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美国时认识一位学友叫老陈。之所以称其为老陈一是因为他长俺几岁, 二是忘记了他的名字。称其为学友是因为俺认识他时,他虽然每天打工赚钱没上课但还是生活在留学生圈内, 算是学生中的朋友-学友。那会儿一些六四前来的学生,自打知道可以申请绿卡后就没有为了保持身份而刻意去注册9个学分了(学费很贵),能找到专业工作的话就离开学校了,若找不到则在校外打黑工便是。
老陈虽然是东北人,但是个头不高大约1米64左右, 皮肤很白带个金丝眼镜,瘦瘦像个文弱的书生, 身上根本找不到传统认为的"东北大汉"的痕迹。老陈从来没有跟俺谈过他的过去,不过听他的室友讲,老陈原来是在北京一家医院肿瘤研究的课题组的带头人。后来公派到加州伯克利大学继续从事癌症研究,后来签证到期后赶上六四就”黑“下来了,并且离开伯克利到其他城市谋生。
老陈人很随和也很聪明但有个坏毛病,爱赌博。他离开伯克利后主要靠在中餐馆打工,但是赚来的钱都拿去赌博。 平日里只要一谈任何与赌博有关的事,他两眼就放光。老陈喜欢玩儿21点(BLACKJACK),因为他认为赌博游戏中,21点和庄家的输赢的几率最接近(49:51), 相对公平。老陈每天去赌场,脸上的情绪就是他每天输赢的晴雨表。他是第一个带俺去赌场的人。记得当时在赌场中走着走着,见他迅速环视左右,然后突然走向一个老虎机,弯下腰用手接了一下。当他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美元代币(TOKEN), 笑着悄悄地对我说“看看,美国遍地都是美元!”。 俺当时很惊奇回道, “哇,钱来得如此容易“。 赞叹不已。 后来俺才知道,这是个行当叫,”掏鸡窝“ 。这种做法不犯法,但属于违规。一旦被赌场保安逮住就会被拍照立案,加以警告后被驱逐。如果再次抓就是犯法,会当作擅自入侵私人领地(VIOLATION OF NO TRANSPASSING)被抓入狱。
以前IGT生产的老虎机在赌客赢的时候不会自动兑现,而是将赌客赢的钱以CREDIT的形式存在机内,赌客要按一下”CREDIT“金属代币才会落下。平日里赌客中多是闲来无事的老年人或是偶尔来赌的游客,他们中那些由于不懂得按”CREDIT”以取回自己赢的钱,手头代币很快就没了,于是拍拍屁股走人,因此给“掏鸡窝”的老陈留下了捞钱机会。因为赌场内有摄像头,所以老陈在干“掏鸡窝”活时,眼睛注意搜索目标:亮着的”CREDIT“灯,动作要快同时用手接着不让金属的代币掉下时砸的”咚咚“作响而引起保安的注意。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赌场保安们又不是吃素的,当然也知道“鸡窝”里的钱,故观察室内的保安特别关注那些只在赌场里转悠但是不赌的”掏鸡窝的人。老陈最终还是因此而被抓入狱。警方一看也就是个穷学生于是和学校联系,而学校找到中国学生会去领人。记得当时俺和另外一位朋友去监狱捞人,花了几百块把老陈保回来。据老陈回来说, 在监狱里他一是害怕其他犯人, 二是受不了狱警夏天有时用冷水冲犯人, 故而很是感激。
老陈从来不给东北老家的父母和北京的妻子和女儿打电话,春节也是如此。俺想家人不知道老陈的下落那不急死,劝他跟亲人联系。俺劝他:“家里人不会在乎你现在的状态, 报个平安也好“ 。老陈从不争辩但仍然我行我素。俺与他也是渐行渐远,慢慢来往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打电话说老陈病了去看看他吧,然后和朋友赶到老陈哪,看见老陈脸色蜡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躺在床上。一问得知近来小便带血,具体情况不明,已经几天没打工了也没钱付房租水电。当时看老陈的样子,跟另外那位朋友商量看是否凑个机票钱将老陈送回北京算了。可老陈不同意,他表示就是死也不回去。 就他当时的状态看确实令人担心,没办法只好留些自己从国内自带的消炎药给他,如果是急性肾炎或是尿道感染,指望会有些消炎作用。 临行前嘱咐他和其室友,不行要马上打911赶快送急救。虽然他没有医疗保险,但是对这样的穷学生, 医院也没办法。
很多年过去了,当年初到北美“插队”生活仍然记忆犹新. 直到现在,每当填表时出现:”aka”要求别名时,就会想起这是老陈教俺的。脑海里随之显现老陈的音容笑貌,也会自然连想到,他是否活的还好?最后与家人团聚了吗? 嗨, 毒/赌害死人,默默地祝福他,不管他在哪。
相关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