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大家王世襄
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王世襄从小便养成了爱玩儿的习惯,他曾自嘲说:“我自幼及壮,从小学到大学,始终是玩物丧志,业荒于嬉。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挈狗捉獾,皆乐之不疲。而养鸽飞放,更是不受节令限制的常年癖好。”
除了爱玩,王世襄最喜欢的事就是收藏明清家具,在这方面他与著名古文字学者陈梦家有同好。
王世襄与陈梦家是燕京大学校友,当时陈梦家在燕大研究院攻读古文字学,与妻子赵萝蕤住在王世襄的园子里,夫妻俩雇一个工友做饭,白天去学校听课,放学后回到乡野的园子,享受红日衔山鸡鸣野径的山村古风,倒也其乐融融。
1949 年前后,王世襄和陈梦家又在北京相聚,他们已相识多年,现在又有了同好,交往无拘无束,不讲形式。当时陈梦家常有鸿篇巨著问世,稿酬颇丰,经常购得王世襄 眼馋但买不起的一些精品,据王世襄回忆,曾有一对明紫檀直棂架格在家具店里摆了一两年,他去看过多次,无奈力不能致,最后终为陈梦家所得。王世襄虽然没 钱,但空闲较多,经常骑辆破车东游西逛,不惜费工夫,能买到陈梦家见不到的好东西。王世襄晚年说起二人交往的这段时光时仍绘声绘色:“我以廉价买到一对铁 力官帽椅,梦家说:‘你简直是白捡,应该送给我!’端起一把来要走。我说:‘白捡也不能送给你。’又抢了回来。梦家买到一具明黄花梨五足圆香几,我爱极 了。我说:‘你多少钱买的,加十倍让给我。’抱起来想夺门而出。梦家说:‘加一百倍也不行!’被他迎门拦住……梦家比我爱惜家具,在我家随便搬动随便坐。 梦家则十分严肃认真,交椅前拦上红头绳,不许碰,更不许坐。我曾笑他‘比博物馆还博物馆’。”
正如王世襄所言,他收藏的家具都可以“随便搬 动随便坐”,马未都曾在文章里说:“王先生披着一件棉袄,笑容可掬,让我坐在他那些名贵的明式家具上。我那时年轻,刚刚着迷古家具,没个深浅,这摸摸那弄 弄的。如今已入藏上海博物馆那批王先生收藏的著名明式家具,当年在王先生家却屡现窘状。一腿三牙的黄花梨方桌用于切菜揉面,王先生在上面为自己也为客人做 过多少次菜,没人可知。”
“文革”中,陈梦家自杀而亡。多年以后,王世襄编著的《明式家具珍赏》出版,陈梦家所藏家具精品在此书中均有涉及,其图录中的一些照片也是用陈梦家旧藏拍成的,书的扉页上赫然印着这样一行字:“仅以此册纪念陈梦家先生。”
除 了明清家具,王世襄还收藏了许多小玩意儿,他的这些收藏,大都出自街头巷尾,一些所谓的收藏家对其嗤之以鼻,但王世襄一样抱以研究热情,还写了部《自珍 集》以记之。张中行有一次去王世襄的芳嘉园拜访,谈及收藏,王世襄说正在研究鸟食罐和蛐蛐罐,说着便从木柜上层摸出几个,让张中行看款识,摸内外皮,说如 此坚实光滑才是真的。当时室内炉火还没撤,围炉摆着一圈养秋虫的葫芦器,打开一个看,里面立着一个大油葫芦(一种类似蟋蟀的鸣虫),看着比田野里的还精 神,张中行对此啧啧称奇,回家后专门作文记述。
王世襄收藏的原则是喜欢,而不是所谓的价值,这种情趣与今人有异。妻子袁荃猷去世后,留下许多价格不菲的古琴,其中一把居然拍出近千万元的天价,一位随妻子学琴的学生上门帮忙干活,临走时王世襄竟以一张古琴相赠,理由是“你懂琴”。
这在常人看来也许无法理解,或许,这才是收藏的真谛?转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