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公主〉(下)
中国有几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又遭连阴雨。麻将桌上叫“赶忙家”。
好多事,总是在你最不希望发生的时候,它偏偏就发生了。第二天上班不一会儿,码头那边就出事了。
美国一个在本市独资投产的药厂,从德国购买了一套最现代化的生产设备。为了防止运输过程中发证震荡损坏,特意订制了一个由电子控制的液压式减震集装箱。没想到轮船在途中遭遇风浪触到了暗礁,船体虽未漏水,但严重变形,必须进船坞维修。不巧的是,这个特制集装箱的电子系统受到了损害,无法体现抗震功能 ,这就为这个集装箱的起吊装卸出了难题。如果按常规吊装,就很难保证其平稳度和不受震荡 。我来到港办会议室的时候,里边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美国药厂提出,要等待专业技师两周后从美国赶来,对该集装箱的电子系统进行修复,但多长时间能修好,没有保证。
船主提出,应按照合同要求到港卸货,然后将船开入船坞进行修理,不可能长期等待。
港口装卸部门则认为,如果常规装卸所产生的震荡损坏了箱体内的仪器,港口方面并不具有承担责任的义务。
保险公司也认为,正常装卸所造成的损害不在投保范围之内。
美国药厂是私人投资,那个老头子听了船方,港方和保险公司的意见之后,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箱设备价值近百万美金,哪怕只有微小的损伤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但如果坚持不卸货,美方就必须向船方和港方分别赔偿租船费和码头占用费,两星期下来也是一笔巨款!更何况还不知要等多少天!满头白发的美国老头急得在原地直转圈,嘴里还嘟囔着;“我该怎么办啊?”看意思他连下跪的心思都有了,问题是该给谁下跪呢?这个老头是个中国通,出门从来不带翻译。
港口办公室的陈主任见他急成这样,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想劝他先坐下想想办法;没想到他一把抓住陈主任的手不放,还用夹生的中国话大声嚷着;“求你了,求你了陈先生!只要你能把货平安卸下来,我愿意出一千美金!”
陈主任摇摇头说;“你先坐下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OK!五千美金!”美国老头说。
陈主任也有点急了;“你先坐下。”
美国老头刚坐下又站起来了;“我坐不住啊!”
陈主任说;“你把那个抗震集装箱的数据拿来,给这两位师傅看看。”
我这才发现,老周师傅和老吊王都在这儿。啊,老吊王准是为周天荣的事来的,他一直把这姑娘当干闺女看。
一卷图纸,几行数据,;两位吊车专家看了一会儿,同时摇摇头;做不到。其难度就相当于吊着满满一盆的水银!这几乎就是吊装行业的禁区!
当陈主任告诉美国老头子,我们的吊装师傅达不到抗震集装箱的标准时,这个老家伙竟然用英语自言自语地骂起街来了;“妈的,这下子可把我害惨了,你们这些人全是他妈的没用的东西,大傻子!”
“闭嘴!”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也用英语大声地吼道“你必须为你今天所说的话向这里的每一个人道歉!说对不起!你不说是吧,好,我们现在就去把你那个破箱子按常规搬下来,一切损坏你去找保险公司要去吧!”
这个美国老头子万万也没想到在座的人里居然有一位能讲如此流利的英语,并且还带有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因为我曾经在苏格兰搞过半年的风光摄影创作。
我故意对陈主任大声说;“就按常规给他卸下来!摔坏了让他自己去找保险公司!”
“等一等!”美国老头子当时汗就下来了;“我承认,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朝大家一连说了十来个“对不起”。然后走到我面前;“我已经承认过我的错误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没有人能够把这个箱子毫无损害地卸下来。我可以去向保险公司商量赔偿的问题,但是,你,还有你们的这两位专家,你们也必须承认,你们做不到就是你们的无能!哪怕我出一万美金,你们也做不到!不是吗?因为你们没有这种水平!那你们就必须承认你们的无能!”
这个老兔崽子!这简直就是当面对我们进行人格侮辱!我就觉得浑身的血管都“蹦”“蹦”地跳;再看老周师傅的脸涨得通红;老吊王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咯地响了,他从小就练武术,只要一出手,这美国佬儿肯定就见上帝去了。
陈主任气得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他往前迈了一步,压着气说;“好,我是港里的领导,我代表这里的每一个人承认;我们做不到。。。”他的“做不到”三个字还没出音儿,就听有人轻声但很有力量地说;“我能做到!”
大家都愣住了,寻声看去;一顶橘黄色的安全帽,一身洗得发白,格外干净的劳动布工作服,一双白色纯皮旅游鞋,是周天荣!我们的龙门公主!她看上去十分的柔弱,但目光中却充满了坚定的自信!她慢慢地走到美国佬儿面前,一边慢慢地戴那幅洁白的线手套,一边很平静地问;
“你,打算出多少钱?”
嗯--------?! 这是大家,连我在内,万万没想到的!这里,可不是什么自由市场,老菜市,拍卖行,当铺啊!这是祖国通往亚,非,拉,美,欧,的海港大门,码头重地啊!难道还要在这儿玩一场讨价还价?!
美国佬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勉强地回答;“OK,我出一万美金。”
“请问保险公司的同志,他投保的总货值是多少?”周天荣十分客气地问道。
保险公司的胡经理早就对美国佬儿的无理要求感到不耐烦了,立刻报道;
“美方投保总额为一百一十五万两千美金。如遇毁坏性破损及海难事故,由保险公司承担全额损失;如属正常装卸其损坏部分由货主自负。特派我和两位技师来港口监督卸货。”
“谢谢。”周天荣转过身来对着美国佬儿;
“两万美金!干不干你随便。”
两万美金!把一个特制的集装箱从船上搬到车上(美方自己有一辆特制的减震运输车。),这看起来有点像敲竹杠,但细算起来,与总额相比还不到百分之二!如果把仪器震坏了,还不定得损失多少银子呢。美国佬心里清楚极了。再说,谁让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废话呢!
“OK,两万就两万。可万一你们达不到要求的标准呢?我这两万美金不就。。。”
“早就知道你可能不放心,”周天荣说着从身边的一个小挎包里取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纸盒。
“这是一只高脚酒杯,,这是一瓶红葡萄酒,”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只纸盒打开;
“现在我把酒倒入这只酒杯,好,红酒刚好到达杯口的这道金边儿这。下午,就由你亲自把这只盛满酒的杯子放在货箱的顶上,我把货箱从船上搬到你们厂的车上,如果酒洒了,支票退给你;如果酒没洒呢?”
“支票就不用退了。”美国佬儿说。
“支票肯定是不退了。晚上,你到“港口之夜”大酒店请在座的各位吃顿饭,大伙还想听你再说点什么呢,怎么样?”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虽然有些疲惫,但那犀利的目光仍然直逼美国佬儿。
“OK,用你们中国的话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希望小姐不是在说大话。”老头子取出支票本,十分熟练地一通忙活。“陈主任,这是两万美金的支票,我已经签过字了;这是一张小额支票了,事成之后,请大伙吃饭用。我希望这两张支票能够不被退回来。小姐,那么现在我们。。。”
“现在我们去食堂吃饭,下午三点码头见。对了,你,就在着看着这杯酒,如果提前洒了或是被谁偷着喝了,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大家被周天荣说得哄堂大笑。我心里就别提多痛快了!
桌上的饭菜基本没动,周天荣在慢慢地喝着小米粥。
“荣荣,你有把握吗?”老周师傅问。
“我也没有十足地把握,可刚才那个老头子也太狂了。”天荣用餐巾纸沾了沾嘴角。
“哪,下午万一达不到要求,咱们这脸。。。”
“爸,您不是说老一辈有人能吊起一盆水银,一滴不洒吗。现在的设备这么先进,而且从难度上讲,比吊水银容易得多了。他们的数据我提前看过了,还有一定的自由活动空间。我想,起吊应该没问题,我担心稳箱的时候算不准距离,震动太大, 功亏一篑。”
“周大哥,”老吊王一扬脖把剩的一点酒喝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东西,我把南北,咱俩在下边儿给孩子打旗吹哨,这样她心里也能踏实点。”
老周师傅感激地望着老吊王,眼圈都有些湿润了。
“好兄弟!”老周师傅低声说,“完事到我那儿喝酒去!”两位吊装大腕的手相互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我当时真应该把这动人的一幕拍照下来。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我实在有点担心,便走到天荣身旁轻声问道;
“小周师傅?”
“嗯?”
“你身体能盯住吗?”
“哎!”她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匾额,还有那封信!现在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
“你一定能成功!”我真诚地望着她。
“谢谢!”她好像显得有些激动。
“荣荣!”老吊王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我刚才又查了一遍气象,没错,下午三点到三点半是转风向的时候,没风。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用了。”
“一般得用多少是时间?”我有点担心地问。
“像荣荣的手法,有二十分钟就够了!”老吊王对荣荣充满了信心。
下午三点整,风真的停了!起吊开始了。
老周师傅一声哨响------起吊!
十秒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老吊王抓起对讲机;“荣荣,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是。。。没错,停电了。”对讲机里传来荣荣的声音。
停电啦!全场一片哗然!老吊王和陈主任对视了一下,陈主任说;“幸亏你想的周全。”原来老吊王在吃饭前已经提醒了陈主任,要防止突然停电。陈主任立刻与港口电机组取得联系,如果出现停电情况,马上转用自己的发电机给码头供电。
“喂,港口电机组吗?我陈涛,噢,林组长,对,果然停电了,好,三号码头。大约得多长时间,十五分钟左右。好,拜托了。”
十五分钟!按说不算长,但风向转换的这半小时是最佳吊装时间啊!如果错过了这最好时机,谁知道还能不能成功呢?每个人,确切地说,每个希望吊装成功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海上风平浪静,一艘洁白的安全巡逻艇“嘟嘟”地开过去了,在碧绿的水面上劈开了两道大水波纹,波纹滚动着冲向码头的岸边,发出“啪啪”的声响,溅起细碎的小浪花,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像被滚油煎熬着一样的难受!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周天荣的声音;“来电了!”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三点十二分五十五秒。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机会!能行吗?老吊王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他与老周师傅对视了一下,随即大声吼道;“准备------起吊!”
“ 嘟------”哨声响了一半突然停了!原来老周师傅太用力了,竟然把那只棕红色的塑料哨咬碎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时,只见老吊王从左前胸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铜哨--------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铜哨,它比一般的塑料哨要大一些,哨嘴口部镶了一圈像牙,做工十分精美,黄灿灿的哨身被打磨得明光铮亮。十年前,老吊王力战群雄,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夺魁的时候,就是老周师傅为他在下边打旗吹哨,用的就是这支铜哨。后来周师傅把这支铜哨送给他作为纪念,他一直像护身符一样贴身珍藏着,舍不得用。--------此刻,他大吼一声;“周大哥,用铜哨!”一抖手,这只挂着红缨穗的大号黄铜哨飞了出去。这铜哨撕裂了周围的空气,发出“呜呜”的鸣叫,欢快地跳着,唱着,飞向他的老主人。只见老周师傅不慌不忙将右手的指挥旗交到左手,一扬手接住了铜哨。
“嘟--------”一声长哨,吊装开始了。
从这牵动人心的哨声中我听懂了;什么叫事业心,什么叫兄弟情,什么是老一辈人对年轻一代所寄予的厚望,什么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是啊,人类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一代代承传下来的,不正是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吗!
美国老头的蓝眼睛瞪着,嘴巴张得老大,连他上齿左前第二颗金牙都露出来了,闪闪发光。当箱体被稳稳地放在那辆特制的运输车上时,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箱顶上那只盛满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稳稳地站立着,距杯口不到五毫米的液面一动不动,就像凝固了一样!整个吊装过程就在这样宝贵的无声无息之中结束了。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人们唯恐弄出多余的声音,打破这千钧系于一发的寂静。
当周天荣从吊车的天梯上缓缓下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几缕秀发被汗水沾在额头上,但她明亮的眼中闪动着无比幸福的光芒,嘴角旁挂着喜悦和自豪的微笑!
“爸爸!王伯伯!咱们成功了!”两代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老周师傅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老吊王低声而有力地说;“好孩子!”
风向变了。刚才平滑如镜的海面,此时风借潮势,潮助风威,一排排涌浪喧嚣着向码头的水泥堤岸冲撞过来,激起层层浪花!大有宋代词人苏东坡写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豪迈气势!
是啊,成功了!大海也在为你祝贺!
此后好长时间我没有再见到周天荣。(对了,那两万美金大部分捐给了港口医院和幼儿园,剩下一点对老父亲和老吊王表示了感谢,然后又请全港职工吃了三天的高级午餐。)我这个人就是有点怪脾气;别人有困难,我愿意去帮助,并不是奢求别人的回报,而是想体现我的自身价值;别人得志了,我一般是躲得远远的,退避三舍,因为我不愿意用别人的光环来装扮自己。这或许就是所谓文人的穷酸所在吧。
后来听人说,周天荣被借调到航天工业部 ,帮助完成登月工程的嫦娥计划去了。好啊,“龙门公主”变成登月的“嫦娥”。我想她应该是幸福的。
一天,吃完中午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老周师傅。”
“刘记者,我这有你一封信,”老周师傅说着递给我一封信;从外地寄来的!
“是天荣和她新恋人的合影。”
“噢,她,她挺好地吧?”我感到很意外。
“有空儿,到我那儿坐坐。”老周师傅说完就走了。
我当时并没有看信。好啊,从失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找到了新的生活伴侣,把事业当成人生的第一目标,这都很好;其实也不必再向我炫耀了。虽然其本意肯定是表示感谢,但她忘了,我依旧还是一个光棍老大哥呢!真是的,小孩子不懂事啊!
整整一个下午,我心里都挺乱的。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妈问我;“是不是你们王老头又说你啦?”
“没有啊。”我说。
“那你怎么老发呆啊?”我妈手把手把我拉扯大,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啊,我在构思一篇报导。”我夹起一块红烧排骨使劲啃着。
“你别总报导别人,也该想想你自己啦。明年就三十五了,也该。。。。。。”
“我今年就三十五啦。”我更正道。
“其实你今年是三十四岁,当时报考小学的时候怕人家不要你,我给你往大报了一岁。反正得抓点紧了。”妈妈说。
哈,那就是说周天荣比我小九岁。我早点告诉她就好了,也许还有点希望。呸!胡思乱想!
夜里睡不着觉,我总想,周天荣这个新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呢?航天工业部的人嘛,至少也得是个硕士博士什么的。其实何必找高级知识分子呢?唔,可能是为了嫁给军人,将来有什么事能享受“军属优待”。其实年龄太接近也不好,谁也不让谁,老得打架。真要嫁给我这样差个八九岁的,其实更懂得疼人,当然也不一定就非嫁给我,就是这个意思。哎,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不看也不一定就显得我有多么的清高,看看也无所谓,也许老周师傅还就是想让我帮助拿个主意呢;我要说;“我还没看呢,”那显得多不礼貌,也太不把人家的终身大事当成一回事了!这样不好。
到底看不看呢?我把信封拿到手里又犹豫起来了;不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看吧,其实也无所谓。不看!看完没准更别扭。可不看心里又老惦记着,万一她交友不慎,弄不好又得受一次伤害!看!不看,不看!看!到底看不看呢?
“啪,”我把床头的台灯打开了。先看看信封吧;“请爸爸转交给刘兵大记者”。
嗯,字写得还算工整。古人讲;见字如见人。看着这清秀的字体,周天荣的身影像幻灯一样,一张张从我脑海中闪过。。。。。。
我不自觉地把信封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五英寸的彩色照片,我慢慢地把照片从信封中抽出来,首先看到的是周天荣的半身像;湛蓝的天空下,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夹克式工作服,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微笑,好像还带着一点调皮,她左手抱着一顶橘黄色的安全帽,右手挎着。。。。。。我慢慢地很不情愿地把照片抽出来;我,我,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右手挎着的是一台崭新的门式吊车的扶梯!
这!这是什么意思呢?!她还望着我在得意的微笑!
我赶紧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几行小字;
新的恋人新阶梯,事业永远放第一,侉妞若要以身许,老哥阿兵可愿意?
这,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呢!这,你看,这真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这是干什么呢,虽然我妈给我虚报了一岁,可我毕竟还比你大九岁呢!嗨,这真是,真是太。。。我眼前的一切渐渐地被泪水模糊了。。。。。。
过了不久,天荣胜利完成任务回来了。我亲自开车到北京机场去接的她。
又过了不久,我们的主编王老头当介绍人,我和天荣订婚了。
再过了不久,我们结婚了。单位的那帮坏小子,想看我晕高尿裤的笑话 ,特意把婚礼安排在吊车的驾驶室里举行,还特意接上了麦克风,让新郎新娘讲几句。
我没晕高,更没尿裤子;因为天荣提前给我吃了一片抗晕高的药片,再说,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在身边,我还能有什么困难呢?
该新郎新娘讲话了,吊车下挤满了亲朋好友;天荣的父亲,我妈妈,主编王老头(已经让我灌得半醉了)还有老吊王一大家子人特意从大连赶来的!还有好多青年男女同事们,单位的领导也来了不少,人们都异常的兴奋;一是港里有名的大龄晚婚青年终于让位了,(我已经连续拿了七年晚婚大红花了),二是我们的龙门公主终于有了一个可依靠的人了,虽然年龄大了九岁,但大家都认为我的人品还靠得住!
说点什么呢?我拿着话筒有点紧张;
“天荣,我一定好好地疼你,一辈子!”我说得很慢,一点也没磕巴,因为这是我的心声。
“阿兵,我一定好好地爱你,一辈子!”天荣深情地望着我说,她站的离我那么近,脖子上的香水味沁人心脾,真让我陶醉。我们伸出手来,共同抓住一根红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一只只有万吨轮下水时才用的彩花球上,我们使劲一啦“啪”的一下子,彩球打开啦,万紫千红的纸花漫天飞舞。喇叭里放出了狂欢曲,人群沸腾了,阳光灿烂的更加耀眼。。。。。。
“啪,啪啪!”是谁在不停的拍我屁股。
“谁?谁呀?干什么?”我有点着急了。
“行啦,天都大亮了,快起吧。”
“妈妈!?”我这才看清,我妈妈站在我的床边!“您要干什么啊,今天是星期天啊!”我揉揉发粘的眼睛。
“你们王老头子刚才来电话,让你到码头去一趟。快起吧,我给你煮包方便面去。要牛肉的还是要鲜虾的?”妈妈便说边往厨房走。
“都行。”我回答道。
我真不敢相信,刚才我所经历的一切竟然都是一场梦!可是有些细节又是那么真实。低头看看手里确实还攥着一根绳子--------电灯的开关拉线。哼,我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年我照样得拿晚婚的大红花。
“铃------”电话铃吓得我一激灵。我抓起手机 ;“喂,我刘兵。”
“臭小子,你还睡那!快点儿到三号码头来,带着相机!”主编王老头兴奋地说。
“什么事啊?”我直打呵欠。
“今天是吊车司机技术比赛!”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
“你知道什么!过去吊车司机比赛都是男的,可今天有一个大姑娘参加,成绩还不错呢!”
“是龙门公主!”我激动的脱口而出!
“谁?什么公主?!你认识她?”
“对,啊,不!我,我一会儿就到!”关掉手机,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而有力地跳动着;“龙门公主”难道是她?!她真的出现啦?!
“谁的电话啊?”妈妈在厨房问。
“王主编的”。
“什么事儿啊,他又批评你啦?”
“没有,他说有个女司机要参加吊车比赛。”
“真的?!”妈妈从厨房跑过来,“能不能让我也跟你去看看啊?”
“您去看什么呀?”
“嗨,前两天我做梦,梦见你取了个媳妇,是吊车司机。”妈妈认真地说。
“。。。。。。”我完全呆住了。
一阵海风吹来,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亮了码头上整齐排列的万吨轮,照亮了雄伟的吊车,照亮了整个蔚蓝色的港口。海鸥在盘旋,鸽群在翱翔;远处,望海楼的大铜钟敲出了悠扬的乐曲;新的一天开始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问;亲爱的朋友,你准备怎样度过这新的一天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