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學中之藝術人生

莊子一書充滿美化人生之藝術觀念，他的詞句與筆法在二千三百年前的戰國時期，是非常新鮮獨特，是令人深思與嚮往的。他無非是教人的思想不為血肉之軀所困，使人精神向上昇華而已。同樣的，在唐朝前後，中國有敦煌壁畫與大佛像的雕刻等等，中古時期，西方教堂的頂内上亦有許多美麗的圖像，以歌頌不同的神話故事，是由心中的敬心加上藝術感而構成的作品。故莊子對神人的描寫與許多寓言故事皆有異曲而同工的作用。中外的藝術家感受靈氣的號召，而在敦煌石窟與教堂的天花板上雕刻或繪畫出此美麗的藝術品。在二千三百年前，莊子亦以相同的心情寫下此千古不朽的大作，今舉數例於下：
（甲）逍遥遊中之＂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気之辯，以遊無窮者＂。此處莊子用浪漫的手法，將真人、天人、神人、聖人描寫得非常生動，他們能順著自然的規律，以遊於變化之途。
（乙）齊物篇之＂至人神矣！乘雲氣，騎日月，而遊乎四海之外。＂此種至人神人是絲毫不受外在的影響，順物而行（乘雲氣），隨時而化（騎日月），而能與天地精神往來（遊乎四海之外）。
（丙）在齊物篇的結尾，莊子寫了這個故事：＂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翩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歟，不知周也。俄然覺，蘧蘧然（突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歟？蝴蝶之夢為周歟？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此段故事可以用白話文釋為：＂莊周作夢自己為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非常得意，連自己是莊周都不知道了。突然驚醒，發現自己仍然是莊周。不曉得莊周作夢為蝴蝶呢？還是蝴蝶作夢為莊周呢？莊周和蝴蝶是一定有分別的，這就叫做與萬物無界限而同化（物化）＂。今將此故事分析如下：任何人作夢自己為蝴蝶時，在花朶间飞來飛去，擺脱了時间空间与人為规範的限制，無憂無慮，悠然自得，不知自己在作夢，突然醒來發現自己仍然是自己，是很美的事情。而他接著說，不知道莊子的夢為蝴蝶呢？還是蝴蝶的夢為莊子呢？此境界是忘我之極，也是齊物篇首段提出的吾喪我，也是一種藝術人生。因为莊子以具藝術性的美感來觀賞人生，與外物相互交感而凝神，物我的界限消除而融合，使人與自然世界，渾然一體。最後莊子結論為，周和蝴蝶一定有分別，若要齊一萬物的話，必須超越形體的我，使萬物提升，則可以與物共遊，這就叫做＂與物同化＂。在此時，＂天地與我共生，萬物與我為一＂就會自然地在心中。陳鼓應分析莊子的蝴蝶夢可以有四種意義：1、如蝴蝶一樣的悠然自得，並且享受此美麗妙楽的世界，2、人生如夢也，此夢應該是健康美麗而非充滿罪惡感的，3、蝴蝶的壽命不過短短數月而已，若與蝴蝶化而為一，再回到人世的話，自然對死亡不會有恐怖感。4、以美感觀人生，乃象徵人與外物的契合交感，則萬物與我為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