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管姑娘叫妞儿。家里有挨肩儿的几个闺女,便叫:“大妞”、“二妞”、“三妞”------这名起得容易。可是叫起来,是那么地亲切,透着小棉袄的暖乎劲儿。
著名作家老舍笔下有个“虎妞”。我妈有个表姐,因为小时候长得黑不黪儿的,所以叫“黑妞”。可是人家长大了以后,比别的姐妹都显得白净。
我叫笑笑。我们家有大哥哥和欢欢,就我一闺女。我妈循着北京人的老例儿,自然得管我叫妞。所以咱就叫“猫妞儿”!
叫“妞儿”,咱就得有“妞儿”的样儿。
首先轮模样,我不好自个儿说我漂亮,但是谁见了我,都要夸一番。家里来了人,一般我是不露面的。我嫌人多眼杂,忒烦人。可我妈说:明星也是要常出镜的,为了赚人气。得,那咱也偶尔给他们露露脸儿。可是只要我一出现,立刻长枪短炮闪光灯,整得这阵帐动静也忒大了。要是一般人,还非得吓坏了不可呢。咱见过世面,照就照呗!咱要是给他们个好脸,他们还就疯狂,嚷着让咱摆pose。高兴呢,咱就给他们扭两下;不高兴呢,咱就给他们个屁股,走猫了事。
叫“妞儿”,咱还就有“妞儿”的脾气。
我说了,我妈就我一闺女,自然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那咱当然也就要摆摆公主的谱儿。你别看欢欢表面凶,那他还不是处处得让着我。吃饭,虽然是一猫一碗,但是我得先尝。我要说好吃,欢欢就得把他那碗也留给我。等我吃够了,他再吃。有了新床铺,我得先挑。欢欢还要随时准备跟我换床睡。天儿冷,我要睡小床,因为小床严实,暖和。天儿热,我就要睡大床,大床宽绰,凉快。妈妈说:如今网上有个流行的词, 叫“傲娇”。 这俩字太准确了,就是说的我。
在咱家,爹妈是负责柴米油盐的。欢欢是负责保卫监察的。您问我呢?我只是负责享受的。每天赏赏花,睡睡觉;发发呆,做做梦;撒撒娇,卖卖萌。心情好时,我“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我只要亲一下我妈的脸,蹭一下我爹的手,跟欢欢贴贴鼻子,他们的心立刻就都化了,在那娇滴滴的叫声中,就没咱搞不定的事儿。可是谁要是惹了咱不高兴,那可事情很严重,我要发起火来,也如“河东狮”一般。妞儿也有妞儿的霸气和彪悍。
叫“妞儿”,咱当然也有“妞儿”的品行。
我爹说我拧,我妈说我轴,其实那叫执著。比如说起逮小鼠这活儿,那不关我事儿,那是欢欢的责任,但有时我兴致好了也去帮忙。有一次一只小鼠躲进了车库架子底下的小洞里,我在那洞口不吃不喝整整守了半天儿。谁也劝不走,谁也拉不动。到底是把小鼠逮了出来。
平时想吃什么,想干什么,我才不会像欢欢那样磨磨唧唧,吭吭吃吃地在底下嘀咕。我就去和爹妈说,他们不听,我就闹他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你听过我的吼吗?高音低音;升调降调,我能一气吼上俩仨钟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可是没有大事时,我也决不给人添麻烦。自己看看花,逗逗鸟,晒晒太阳,平平静静悄没声响地就是一天。鸟来了,请他吃饭;鹿来了,也笑脸相迎;就是兔子和鼠来了,只要不捣乱,咱也决不撵他们。即使偶尔和欢欢呕了气,吵了架,我也决不记仇,过会儿哄哄他,也就又和好了。咱这当妞儿的,就是豪爽和大气。
叫“妞儿,咱更有妞儿的情感。
别看我平时娇生惯养,蛮横霸气,但是我对我的家人是一往情深,关怀备至。瞧比说吧,我妈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在炕上躺一天;我就能偎着她,贴身伺候二十四小时。吃饭喝水上茅房,咱都是一溜小跑,恐怕我妈有个需要时找不着我。上回欢欢动手术,我也跟着老实安静了好几天。你说咱,懂事不?!咱得让他们知道咱这妞可不是个白眼狼。而是个对家人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可人疼的好姑娘。
人家都說,闺女是妈的小棉袄。可我妈说,我是她的棉坎肩,比起棉袄来更贴心。
您要是哪天到我们家来,见到一个穿白袄,头顶梳俩小抓髻的漂亮的小姑娘,那就是我—猫妞儿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