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年买下那个房子,确是因了房前那一抹浅浅的小溪。
虽说那房子属于一个颇大的居民小区,但它却远离其它大片的住宅,偏居一隅,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之上,一条小溪绕房而过。小溪浅浅地、缓缓地,但是在我的窗前却有了一个小小的落差。夜晚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耳边听到的是那跌宕起伏的流水声。“畔溪居”便因此而得名。
“畔溪居”,我旅居异国的第一个安乐窝。
春、夏、秋三季,从屋子高大的落地窗望去,溪畔低处野花五彩缤纷,争奇斗艳;溪上高处一派绿叶殷殷,老藤攀树而上。松鼠在林间穿越嬉戏;小鸟落脚在我的窗台之上,与我的猫咪隔窗窃窃私语。冬季,当皑皑白雪覆盖了天地的时候,那条小溪如同洁白宣纸上的一撇墨痕,给刻板呆滞的冬景带来一抹生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我享受这里的一份雅致和宁静。
一晃儿,我在这里住了十年。
但是由于房子毕竟属于居民小区,于是便有了种种限制和不便。而新邻居那位印度老妇,在带孩子之余的最大爱好就是喂养林间的松鼠。于是一群松鼠便心安理得地把她家当作餐厅,把我家作为卧室,在此安居乐业,生儿育女。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喜好夜生活的鼠们便在我的屋顶里呼朋唤友,追逐打闹,让人彻夜难眠。多次驱逐不果,实在令人头痛。终于下定了决心,惹不起,咱躲得起—搬家!
新的家在一条长长的私人车道的尽头,坐落在一片树林之中。除了围绕着房子的一圈草坪之外,便是深深地树林。春天,作为屏障的树丛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盛夏,肆意生长的藤子爬上了参天的大树,垂下片片暗暗的绿荫;初秋,各色的野果挂满了枝头。当你在院子里行走,蚂蟑像水花在脚边溅起;小蛇在草丛中游走。牵你裤脚的是挂满黑莓的荆棘,扯你衣袖的是垂垂欲坠的野葡萄藤。冬天来了,皑皑的的白雪覆盖了院子中赤橙黄绿的色彩,只有那缀满不知名红豆的枯藤伸展着,在一片片白雪上洒下点点殷红的血滴。苍劲挺拔的老松,在白雪的映衬下,如一张曝光的黑白照片,又如一幅翰墨淋漓的水墨画。
而我更爱的是这院子之外的那十几亩树林。
晚春和深秋的时节,我们可以踏着枯叶,走入树林的深处。那里有高高挺拔的杂树,有苍老虬劲的古松;有嶙峋的巨石,有缠绕的老藤。踢开绊脚的枯枝,脚下蹦出一只野兔;透过斑驳的树影,一只大鹿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树林里有无数不知名的野花、老藤、蘑菇、昆虫等等、等等,看不尽的风景。
当你走到树林的尽头,那是一条弯弯的小河。河堤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小河沿岸长满了高高的芦苇,河中有着一道河狸们用枯树筑起的河堤,像一座小桥弯弯地横躺在那里。有河狸在,这条小河自然被叫做:河狸溪。但是生活在这里的可不只是河狸呀,如果你的运气好,有时还会看到那只白白的如梦幻般的天鹅在水中悠悠地游着。当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斑驳的树枝在小河上随意描下几道墨迹,白色的天鹅为暗灰色的河面带来了一束光亮,这是怎样的一幅图画呀!我静静地坐在小河边,聆听着远处的鸟鸣。
这就是我的家园,我的“十四亩园”。
我在这园里栽下缤纷的花卉,我在这园里栽下四时的菜蔬;我在这园里种下硕果累累的果树,我在这园里种下摇曳多姿的藤萝。我在这里播种,我在这里收获。
我爱我的家园,我爱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