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 隆皇帝是个中国传统文化的超级粉丝,一生鉴定收藏了许多书画、珠宝、玉器、瓷杂等历代文物,并记录在案,最后流传下来。文物界公认的说法,乾隆不仅是个狂 热的文物爱好者,而且是个顶级文物鉴藏家。他的收藏大致有这么几个渠道:一是清宫旧藏,二是各国各地进贡上交,三是文物百官皇亲贵族的拍马屁奉送,四是从 民间花钱买进。
但 是乾隆有个毛病,喜欢在他经手过的书画、瓷器、玉器等文物上,题款、题跋、钤印、刻字、御题诗作等等。有不少的文物专家和爱好者,认为乾隆这么对待文物, 是对文物的极其不尊重,不是在保护国宝,而是在恶搞甚至破坏文物。有的朋友甚至认为,乾隆就是个装逼者,是个十足的文物迫害狂。
那么,遭受后世诟病的,乾隆在经手鉴藏过的文物上干过些啥奇葩事呢?主要有三类:
一是在历代书画名品上题款、题跋、题诗、钤印。
如,乾隆收藏“三希”之首王羲之《快雪时晴帖》,因为太喜爱了,数十年间写下很多的题跋、题诗、钤印,还命臣子题字、作画,总共多达七十多处。卷首就是乾 隆的题诗,一题就是五首。这里选两首:“锦囊乐毅久成烟,老子西升只廓填。独有山阴候逘士,尚携海水历桑田。”“赚得兰亭萧翼能,无过玉匣作昭陵。剩留快 雪公天下,一脉而今见古朋。”不仅如此,他还不满足,还在帖子中间写了个“神”字,看来可能是太喜欢了。有人批评乾隆,说他的字本来又丑又烂,如死蛇挂 树、蚯蚓走泥,还满幅题写,把作品给损坏了。但是乾隆皇帝可不管这些,只要是他喜欢的,他都要题写,还统统给盖上了他的大印章。据《乾隆宝薮》记载,乾隆 的收藏私用、公用图章有印章1000多方,常用的有500多个,如“五玺”之、“八徵耄念之宝”、“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这些印章因为印面过大,而且 往往又盖在画面的显要位置,极大地影响了画面的美观。比如这个帖子就盖有十多个“石渠宝笈”、“养心殿鉴藏宝”、“ 乾隆御览之宝”等印章。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的收藏过程中,乾隆就以盖章、题跋、题诗的形式打下了自己的烙印。再如,他 在赵孟頫《鹊华秋色图》盖了很多的章,题了了九首诗,幅上四首,拖尾五首:戊辰(即乾隆13年)清明日御笔一则,戊辰清明后三日提了三首。乾隆己巳(乾隆14年)冬提了一首。而且他把自己干的这些事情全部有题写在画上,相当于作总结:“戊辰清明日御笔。戊辰清明后三日再笔。鹊华桥题句三绝。乾隆己巳冬日御笔。”
(晋 王羲之 快雪时晴帖 局部)
二是在历代瓷器、 玉器、铜器、景泰蓝、缂丝、竹木牙角刻字、题诗文。
比 如,因为太喜欢宋代汝窑、官窑,在他收罗到的汝窑官窑瓷器上,只要有刻写字款的地方,他都要题款刻字写歪诗。在汝窑粉青盘上题诗:“盘子径五寸,如规口面 圆……”,在汝窑椭圆水仙盆上题诗:“官窑莫拜宋还唐,火气都无有葆光……”在官窑粉青胆瓶上写诗:“粉青真上品,鳝血具奇纹……”。
(宋代 汝窑)
比如,在养心殿藏新石器时代酱黄色玉版中央,他刻了一首很长的打油诗:“ 君子无事不离玉,琚瑀佩左珩璜右。岂伊玩物重奇淫,五德咸备堪为友。……”
(新石器时代酱黄色玉版)
(被乾隆改制的良渚文化高古玉琮,网络资料)
比如,将两件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高古玉琮改成花插,改了就改了,还在玉琮内外本身的纹饰不分次序重叠颠倒刻上自己的歪诗。
再如,他收藏了一件周代的圭,但他自己又不懂装懂,以为是啥裁缝的尺子,为了表明自己的考古鉴定,就把自己拙劣的想法以题诗的形式刻了上去:“周尺还赢一尺余,对之疑对鞠躬,如辟邪那有邪堪辟,阅古因之缅古初。乾隆戊子新春御题。”
(周代玉圭)
三是在各地所见的不可移动名胜古迹、建筑牌匾、石刻文物上,乱涂乱画。这个比较多,就不举例了。
尽管普遍的看法,乾隆这种行为,属于对文物不尊重的恶搞,破坏了文物的价值。但是,有一个现象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为啥经过乾隆恶搞的文物,为啥还受到后世的推崇,甚至在当下文物市场上受到追捧呢?
举几个典型例子。
(宋 张择端 清明上河图 局部)
比 如,名画《清明上河图》,因为有了乾隆的题跋、印章,特别是有那个“乾隆御览之宝”的印章,让这件宋代的作品的价值,达到了一个让文物专家都不可理解的很 高地位。因为,宋代名画中,比《清明上河图》好的画还有很多,但是因为乾隆特别推崇《清明上河图》,所以这件作品也家喻户晓,无疑成了大家心目中最受欢迎 的头号国宝。
比如,在赝品《富春山居图子明卷》上题诗,让假画具有了国宝的价值。假画本来没啥价值,但是这件作品,因为有了乾隆的很多处题 诗,你看,能题的空白地方都给占上了,几乎没留半块空白,包括石头上都写满了诗文。这件作品,后来被文物专家鉴定为假画。但是,因为有了乾隆那么多的题 款,也成了国家一级文物,收藏在故宫里,如果没有乾隆的这些歪诗,这件作品几乎没有被故宫收藏的可能,进入市场拍卖也无人问津。类似的奇葩情况还有疑似赵 孟頫《吹箫仕女图》。这件作品被文物专家普遍质疑,一是没有赵孟頫的落款印章,二是画风也不是赵孟頫的画风。一般认为是一张苏州文人仿画的片子,也就是个 末流烂画。但乾隆视作宝贝,评为“上等”,赋诗题跋,在上面盖了几十枚图章。经他这样一搞,这件烂画假画也成了国宝。
(《富春山居图子明卷》)
(元 赵孟頫 吹萧仕女图)
比 如,当年台北故宫只花了10亿台币的便宜价格,从一个叫蔡晨男的收藏家办的收藏机构“中存保”那买了1800余幅古代书画,因为无法判断一方较为特殊的 “乾隆预览之宝”印玺的真伪,最后不得不放弃,转手给了民间收藏,为此还被故宫上峰狠狠地臭贬。后来,经过文物专家仔细查证比对,终于在乾隆间编纂的《乾 隆宝薮》中找到了这方与众不同的“乾隆预览之宝”青玉玺资料,同时也找到了北京故宫博物院《清代帝后印谱》印玺旧谱和南京博物院收藏清宫画家艾启蒙《八骏 马之曦驭黄图》钤印资料对比旁证,确认这1800余幅盖了那方特殊的“乾隆预览之宝”印玺的书画是珍品。所以,最后台北故宫与这批作品失之交臂,而流向市 场的这些书画,最后公开拍卖时,受到追捧,参与竞价的人多得很。
(乾隆印谱)
比 如,英国大卫德基金会收藏了有199件有乾隆御题的历代名窑瓷器,其中宋代汝、官、哥20余件,很多上刻有乾隆御题诗。这些有乾隆御题诗的宋代名窑瓷器, 历来都是官方文物收藏机构,如两岸故宫、大卫德基金会等重点收藏的对象,也是全球私人收藏最主要来源,因为有了乾隆的题诗认定,被作为宋代汝窑、官窑、哥 窑的标准器。前几年,保利曾经上拍过一件“乾隆御题官窑贯耳方壶”,壶的底部有乾隆皇帝御题诗:“官下柴一等,希珍致亦艰。抚无薜暴类,置合研瓯间。穿耳 便携带,澄心伴晏闲。方难圆易冶,可以悟身闲。”有人认为这不是一首歪诗,是乾隆的“意识流”诗歌精品。事实上,正因为有了这首乾隆题诗,这件作品被广泛 认可,最后卖了3600多万。当时,普遍的共识是,如果没有乾隆刻的诗文,这件作品很难被认可,或者可能被判断成清代仿品,如果是清代仿品,也就是10万 左右的价格。
(乾隆御题官窑贯耳方壶)
那么,究竟为啥乾隆明明是乱涂乱画乱刻题歪诗,结果文物价值还大大提升了呢?
雨余天认为原因是:乾隆的超级明星广告效应。
乾 隆是大收藏家,文物鉴赏能力十分了得。在今天,那就是个天下第一的超级文物收藏投资明星。经过他鉴定赏玩的作品,无疑大大提升了作品的认可度,同时也附加 了文物的名人价值。乾隆当然是个大名人,他在文物上题款、题跋、钤印、刻字、御题诗作,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个态度也因为乾隆这个名人角色,而产生了巨大的 价值。中国传统文物收藏,历来讲究传承有序,乾隆在文物上题款、题跋、钤印、刻字、御题诗作,就是文物传承有序的有力实证。这些题款、题跋、钤印、刻字、 御题诗作,把历代传承的信息链链接在一起,它们附加在文物原有的价值上,成为文物整体价值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乾隆不仅没有破坏文物,而且还是有贡献的。
(元 赵孟頫 鹊华秋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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