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暑期,女儿去逐梦,参加极具挑战的十周背包队的训练。我提议与其酸溜溜地在家觉得被心爱的人撇下,我们三人何不把柠檬做成柠檬茶-开车北上探幽去啦。
我们有意避开州际的 freeway,拐进城际、镇际的公路限速55英里的弯曲的 highway。一路上景色的如移动的印象派风景画:恬静的山峦湖泊松柏款款而来。牧歌式的小镇、果园、酒庄、草场让人目不暇接。
我们专门拐进一个原住民*保留地,眼前的景色就象忽然换成了颓废作品:树忽然少多了,土地忽然裸露着,房屋忽然长得都一样,没带项圈的狗儿们在街上走来走去-一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地方。那民俗博物馆的建筑和其园林倒是新颖而有格调。参观完博物馆,我们人高马大的三个“外星人”,在桥头的餐厅小屋前停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去并不笨拙地点了炸面饼三明治,呵呵。离开前,也没忘去保留地特有的交易站 trading post 逛一逛,重温一下我们以前在原住民保留地的遥远记忆。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还通过墙上一则则的大小当地的广告来体察当地风情。
一进入哥伦比亚河畔,眼前一亮,那里“果然一大观”!大河之壮观、山峦之峻峭,还有那数条亮丽如天梯的瀑布,远远在人们的眼睛和相机的力所能及之上。而且,一千年前河上曾经有天然形成的石桥。原住民称:上帝之桥。如今石桥被冲走,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钢桥,也叫“上帝之桥”。
傍晚时分,我们忽然看到大桥下的停车场有人卖鱼。是一对年轻的原住民居民夫妻,问是哪个部落的,他们回答:一个是我们早上路过的温泉Warm Spring 部落,另一位是当地的叫吾玛提拉部落 Umatilla。他们漂亮的女儿从车里探出头来,车里童椅上还有一个健壮聪明的男婴儿。哇,蛮可爱的一家子!我们要了两条。年轻的丈夫庖丁解牛般的技巧剔出肉块,问我们要不要头和骨头,我犹豫了一下,说要的。他就放另外一个袋子跟肉一起给了我们。
太阳西下,肚子饿了。回到住处,做饭的节目立刻进入紧锣密鼓状态。没有油,只有一口汤锅。我直接把一段鱼片放进汤锅,切好了甜辣椒摆在鱼上。看看我们有什么调料,然后凭感觉,倒上了些酱油、散上胡椒粉,抓起路上酒庄买的高级葡萄酒,往里倒了些。最后,又突发奇想地在上面再放一层儿子刚刚在园里摘的野黑莓。左右看看,实在没有什么招数了,这才盖上锅盖。
等开筵时,完全没想到的惊喜 –那味道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尝过的鲜美!那晚,我真正体会到为什么中国祖先发明汉字的“鲜”字时,用鱼字作为偏旁。唉,尝了从大海里逆流而上到哥伦比亚河里的、被原住民以祖传方式网到的鱼,我们从此就难以下咽任何超市卖的任何鱼 —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想到他们世代以捕鱼为生。欧洲人把他们圈赶到不良的土地上,后来还接连不断地在河上建立一个又个的大坝,又不许原住民网捕。于是,部落跟联邦和州政府争斗,终于在19世纪争取到继续祖传的网捕“特许”,将它写入双方的协定,但是印第安人的生计还是受到影响。
我在美国最大的原住民保留地生活过,我听到一位在保留地多年的小学老师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一批批刚上学的原住民小学生天真快乐、个个黑黝黝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到有一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印第安人‘。”从那以后,看到任何一家原住民,我无法自欺欺人地称是“幸福的一家子” -哥伦比亚河里的鲑鱼联系着着原住民的心酸历史和漆黑的未来。
我后来体会到:上帝之桥赋予哥伦比亚河里的鲑鱼多么动人浪漫色彩啊。 通过上帝之桥的鱼即神拣选的鱼。之所以味美,是因为鲑鱼是上帝拣选馈赠人们的礼物。能有福份享受神送来的珍馐是托原住民的福-他们的苦难垫在美国基石下,我们今天的任何机会和福祉里都有一些失去不仅是家园的民族的血泪。因此,以尊重生命的心来珍惜每一寸幸福,就是对他们的祭奠和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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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时,我觉得“印第安人” Indians 这个词中文称呼本身就是西方古人尴尬的错误,是认为到达的是印度的哥伦布的一种误解。然而,称“土著居民”也不妥。于是暂且借用台湾同胞的用在阿美族高山组的称呼:“原住民”。目前觉得“原住民”这个词尚没有什么歧视色彩。总之,不过抛砖引玉而已,期待高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