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州嚎狼
本人执教于纽约上州一大学的体育系。 森林狼(Timberwolves)乃本校mascot. 狼者， 嗜血食肉之动物也，生猛，结群，具有超凡的生存力。 既为狼头，但凡蓝月(blue moon) 有闲时， 本人也会在博客嚎上一通，求其友声。。。
给自己当医生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吃五谷杂粮， 度春夏秋冬；身体集阴阳应象，凡有失衡就会染疾耽疴。故中医之精义在于顺应自然，防患于未然。《黄帝内经 四气调神大论篇》云：“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不治已乱治未乱， 此之谓也。大病已成而后药之， 乱以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 斗而铸锥， 不亦晚乎？” 然而， 这里却产生了一个悖论：但凡医生都是治已病之人；未病求医，岂非胡为？ 破解这一悖论的唯一方略是：自己给自己当医生！
岁月匆匆，不觉已在纽约上州一两年制大学当体育老师廿余载。事业有成，年富力强。八年前(2007年)， 不知何故， 突然咳嗽不止， 夜间为甚， 剧烈难忍。情急之下， 赶紧约诊家庭医生。Dr. Reeves年轻有为, 美东某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已行医十余载，时下正指导医学院实习生。然而， 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常的血常规， 尿常规检验报告，Dr. R 一脸茫然。他问我， 有没有反胃酸或烧心(heart burn)的症状，本人一概否决。于是，医生便“慷慨的”给我开了一个疗程的抗生素(antibiotics)。
抗生素应该连服十日， 五日之后， 我又坐在了Dr. R对面， 原因是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医生认为， 上次开的抗生素疗效显然不佳，于是改开一个疗程的强效抗生素， 以观后效。孰料， 三天之后， 我又来到了Dr. R的诊所。无奈之下， 医生让护士给我迅速预约了耳鼻喉专科医生，Dr. Hughews。
现代医学器材令人叹为观止, Dr. H 在我鼻腔内喷了些许麻醉剂， 便将装有微型摄像头的纤细软管通到了我的胃里。诊断结论毋庸置疑：GERD (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 -胃食管反流症)，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反胃酸acid reflux”了。 由于我的胃部功能强大， 竟然没有溃疡，也未感到烧心， 可见人际差别之广。病因已定， 对症下药即可 -Dr. H 纵笔一挥，处方即成：Nexium - 俗称“紫药片”(purple pill) 为抗胃酸的常用有效药物 (现已为OTC，非处方药)。接过处方着实吓了我一跳 - 连服90天！ Dr. H给我解释到：病成乃常期酸碱失衡所致，病除也要打持久战。我从Dr. H那又学到了一个新名词: 维护性药物 (maintenance drugs) - 针对慢性病，诸如高血压，糖尿病，高胆固醇之类，所开处的长期服用药物。当然，在西方人眼中， 人是机器， 任何大小零件(器官)都可修补和置换。如果不愿吃药， Dr. H也可施一小手术，将胃的贲门处折叠缝扎进一步强化括约肌机能即可。两害相权取其轻 - 我还是吃药吧。
美国在药学上的成就也应是举世无双：每天一微小紫色胶囊，药到病状即刻减缓。一个星期之后，病症竟然全无；然而，药一停，病症就会“卷土重来”。数月之后，服药之际，心中忐忑，饱受博大精深中华医药文化淫浸沁的我， 深知“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的副作用必然造成体内失衡，其害大焉。中药采自天然，副作用相对较小， 不妨一试。于是， 趁着暑假， 领着一帮中文夏令营的孩子们逛唐人街之际，闯进了一家门面颇为富丽的中药店。坐堂医生见我是个强强壮壮的“龙的传人”， 也省了装模做样的“切察问拿”，没等我“诉苦”完毕，一堆常用止咳抗酸药物便 径直推到我面前。 中成药的提纯显然不及西药, 每种药一天三次， 每次6片。一瓶药吃不了三五天。 最终， 我抱着一大盒止嗽定喘丸，消炎快胃片和204胃特灵离开了药店。
在回程的大巴士上， 望着眼前一大盒子的中成药， 神色黯然，这岂非国人所说的背上了“药罐子”吗？这让我这一大学队教练情何以堪！思忖再三，豁然大悟：医者对患者“大病已成而后药之"； 而药者， 囿于利，开发出许多治标不治本的维护性药物以延其滚滚财源。欲跳出此恶性循环之怪圈， 必须刨根水溯源， 从标及本 - 自己当医生！
要“不治已病治未病”， 就要从分析病因入手，进而以改变生活方式为上策。1988年一脚踏上“新大陆”，我即沉溺于美国的“甜食文化”。 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不喝白水，只灌可乐， 果汁和Gatorade 之类的运动型饮料。生活不规律是每个教练员的共同特征。一般大学校际比赛都安排在傍晚6-7点钟。显然队员不宜在赛前就餐， 我也就抓几块高糖高蛋白的能量棒(energy bar )先垫垫，赛后再去餐馆饕餮一顿。
所幸的是，我始终保持着旺盛的运动热情， 即使蹦断了两足的跟腱，拉伤了两肩的韧带。平时和女排队员们一起训练。周末，再约球友们打上一场高尔夫球， 除非下雨，徒步十八孔。对我运动热情的最大奖励， 莫过于让我免除“挨枪子”的痛苦--- 2009年的一次训练中， 我感到腰痛，当时也没当回事，继续训练。其间去便池，竟然尿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肾结石。当我把那块灵珑剔透的奇石展示给教“大学健康(college health)”的Davis教授时， 他竟然大吃一惊：“你要知道，排出肾结石的过程比被子弹打中还要痛苦！”
千万不要过度迷信现代医学检测手段。自从我便出那颗肾结石后， 连续两年例行体检， Dr. R 都要求我作CT扫描以消除结石之疑。岂料，CT扫描半年后，2011年 我又“顺产”一颗绿豆大小的顽石。第一次排石后，太太还调侃我的不知疼痛的麻木神经是来自父辈军人的遗传基因：“或许在战场上，即使被子弹打中，你也会象在人海战术中的志愿军战士一样继续冲锋。” 第二次排石后，太太才意识到改变我们家饮食习惯之必要 - 减少豆腐消费水平。白菜豆腐从日常小菜减至十天半月一餐。说奇怪也不奇怪，肾结石已三年没有来访了。仅仅改变饮食习惯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 也正应了这句西方的谚语 - You are what you eat (人如其食).
显而易见， 生活不规律加上过度甜食是造成我反胃酸的动因。如何制定应对方略呢？ 改变前者，则应辞去教练一职。然而，当坐在办公室中， 环视周围摆满的锦杯奖牌，荣光之感顿生：所带女排，在大学联赛(conference) 中近四年荣获三年冠军，一年亚军。一年大区(regional)冠军和全国(national)第四。本人连年荣膺联赛和大区“最佳教练(Coach of the Year)”称号。 此时全身而退， 退下干什么？上上体育课吗？我方领取全校每年一人的“纽约州立大学教学优秀奖(SUNY Chancellor's Award for Teaching Excellence)。在一个上百号教师的综合大学里，这笔奖金总不能让你一个教体育的“孩子王”再拿吧？罢了，罢了！还是继续当教练“好玩”。
看来，重点只能放在改变饮食习惯方面了。既然人如其食，饮食决定健康，且有预防肾结石成功病例在案，经过与太太针锋相对的反复斗争， 一个经过双方妥协， 周详具体，确实可行的攻酸方略“六戒”孕育而生：
1. 减免一切含糖饮料， 特别是玉米糖浆(corn syrup)当视为“毒品”。
2. 在炒菜过程中， 减少油脂和盐。这是我最难以接受的条款。(缺油少盐的菜肴怎么能好吃呢？既是“长工”命，忍之。)
3. 早餐停用牛奶和乳制品，而代之于速食燕麦粥。
4. 啤酒由每晚一瓶，改为每周一瓶， 夏天每周可增加一瓶 (苦也，且非啤酒花之苦)。
5. 出外就餐， 一律跳过饭后甜点(desserts), 太太除外 (此处无平等可言)。
6. 白酒 - 限于节假日。 鼓励消费洋酒且高度防范国产高级名酒(事出有因)。
这里有必要对上述第三戒和第六戒作出进一步解释。来美后，早餐一杯牛奶是遵循公认的健康生活方式。有次外出比赛时偶尔发现早餐在快餐店喝咖啡后，反胃酸症状减轻了不少。细究下来，牛奶本身虽是酸性(pH -67)，但在胃里会诱发更多的胃酸分泌。 更有甚者，一篇Nebraska 大学的报告指出 - 业经FDA批准的用于畜类的抗生素，生长激素就达三十几种 - Holy cow - 怪不得， 美国小丫头们个个大胸脯。于是乎， 第三戒顺理成章。
依我之见，美国正经历最糟糕的“高科技时代污染”：滥用抗生素，激素，除草剂，杀虫剂，GMO食品，维护性药物，运动严重不足(除了大拇指). . . 面对一望无际寸草不生肥壮丰硕的麦田和玉米地，令人耸然。我家前院的果树奇花后院的菜地瓜畦不仅是减缓食品污染的前哨阵地，亦是缓解教学和比赛压力的世外桃源 - 下班归来，倘佯于花草果木菜蔬之际，用心去捕捉“梨花飘落的瞬间，”以灵去感受天人合一，人与自然的和谐. . . 关于花园菜畦的培育及其养生养心的心得，日后当发专文探讨。
放眼神州，“国在山河破，城冬霾雾深”。中国正经受“工业化时代污染”和“高科技时代污染”的双重饱和攻击：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已成稀珍，食品安全医疗卫生令人惶恐。户外体育锻炼已失去健身之效。当年武汉体院76级3班9组12名同学， 已有俩人驾鹤西辞。张汉春同学体壮如牛球技娴熟，是体院篮球专选中屈指可数的最佳“控卫”之一。毕业分到武昌卫生专科学校，多年后死于心脏病。张立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于运动生理教研室。他和我们76级一同留校的姚家新，葛新发，宫江青等人，每周至少三次“斗牛”于体院的“风雨(蓝)球场”。 92年，张立在英国利物浦大学学成后，我曾相劝张兄留欧来美，另图宏业。但人各有志，张兄踌躇再三，考虑到国内丰厚的“人脉资源” - 父母及岳母泰山皆居省体委要职 - 决定“打道回府”。身为运动生理专家，位及体育健康科学学院院长，君不染“酒色财气”，甚至不沾扑克麻将，每周至少三次打户外网球。2011年回国探亲，与在汉同学欢聚一堂。过后张立驾其宝马将我和太太送到下榻的华工宾馆。谈兴未消，又陪到客房畅叙。已经肺癌缠身的老兄，对当年归国之举已暗生悔意。谁知届时一别，阴阳两隔，人生苦短，不胜唏嘘，哀之记之。
至于，第六戒的形成，则归之于本人的离奇经历。2004年夏，妻儿回国省亲。钻武汉大火炉还是留下打高尔夫球，对我来说，绝非二难选项。临行时嘱托妻儿， 每人给我带两瓶中国高度名酒。太太带回两瓶当地名酒“白云边”和我当时从未听到的高档名酒“酒鬼”酒。一看陶罐麻片，就感到湘西人的古朴淳厚。 先当酒鬼，再品酒仙李白的“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的情趣。谁知，两盅入肚，怀里象揣了只小鹿突突乱跳，心悸难忍。自忖国酒度数高莫非不胜酒力？暂将“酒鬼”束之高阁。半年有余，消耗掉两瓶“白云边”后， 再把盏酒鬼，然劣迹重现，假酒无疑。太太为避”谋害亲夫“之闲(LOL)，让我将酒送去检验。可此酒非购之于洋酒店，验有何用？
后与朋友老梅和Miller李喝着北京二锅头，聊及此事，方解其中蹊跷：红星二锅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造假成本高利润低，故贼人不为。2011年回国，为防假冒，返美前特地在首都机场免税上店买了两瓶“五粮液”。一日邀朋友老姜小酌，酒香馥郁，饮者兴致盎然， 不觉消去大半瓶。数月之后，拿出剩下的残酒欲饮，酒酸难忍 - 认栽， 这次遇到了“高仿”。可见大陆假货，防不胜防。
几年下来，在“攻酸六戒”的束缚下，本人反胃酸的病症日趋和缓。先后停用了紫药片，止嗽定喘丸，消炎快胃片和胃特灵。不过，这些药片也没浪费，成了太太每日枸杞根泡脚的辅料。平时三天两头，若感胃酸，即服一片TUMS抗胃酸咀嚼钙片， 因其主要成分是钙，本人亦有“肾内产珠”的本事， 不宜长期服用， 故间以煤炭胶囊(active charcoal)。活性炭是防毒面具用的虑毒材料，也是医院处理食物中毒的有效药物之一。用活性炭中和胃酸是我排球队中一个护士专业的女孩推荐的。对我颇有功效；但长期服用会造成便秘。 提及健康，首先常问：(廉颇老也) 尚能饭否？肠胃功能强是活化全身其他各项功能的基础，由于恪守“六戒” 控酸有效，每年例行体检，本人血脂血压胆固醇等各项生理指标均为正常。
文将结束前， 顺便强调一下按摩保健的功效。<内经 阴阳内象大论>云：“ 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 中医将人体作为一个整体，皮毛肌肤是身体微循环系统，虽居体表其影响将作用于整个心脏血液循环系统。我每天洗澡前，经常先蘸点港产“保心安油”以命门，阳关为核，按摩一下腰部穴位。我的双脚跟腱复接手术后，有段时间每逢阴冷，即生扯痛之感，经浴前一并按摩， 现已无须特殊关照。
本人对美国的脊医(chiropractor)颇有微词。 建议凡有腰伤， 应约诊运动医学专科医生(sport medicine surgeon ), 排除骨折断筋后作康复。 十余年前，有次扭了腰，佝偻难直，朋友推荐当地小有名气的脊医，医生又拍X光片，又约CT扫描。最后在一张巨大的我的脊椎X光片中央划了一条直线， 结论是我脊椎不直 -我知道，没有人的脊椎绝对垂直。先是复位左撇右拽，后是用以笔形工具定穴打点，再加热敷电刺。每周三次，三星期一疗程，全然不见好转，白白浪费了医保公司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情急之下，决定将在武汉体院学到的拔火罐技术对太太私囊以授，当然也得忍受腰上烫出罐口大印的痛苦 - 简直不可思议，腰痛立缓！因火罐有拔出体内湿气之功，每周必请贤妻火罐伺候一遭。
中医者笃信，染病患疾皆源于身体与自然的失衡：“故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于六腑，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筋脉。” 毫无疑问，按摩和火罐虽作用于皮毛，肌肤 和筋脉，却是阻挡邪风病毒入侵六腑五脏的最初三道防线。 在有病即能享受现代化医疗条件之暇，主动为之，当仁不让，自己给自己当医生，将病邪 抵御于皮毛肌肤之外。 祝君康健！
12/31/2014 稿毕。
延深阅读：
四气调神大论：http://www.wise99.com/shtml/1/2008/200810/9944_3.shtml
阴阳应象大论 - http://www.gushiwen.org/GuShiWen_5b18d0de21.aspx
维护性药物：http://www.hap.org/prescriptions/docs/maint_list.pdf
张立老师简介：
http://www1.wipe.edu.cn/www/jxkysyzx/ydrtkxsyjxsfzx/news/jsfc/2010/4/104202139472300.html
慕容雪村：梨花飘落的瞬间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pl/pl/article_2011091945602.html
滥用抗生素：Antibiotic Use in Animal Production: Environmental Concerns
http://ianrpubs.unl.edu/live/rp196/build/rp196.pdf
活性炭的功能：http://www.emedicinehealth.com/activated_charcoal/article_em.htm
西医历史少于两百年，我不希望自己是西药的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