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梦=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

｛一｝庄子蝴蝶梦的故事



在庄子齐物篇有一章庄周梦蝶的故事，因为此故事含义深远，故研究庄学的学者認为此蝴蝶梦故事可以称为庄学的代表作之一。整个故事仅有六十一字而已，简洁而意深，难得的佳作。庄子的整个哲学都包含逍遥遊与齐物两个思惟，此两者其实互为因果，有齐物思想后才能逍遥遊于此瑣乱的人世，而想要无憂无虑地生活于此世间则一定要有齐物的思想。齐物的定义是将人间的是非对错都置于一旁，再将心境扩大至天下万物。逍遥遊的定义就是要在此雜乱煩忙的世界仍有宁静的心灵去处理任何事情。庄学中另有一句名言：“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此名言则可以代表庄子哲学。而“蝴蝶梦”的景象则可谓是庄子哲学的漫画图片。我们也可以将此名句和蝴蝶梦的图片凑合在我们的腦海中，構想出此逍遥遊的画面。了解齐物与逍遥遊的定义后，再读此章蝴蝶梦就可以慢慢欣赏此六十一字的好故事。在此先將白话文与原文先列于下，再讨论与欣赏此章佳作：


〖白话文〗： 從前有一次庄子作梦自己化成一隻蝴蝶，如蝴蝶一样在花间飞来飞去，自己觉得非常舒适，竟然忘却自己是庄周。突然自己醒来了，卻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庄周。不知道是庄周作梦成为一隻蝴蝶呢？还是蝴蝶作梦成为庄周呢？庄周和蝴蝶则一定是有分别的啊！我们姑且称这种境界为“与物同化”。


〖原文〗：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寓适志矣，不知周也。俄然觉，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二｝庄子生平简介



了解庄子的生平，读了他的蝴蝶梦后，就能感受此梦中的含意。正如我们知道诸葛亮之鞠躬盡粹的历史、读他的出师表才会感受他的文章的真心。知道文天祥之不畏死精神后、再读他的正气歌才会体会文词的正气。了解岳飞的忠心，读了他满江红才会感受所谓的“壯志飢餐胡虜肉”的意境。同样的，我们必須晓得庄子的生平后，才可体会庄子之真意。现在將庄子的生平略述于下：

庄子、名周。他的生死年月据史记记载是应该与战国时期的梁惠王与齐宣王同时，后人推测为西元前369年到西元前288年。他的诞生地点也令人有疑，因为史记仅说庄子是蒙人，而现在蒙县卻有多处，据最新陈鼓应教授的推测他应该是生于中国南方的宋国。他的个性恬淡寡欲、不慕名利。在史记中、司马迁记载楚威王打算聘庄子作宰相，但庄子拒绝作宰相的机会，他的理由是宁願“终生不仕、以快吾老焉”！而且在庄子的秋水篇与列禦寇篇都有相似的记载，可见庄子的确是心中怀念大自然、並且与大自然为伍而不願到朝廷做官，可见他在二千三百年前就有与今日许多爱好大自然的年輕人相似的心态。


他每日与大自然接触的结果，就寫出许多与动物或植物互动的寓言与故事，故事太多故不胜一一举出，仅将数则举例如下：1、内篇中之大鹏鸟由北极飞向南极的寓言，2、庄周梦蝶的故事，3、养生主的庖丁解牛的故事，4、秋水篇中庄子知鱼之乐的寓言，5、山水篇中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寓言，6、齐物篇中之“朝三暮四”的寓言。当然在外篇与雜篇都可能是他的弟子所寫，但也是记载庄子的言行。其他还有许多庄子与大自然互动的故事或寓言，热心读庄子的人不难找出其他类似的寓言。由此可见庄子热爱大自然是由衷而起，並非作表面工作以追求虚名。



｛三｝庄学的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



在我第一次读庄子时，让我最緊记的一句話就是“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這也是我专心硏读庄学的主要原因。因为此句話是以自己为出发点，並不以他人的解释为依据而作的結论。庄子認为是非大小多寡寿殃都是不必要的爭执，只是数字的差別或他人的解释而已，故世界上一切事物之间的分別都是不必要的，不如以自已为出发点，將自己放大达到人与外物相契合而產生“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為一”的观念。此句比孔子的“己所不欲而施於人”更为广泛有力 ，比老子的“道法自然”更為 落实自然，比佛教的金刚经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更为积极明确，比基督教的聖經中的“神爱世人”更為 博爱与仁慈。

＂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的观念，是无任何宗教背景而產生的伟大思想，因为当心灵扩大到无穷大时，当天地、万物与我接合为一时，自然就会与天地精神往來的思想，自然就会与造物者为友矣，此句的氣魄比慈悲心或仁心或博爱心更为宏大，更为接近自然而然，因为在此句的背後，不需要极乐世界或天堂作其假設的目标。北宋張載曰＂大其心則能体天下之物＂，是其最好的解释。陳鼓应教授他的“莊子哲学”书中說：＂莊子透过艺术的心灵，將自我的情意投射於外在世界，以与外物相互交感，產生同情的和諧。＂此段話是用西洋哲学的观念对莊子名言的注解。但是现代太空科学的发展的结果，使人类对西洋的神学会有受欺骗的感觉，而十九世纪的哲学家尼采虽然宣布上帝已死，但后来被资本主义者利用而成为促进经济发展的滿足个人慾望的宣传工具，其结果是使众人宣耀财富，积度浪费自然资源与环境污染。而且今日的太空科学一方面証实此宇宙継續膨胀，一方面测出此宇宙自大爆炸後约有一百五十亿年的历史，故以古代神話為根基的宗教实在与今日的太空科学脫节。因而知识份子无法在此陌生的宇宙中無法找到人類存在的根由，故莊子的身心皆融入大自然的哲学能吸引在此日新又新的卄一世紀的民众。因为生活在庄子哲学下的人可以，以平靜的心处理人間瑣事，又能心懭神怡地生活，不以宣耀享受为榮，以保護自然环境为日常生活的规则，更能使我們的人生艺术化。



｛四｝讨论蝴蝶梦=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



据史记记载，庄子曾为蒙县花园之官吏，主管漆园(推测应该是国家级的公园)，並且拒绝了许多可以任为大官的机会。作为一个管理国家公园园长的庄周，确实是一心一意將自己投入，对周囲一花一木自然就生爱护与欣赏之心。若他生于今日，一定反对所有破坏自然的杀虫剂与除杂草剂，也不希望人类捕捉蝴蝶作标本。所以庄子了解蝴蝶的生态，蝴蝶仅仅是餓了就吸取花蕊中的花汁，牠的食衣住行都非常简单而且不破坏其他生物的生长环境，並且有意或无意的幇助传播花粉到较远的地方。对大自然观察很久的庄周，睡眠之中，自己作梦是一隻蝴蝶，在花叢之间无憂无虑地飞来飞去，自己很适意，不知道自己是庄周。在突然驚醒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呢？还是蝴蝶呢？


庄子宁愿自己畄守在公园内工作而不外出为朝廷作官，所以他本来就具有一颗宁静的心。而且当一个人经过正确的修練过程，如静坐、禅坐(注：在庄子书中称为心斎或坐忘)等，可以达到忘我的境界，再將自己的心灵扩大至天地的边缘后，就可以有天地与我並生的意念，同时如果自己是蝴蝶的话，就可以“栩栩然蝴蝶也，自寓适志矣，不知周也”。同时，庄子长期的在公园工作，与大自然接触，就自然產生保护此大自然的思想。当一个人有憐物与爱物之心时，与世间一切动物植物都能和平相处时，你不伤我、我不伤你，作为昆虫也好，作为花树也好，互不争执，如此则可以有万物与我为一的心境后，就有“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的感觉。



〖参攷〗：对庄学的逍遥遊有兴趣者可以参阅我的博文【庄学的啓示】中的“进入庄子的不生不死境界的修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