遍又一遍，循环不止。文林并不怎么排斥这彻骨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有的时候，文林也会想，如果人类没有情感，这世界将会是多么轻松和安静。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真正明白自己的痛呢？文林郁郁的想着。

文林又想起小时候读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其中杨过对小龙女十八年痴心不改。文林曾经以为那不过是作者刻意制造的噱头，两人不在一起十八年，怎可能还会痴心不改。如今他知道，不管是十六年还是十八年，哪怕是二十八年或者三十六年，自己对小雨的爱恋，都不会改变。那一夜小雨抬起头亲吻他嘴唇的样子，文林永远都不会忘记。文林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论证人类爱情的化学基础只有七年。现在想来，文林觉得很可笑，人的感情，难道真的只用化学方程式就可以表达么？

Cindy和Laura吃中饭的时候，装作不在意的打听着文林的情况。Laura对Cindy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她和文林是多年的好友，对文林和小雨的事情也大略了解。这么多年来，Laura也曾试图给文林介绍女友，怎奈文林心里全是小雨的影子，无法面对新的感情。Laura看着Cindy年轻的小脸，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遇到文林这样情路曲折的中年男子，是福是祸，委实不好下结论。Laura把Cindy招进来的时候，固然是看中Cindy的聪明认真，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让Cindy和文林亲近的意思。只是现在，Laura看着Cindy眼中隐现的柔情和好奇，觉得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啊。

文林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看时间，已经是半下午，不早不晚，算算手头并没有什么急需自己处理的事情，索性收拾一番，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Cindy略微诧异文林今天如此早就下班，心里调皮的想着，莫非他是有什么约会么？中午Laura略略提及文林的往事，给Cindy很大的震撼，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会将感情保持这么久。小姑娘心里胡思乱想着，既然他这么专情，有朝一日，他的妻子应该也会很受宠爱，无比幸福吧。想到这里，Cindy白皙的脸上微微红了起来，惹的过来过去的男员工们纷纷神不守舍。

文林开着SRT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去过靶场练习射击，心里一动，用车载电话预定了时间和场地，决定用下午的时间好好重温一下射击技巧。回到家，文林从卧室保险柜里取出一把黑色Glock 1911手枪，四盒50发装的Federal 9mm手枪弹，塞进枪袋，开车去到美国步枪协会NRA下属的靶场。NRA靶场在一片二层停车场底楼，文林在这里预留了自己的储物柜。文林去前台签到，拿起一付消声耳机，穿过两道密实沉重的隔音门，眼前是一排24根射击赛道，文林常用的22号位置，已经被清理出来，可以使用了。因为是下午的关系，靶场里显得空荡，只有几个人在慢慢练习小口径步枪，断续的枪声混合着硝烟味道，刺激着文林的神经。文林把枪和弹药放在身前的小桌上，检查一番，开始往弹夹里装弹。当初是文林的射击教练给他推荐了双排十发的枪身和弹夹，按教练的话讲，更多的弹药基数往往更有用。文林对此将信将疑，只觉得双排弹夹的枪身略显宽大，握持上并不是最舒服的感觉，不过练久了也就逐渐适应。

文林熟练的装好第一个十发弹夹，举枪朝8英尺以外的靶标瞄去。一轮快速射击之后，文林觉得自己枪感还在，对后座力的掌控也很好，便将靶标挪到16尺以外，继续练习快速射击。每次扣动扳机过后，闪亮滚烫的黄铜弹壳飞快地抛出来，呯呯的撞击在桌面和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文林专注着面前的靶标，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伤痛。很快，他就打完了全部四盒两百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