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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意趣

(2015-07-20 14:07:25) 下一个

童年意趣

前言

唐夫

前几年,几度回国探望父母,那时二老健在,期间我有机会骑车在山城,也偶遇同好在道,车友中老郑给我更深的印象。他个头中高,清癯单瘦,颌骨高耸,鼻梁尖尖,精干的骨架而犹显硬朗。听他说体重仍有60公斤,我笑回道只剩瘦肉精了。他是南岸南坪地区的自行组合的自行车队首领。大家都习惯呼队长,也名副其实,他很有亲和力,多年来他把爱车人组织一块,活动频繁,生命不止,骑车不休,驰骋西藏,新疆,内蒙,云南,上海,东北,等地,在960万平方公里内纵横交错。每次回去,我或会碰到一块骑车。别来,彼此常在QQ里聊聊,每看到他那些远走高飞的图片,我又忍不住跃跃欲试,恨身无双翅矣!

不想最近聊及童年,老郑居然是我最小时未曾谋面的邻居,在故土他居住到1985年,这下话题更广,聊及那些岁月是感受更多,我忍不住想写童年意趣更大,竟一发而不可。

一,再说杨家湾

想再和你聊点,还是围绕老话题,居处现已面目全非,唯那座被称为官茅斯---曾经的髦建筑---近百年依然伫立。每经过那里,我会凝思不已,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光惑然间若聊斋故事,已是人鬼不分,景色各异。哎!时光真是雕刀,能改变万事万物。

是的, 杨家湾位于王家沱河边到警官校墙外之间的那段区域是民宅,鲮鲮斑斑,搭建在重庆长江南岸山坡的斜面,方圆也几公里吧。很可能在清末或民初时是杨姓家产土地,那片山谷沟壑被渐渐扩建,密密麻麻磊叠几百户人家,各自修建的房舍,是现在看不到的怪模怪样。从河边延伸到弹子石最高处的电影院广场一片,那时候靠近江边的屋子,有的还用竹竿支撑为吊脚楼,摇摇欲坠,坡坡坎坎间,屋前屋后之旁,还插着石板过道,或人行出来的泥土之路。奇怪的是,在民宅之间劈建一条几百米的缆车道,直接通往河边,将船运物资,煤炭,棉纱等成天上下拖运。那缆车没一点安全设施,石头砌成的斜面,沿边就是民房房顶,我真担心缆车要是断裂砸下去,那才惊魂。有一次,一个人被下滑的车厢碾开腿部,血肉翻开一大块肥皮,如案桌之物,我看得心惊肉跳,才十来岁,想来鸡皮疙瘩就冒。在缆车最上段,那路洞边的民宅一屋,曾是父亲租赁同事的私房。我们住了一年左右,在1963年间吧。

那时的民房没有洗手间,公厕在一两里路之间,百十户人家凭此去去来来,厕所“生意”好时还等候。生活多么原始啊! 家家烧煤,烟雾滚滚,而且煤定量供应,每去购买都得排队大半天,才能轮到前面机器滚动出来的煤球。如果常做饭会担心耗量,情愿买煤粉回来再买泥粉,或者自己跑去很远的农村偷挖农民的土地中纯色的黄泥。这样稍微能补充一点。捏炭圆也是我小时候的活儿,每月总有几次。最后挖不到黄泥,得花钱购买,有农民挑卖。不想这样的挣钱的人---也在那次举国严打的运动中,沙坪坝区的公安人员凑不足上面规定的指标---被定为贩卖国土罪挂牌游街。小时黑色幽默多多。想想,就挖一点自己的黄泥晒干碾压成粉,挑进城买点钱买盐,就得坐牢服刑,说不定会死在劳改队。

还有挑水,也是每家每户的承重活儿,那年头水也得花钱买票,去排队接水挑回。家家有水缸,水桶,扁担儿,每天的饮用做饭洗衣必需。我才七八岁就和弟弟去抬水,一次小半桶,渐渐抬满,而后自己挑两个半桶,最后满桶,到干脆用手提时,我才醒悟自己成人。时间把人催壮,又催老,最后就一走了之,来来去去,世间无常。那时候各地设有水站,有人专管放水,每天供应几小时,早早去等水,排队几十米几百米老远,花上几小时很正常,且人人必须持票,一张一挑,一分钱一担。我还记得那个水站的位置在公路分叉处,一间小屋一半露出两头水管,一半封闭有门,里面赢老头控管龙头开关。外婆外公年龄不许挑抬了,那时候我十三岁,在父亲的主张下下我们已经搬迁离他们二老,但才上初中的我,时不时的牵挂着外婆外公家里没有水了,就跑去给外婆从一华里路的上坡处的水站为外婆挑水。偶尔,外婆花钱请人挑。那年头啊“什么人间‘奇迹’没有呢”?可怜的老人,过日子也难。

冬天,杨家湾的河边,长江水流清切而缓缓,像一个爆烈黑黝黝丑小子突然变成俊秀姑娘那么可爱。人们在周末蜂拥江边石摊上搓衣洗被。寒冷的江水流离,将人手“煮”得红红,哪怕穿着棉衣棉裤也要扎袖露腿,跪在石滩上弯曲身子摇摆。因为珍惜一点机器水(那时对自来水的叫法)费。洗好之后衣服放在桶里盆里提回家去,长远的路也轻松,把一周唯一的休息日用尽。几年前我去过一次广安,见到城边一条小河斜面石头流水处,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人们也在石滩上洗衣,这让我立即想到半个世纪前的长江,都什么年代了哇,难道家里没安装水管?可能水费太贵吧,官办企业,不给竞争权,人们无奈,只有选择去河滩。

二,故土森昌泰街

你还记得森昌泰街吗,那是从杨家湾片区到横亘一条顺江几十米高处的绵延马路,为当年的裕华纱厂修建,道路两边是商店和民宅还有茶园交错,那时候叫马路的确不虚,成天只见孙悟空的弟弟和唐僧的坐骑在气呼呼的拉车累。我们的住家处是起坡两三米高斜上去一条岔路进去(现在那里仍然是个丁字路口),里面片区住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巷,我最先的记忆森昌泰街五八巷十号,是我上学前要准备答复老师提问的话。那里背靠山坡,上去是警官校的竹编(现在185部队医院门诊和住院部的置,一幢高高的大楼在当地如鹤立鸡群,那曾属39军区医院,名三九医药)院墙,高高的山丘荒土,被就近的各家开辟菜(最近有报道中国大妈去美国哈佛大学陪孩子读书,趁机把校园空地开来种菜,老农意识千古)地,勤劳的外婆也去那里经常挥舞锄头挖掘播种,锄草,施肥,鲜菜和红薯包谷等等收获不少,每吃到外婆种植的新鲜包谷,香甜得口鼻都笑成堆。那时我3-5岁。1955年前后的日子,我一想就记忆犹新。

1959年里,我小学刚读了一年,那片居住地被个叫做搬运站国家编外单位强征,由地段居委会的开会通知一下,就在那个夏天将森昌泰街的所有住户几十家人户全部搬迁到约一华里外,取名安全村的半山丘处,后来改称卫国路(于今也快拆迁完毕,再叫什么难说)。我还记得那个夏天的日子,拆房讲究房屋的破旧原料,适当的补贴一点建材立即修建就算了事,而且我们只有露宿那些日子。真荒唐,剥削,压榨,强权是没有底线的。那时维权思想不说,谁也不敢反抗,一切组织(居委会党组)说了算,极大的忍住性其实是一种懦弱。文革后大家才明白政客的话不可信。现在很多钉子户用鲜血和生命要价,虽死不悔。

知否?那时我的住家出去横向几十米,拐弯下面是窍角沱正街中段,一个丁字路口,直通裕华纱厂,沿街几家茶馆,其中一处为姓左人家开设。我父亲几乎每天下班后就去那里下棋。常与人鏖战废寝忘食,外婆常叫我去茶馆叫他回家吃饭,一家人等着,真烦。那是我还没有上小学。我家的右边并排尽头是一座官毛斯(厕所),一个石梯坎通下去,是座没墙的煤炭房,堆积了很多我们叫蓝碳的半成品煤,那东西现在见不到了。蓝碳是一种焦煤经燃烧然后密封加水冷却之后制成,这样的煤炭象一种蜂窝状的石头,很坚硬,燃烧里强而久。我看那碳房有时空荡。一两个工作人员等待收卖,一杆重磅秤像菩萨一样的蹲着。

三,弹子石街景

碳房下面是开阔的马路,直通杨家湾,王家沱到河边,相接过去是弹子石正街,名为石桥地区。曾经那里有个石滩流水,从上到下最后在王家沱处才修有个下水道直通长江。自从有了西南制药二厂之后,那流水就是“染色体”了,各种各样的废水黄的,红的,楮红,流在石滩依傍的民宅下,响声哗哗永无终止。

那座石桥之道六十年的才消失,中国现在的著名女作家虹影就出生在那附近,写石桥地区多处出现在她的著述之间。那片区是曾经的文化中心,电影院后面是省二监狱,一座剧院旁边有座很小的图书馆(现在居然没有了),记得只有一点杂志报刊摆放。对面公路过去,当年还有个运动场,偶尔的球赛,篮球足球在那里引来观众,背后一个农村社队的蓄水堰塘,是夏天孩子们的露天免费游泳场,人多的时候像下水饺。每年淹死几个孩子也时时听闻,现在想来,那水好脏,有恐怖,仅是靠天雨补充。堰塘后斜坡上去百米之外是电影院现是在的新世纪超市,曾经那里前有片石板地,周围是摊点和商店,在斜坡处有座蓄水消防池,旁边是南岸第一人民医院门诊部,住院部又在另外叫横街后面的半坡上。往下走就是坡坎,距离在卫国路的我家只要几分钟就到。那片足球运动场左边是弹子石地区最早的公路,通往上新街四公里,右边是明清时候建筑的石板路梯坎,一直向下延伸到弹子石正码头。往右边去就是粮食公司的仓库,本是八国联军打败清廷之后中国开放内地航运,被法国修建的水兵营。那充满历史文化古迹处现在被一家公司霸占。不许进去参观。说到此,你也明白眼前就是开阔的长江南滨路了。

四,童年邻居

印象中的森昌泰街里有各式各样的居住者,很简陋的竹子编墙,那若流浪汉似居住者,我至今都想不起是谁。那是个不正常的家,没有老小,可能年龄比我们大了太多,没有机会在一块玩耍。听说好像家人都被枪毙了,成了孤儿,无人管,有时候来几个同龄人瞎闹。还记得有位邻居伯伯叫刘万和,很矮,浑身衣服十分陋烂,常常拖着一片没跟的破布鞋,几分济公模样,有点被人瞧不起,因为他没工作,游民似的吊儿郎当。他靠抓泥鳅黄鳝挣钱,可有可无的过日子,他老婆我们叫龚嬢嬢,在运输社里女人干男人活儿,挑抬重压。虹影长篇回忆录写她的母亲也是那样的工作者。那时受人瞧不起叫下野力,吃苦。龚嬢嬢至今还在,可能九十岁了。刘万河最后还是进了工厂,离家比较远,一个月左右才能回家一次。在我们左邻右舍里,他们家最穷困。大人孩子的衣裳都很破旧肮脏。他的儿子叫刘光全,比我小几岁,之后还有了个小女儿。据说刘光全长大之后和父亲一样好酒,年纪轻轻去世。前几年我回去游走街头,还碰到他的妹妹,长得亭亭玉立,很美的姑娘了,她叫声大哥,让我感触良多。一问她光全呢,才知道走了好多年,不尽嘘嘘。他们和我家正好三男一女正相反,是三女一男,第三位都是女。现在龚嬢嬢就剩三个女儿了。她的二女眼睛还有点眯,俗话叫长“异子”,白白的一块挡住瞳孔,好像不怎么影响视力。她们家现在居在重烟的公寓大楼里。生活好多了。

搬迁之后的邻居隔壁户主是乔婆婆,一位矮矮的善良的老人,她和我外婆年龄接近,小儿子乔孝福比我大两三岁,成了同辈人。于是我们叫乔婆婆之后,也直接叫乔孝福,眼睛眯眯的,有点像苏联影片夏柏阳的模样。他个子也矮,很善谈,吹牛生动,手舞足蹈,绘声绘色,也手巧。几岁时我们在河边玩泥沙,他做的手枪,左轮,驳壳枪,泥土干后用一种石墨涂上,可以乱真,现在用来找钱给银行添麻烦都行,那得有墨西哥贩毒头子的胆儿。乔孝福做的手枪最美,让我爱不释手,而我模仿着给弟弟做,竟然被抗议,要乔孝福做的,我也不干。我们还一块折纸袋钱包,用水泥袋纸,用画报纸。童年的时候,纸钱包里常空,偶尔有一个镍币,或者分钱,那就是巨额。乔孝福读书差劲,因父亲早死,乔婆婆宠爱幺儿,不加管束。他小学毕业在1963年,考不上初中,就读自带凳子的民办中学,最后他报名成了重庆最老的知青。那是一九六四年,据他说看了“朝阳沟”电影,当农村是天堂,去了才知道是地狱,悔之晚矣。最先,他受街道地段人员鼓动,要去,母亲不许,争吵不休,他偷了户口报名。做了知青以后,他常常从几百里外的遂宁乡下呆不住了,回重庆依靠母亲,一呆几个月,没有户口的“黑”人,一家子省钱粮维持。久了又得离开,这样去去来来好多年。最后在知青潮回城之际,他进了搬运站做苦力。从1964年到1973年之间,这样把他从十几岁折磨到二十几岁。乔孝福后来讨了老婆,自谋生路开了个小面馆,生了两个儿子。几年前离婚独居,去年过世不到七十,他烟瘾太大,患肺癌。我还想见他呢,却作古了。我委托朋友转交给他的一本我的散文集,可能到手不过月余。我现在后悔了。很久之前,因为他的义兄乔金泉常在爬上屋顶之后偷我家的盖瓦,被外婆发现几次,打骂不休。外婆的口词之锋利,是我今生今世见到的唯一比诸葛亮骂王朗还厉害的。这样的结局,两家矛盾不解,直接影响了我们的童年友谊。遗憾那时候我太小,不会介入劝解,让两家重归于好。唉!人生没有完全的事。遗憾是不断产生的。乔婆婆家还有个义子叫乔金泉,年龄比她小不了多少,比乔孝福大得像两代人。乔金泉一辈子未婚,打零工零活儿挣钱,所有都叫给他叫妈的乔婆婆,可能比他大不到十岁。乔金泉七十多岁去世,应该是乔婆婆先走。此外,乔乔婆婆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嫁给在铁道部部队的一位团长,后来专业在窍角沱重庆轻工业纺织配件厂当领导。二女叫乔桂英,据说后来酷爱画画,成为名气不小的中国十大女画家之一。真奇迹了,让我听来一时发呆。如果我不是自吹自擂(被人称作家),那种最底层的民间隔壁两家,居然都出了人才。

最可怜的邻居中有位做搬运工的女性长辈,我们都叫她祝嬢嬢,一个顽强女人,上世纪五十年代家庭关系打死打火都不会分家,她却早早与丈夫离婚,默默无声一直在搬运站干活。估计是她的出生成份不好,被人歧视,男人怕受牵连。一个女人,成天挑抬运输挣钱度日,就唯一的儿子甘志清相依为命。他小名叫清明,聪明倔强而毫无孝心,母亲无微不至的百般呵护,他读书调皮捣蛋,好强霸道,喜欢打架。

很小的时候,又一次清明叫我陪他去河边码头玩耍,那退水之后的河滩上堆积了一摞摞的课本书籍,可能是一所学校订的教材。那一本本崭新的书,要是让我们扯开一页页的做成纸溜溜(条)多美啊,可以和别人输赢玩耍了。于是,清明看看没有人,就去扯开堆积书本包装纸,偷了一大叠,放在远远的石头上,叫我看住,他又想去再偷时,被来玩耍的几个同龄孩子看到,过来想分赃,要拿几本,清明不干,就吵骂起来,那时候还是冷冷的冬天,他戴着那东北人似得棉帽,顺手将护耳片遮下来,骂得必须动手的时候,他立即将钮门扣牢下巴,开始挥拳打过去,马上抓住对方的头发,对手被扯得发蒙,也伸手抓清明却是棉帽,后者领先一着打败了对方。我看到这斗殴镜头,很佩服他的战略战术,有先见之明。像这样的打架斗殴,对清明是如数家珍了。一次几个孩子在他家门前要来揍他,他提出家里的菜刀,就在门前石磨上拍打出声,默默凝视对方,几个孩子始终不敢出手,最后骂咧咧的退兵。清明最坏的脾气是对自己的妈也敢挥拳头,要钱不给就摔东西。祝嬢嬢又骂又恨又得给。清明小时候模样乖巧,肤色也好,个子不高,大约170。他有个常人不具备的优点,就是擅长画画,家里的墙壁上是他创作的古装画,栩栩如生,色彩逼真,遗憾他没有获得培养,天才被磨灭。他中学后就读机械学校,毕业后分配在军工单位,重庆建设厂做车工。后来转到王家沱的船厂维修车间。清明脾气暴躁,结婚之后动不动就要打老婆,下手极狠。最后我听说清明还打自己的妈,把祝嬢嬢气疯了跑失踪,再也没有回来,跳河去?尸体没见。清明的老婆常是遍体鳞伤,实在忍受不了,挣扎离婚。这已经是我出国之后的事了。清明的结局恶有恶报,听我的同龄邻居朋友刘朝云说他再婚之后将房卖掉,搬迁去江北区和二婚妻子居住一块,过些日子脾气爆发,又是打架不休吧。这次对方不饶,叫亲属帮忙或约社会帮闲者,把他从几层楼房的楼顶上摔下来跌死,不了了之一生。最后结论为他在楼顶晾衣失足。这下,我最熟悉的邻居童年伙伴二人都早早死去。清明死时可能不到六十岁。奇怪的是,他离婚的妻子再婚走好运,后来的丈夫是名退休警察,对她关爱无比,后半生格式化了前半生的痛苦,独生的女儿也争气,有好工作。人生就这么怪。

五,那个厕所

关于厕所,我还意犹未尽。

尽管现在它经过修葺而后面目全非,但还基本保持了原来的风貌和气势。现在是白色泥灰涂抹,失去了曾经的风采。在当年,那片位于重庆长江岸边几百米处的破旧的密集民宅群里,只有那座曾经被称为官茅斯的建筑风格出类拔萃,极其现代化,来历匪浅,它的可贵是唯一的幸存者。不知道以后回去还能不能看到这座仍然苟延残喘的茅斯,更难说那片土地不会被征用。拜托你要是经过那里,去帮我拍摄几张照片,作为古迹珍藏,不无有意。

我估计那是二战中修葺的“极乐世界”,在老百姓的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惨不忍睹的灾难时期,政府还修那样的豪
华厕所,存放臭不可闻的米田共,这就注定了国民党必须衰败和滚出大陆的结局。蒋介石治国的败笔,此看管窥蠡测。

在那片破损狼藉的民宅中,这座被誉为官茅斯的建筑真可谓独树一帜。茅斯(四川土话意指厕所粪坑等地)之前要加官,言下之意,这样的三废处理地,也有贵贱之分。修得光彩夺目,老百姓就认为官用,美其名曰。不过,我们小时候就有这样的待遇,大概也算言不由衷的高干子弟。

这茅斯有很厚的水泥墙,那水泥比现在流行的豆渣水泥质量好得多,颜色也略深黄,涂抹在厚厚的砖墙上,让这座厕所外表看起来有点接近北京紫禁城气势。无形中,最底层的平民们每天进进出出,还不知道是为“特供”中人。这厕所进门中间有两通道,间夹一堵厚略一米之墙的两面便池,后面是一排大约十来个位置的隔式蹲坑,相隔的水泥墙一米高度,让成人站起了脱裤都不露“峥嵘”。厕所为凸型外表,除了中间还有两边进门,成了宫殿似的三门。现在写到此我才恍然大悟,这种厕所只有男厕。想想,当年那片位置只有田地或荒土山丘,在国民党为军队培养警官的学校门外为不过几十米处,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都是清一色小伙,没有女人的地方不需多此一举。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座厕所略有改观之后,是不是为半边天设想。作为人类,无论如何的像猫同志说的女人要爱武装胜过爱红妆,脱下装的活儿还不能少。在这茅斯外有一米宽的檐,下是水泥平整的地面,再外就是一条水沟了。那是我们童年的俱乐部之一,用一双小小的手写画了不少春秋。值得留下一笔。

孩子的时候,在重庆南岸的民宅处,很难有平整的地面属于公共领地,可以不受干涉阻扰的环境(现在生活在西方,看到处是孩子们的乐园,感触多多),为此,我们三三五五就在厕所外面的水泥地上玩耍输纸画,或打弹珠,掸或抓捻杏仁粒,以规则论输赢。三五岁的孩子,成天爬在那里,不少还是光着屁股才会走路的,就把厕所外面的“良辰美景”当了迪斯尼乐园。

2015-07-16 于赫尔辛基基斋 23日再改

童心好赌之玩

现在大陆饕餮之徒吃参,吃蛇,吃牛,吃猪,吃羊,吃野味之余,还吃婴儿,直接喝人奶,北京还成立公司专门中介喝奶,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上得黄金床,生男埋没打工早。要是杜甫老儿还在,他的兵车行得改称喝奶行算啦。君不见,一个个好端端的身体,吃得血糖血脂血压上升如海啸奔来。有的吃得中风,吃到偏瘫,吃成口歪眼斜,胖得从婴儿开始到耄耋未必,肥肚跨越脐下三寸,横肉布满宽脸一尺,致死不悔改。有的喝茅台,五粮液,剑南春,喝成肝硬化(如许世友类),腹水起,有的喝得醉醺醺,随手把豆腐渣工程批文为典范模,到处垮塌,阵风能把楼房凉台吹断裂坠下,有的在厨房用刀拍菜板,房子就少掉一部缺了,这样的事现频繁发生。说来说去,都是喝的效果。更有玩的,去卡拉OK,洗脚城,找农村小妹妹伺候,嘻嘻哈哈,夜夜笙歌,跳舞不止。最近暴露和中央政治局人员打成一片合影拍照的王林,这邪门杀手,竟然还一次给几十个少女“开光”在床,玩多P。

算啦,不说那些鸟事,还是言归正传说童赌,其必曰,先天下之赢而赢,后天丅之输而输,大鱼吃小鱼,大赢小输,其理也然。不过,童心是不管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的。

说到输赢之赌,必有器具。此篇就二者兼述。

那时候,孩子们赌杏仁(重庆话叫杏是hen的阳平,hen糊米。“糊”是指核,“米”意指所有果实内核),赌桃核,赌玻璃珠,赌小人画,还有赌溜溜纸,又名刚条,动作精彩,意味别致。

我至今排斥藐视赌者,其因我小时也是个冥顽赌徒,跟大孩子玩观摩练习,伴随我成长,难以收手。由此而深深体会这玩意儿令人贪婪失智。至今我不介入牌类麻将等赌具。玩物丧志这四个字,从醒世之后到我读初中期,是极大的教训。浪费我无数的宝贵时光。那时的孩子赌什么呢?说来好笑,想来一文不值,可我曾经朝思暮想为之奋斗。我的一个弟弟本来聪明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但好赌,从小赌,中年赌,壮年赌,家破人不亡,孩子教育不管,成了废物,自己负债累累,潜逃消失多年,父亲最后无法瞑目。现没赌资了,人也老啦,一贫如洗,成天看电视节目传授玩牌。每看到他,想到他小时候的天赋因赌殆尽,我像进杂货店闻到乱七八糟的佐料。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那时候的街头小摊小店,总有一种孩子喜欢的赌具,一张张硬纸画,框格里印有五颜六色的人物,封神榜的仙,春秋战国的侠,三国水浒的豪杰,张飞岳飞穆桂英杨家将等等,画面长两寸余,宽一寸多,每画间隔不到半公分,十乘十的排列一版,就是孩子们最爱的赌具。

首先,花几分甚至一毛巨款买来,剪成独立小画,一张张轻轻弯曲半圆若瓢,放在地上或桌子上用手掌弓起一拍,拇指和食指间的空隙产生一股强风,灌进画下使其翻滚,在倒正之间定论输赢。这样的游戏孩子们一见就会,而又百玩不厌,乐此不疲,那时候的街头巷尾,总能见到孩子三三两两趴在地上,蹲着,弯身,对小隔画拍打,赢了厚厚一叠,输了两手空空。赢家乐不可支,胜过今日中奖,输家怏怏不乐,如丧考妣,决心存钱再买了赢回来。但训练技巧基本功是必须的,拍打轻重,灌风多少,角度,位置,输风量,等等,都必须把握精准到位,那匍匐的画,才能随心起跳翻转。那哪里是什么画呀,明明是一张张小精灵灵符,里面人物笑看孩子,交流传递一种超时空的友情。姜子牙作法的仙风道骨,张飞上翘络腮胡,岳飞山羊胡斜飘,诸葛亮的长袖善舞,关云长的勒马带刀,这些历史典故在画面,无形中成为孩子们成长时的语文资料。有空翻看,也是潜移默化。

还有一种赌具是用杏仁,那是吃过的杏剩下的种子壳儿“包藏仁心”的颗粒。就指头大,一粒粒是孩子们玩得天花乱坠的钟情物。要是走路在街头巷尾,突然看到地面有粒杏仁,那是比黄继光冲上去堵枪眼还不顾一切,欢欣鼓舞多一粒后补“战士”。这样的赌博方法奇妙,是一种训练眼明手快,争分夺秒的把握时机的技巧。开赌了,小小的张三李四们说好,每次各出三粒五粒,十粒八粒,一撒开在地,或分小堆,大堆,然后抛一粒在空,趁未掉地之前,用指头分一三五的抓起,然后翻掌接住落下来的。抓的时候将留在手心里的一粒“坂垣师团”之“精锐”粒抛向空中时,要把握好高度,直线,落地时间。抛得越高,落下误差点越大,接在手心的可能性越小。为此,抛得直不直,高不高,能不能在这样的时间(几秒)内捻抓到地面规定的杏仁,这样的高难度技巧,大大的训练了孩子们将来能不能探囊取物,还易如反掌!童年的美妙时分,这样技巧竞争,杏仁与纸快之间,训练了孩心的手巧,有的孩子开启另外悟性,做了快速致富的时迁,所到之处,令人防不胜防,路人惊慌失措,钱包不翼而飞,上吊跳河自取。遗憾我没这神性。看来,中国盛产神偷,民间童子功功不可没。现在有人用来偷孩子偷女人,轻而易举。呜呼!那时候啊,街道角落只要行人少,静僻处,只要是一块几米大的平地,以三合土水泥地最爱。为了抓好杏仁,手掌指头被磨坏出血的事经常发生,但孩子们仍然不顾一切。

为了获得杏仁,除了有点钱买杏吃,还能做的事就是注意在杏上市的季节,到处去捡那些嘴巴里吐出的颗粒,三五个时辰,总有机会得十粒八粒或者几十粒,运气好得不行。还有就是赌博中赢得的杏仁留存起来,放在家里不被大人发现的角落里,用小小的钵子珍藏。 我的上学时候,书包里面总有溜溜纸纸条,格画,杏仁等。

溜溜纸的另一种叫法为“刚条”,何为取此名,许是约定俗成。溜溜纸抓法别致,技巧性强,不练习则不得也。其过程,还真是儿童们的享受。

抓溜溜纸也是一种绝活,赌具取舍书本,32开页面宽为准(好像还不到,裁去部分),一张张折为一寸宽条状,细细摆顺,叠叠成型,压得服帖。当彼此相见时,说声:来嘛,抓溜溜纸,干不干?对方回答:要得,来就来!于是,像军阀重开战,将书包里叠得整齐的刚条拿出往地上一放,二者平比差不多就行。然后划拳----石头/剪子/帕子----相生相克定先后。一群孩子看的看,抓的抓,乐也。

这时,一叠几公分或一二十公分高的溜溜纸在手,孩子们身形半躬,若排兵将军盯死沙盘,一丝不苟,聚精会神,恶斗开始。最先,上手者将衣袖挽至肘部,赤裸裸的若打架状,要获得战利品,攫为己有,随心翻转,把握,控制,最后得心应手。起头,溜溜纸被竖在左手四指上,这叫“胎”(顶)住,而后用拇指抵挡,不能倒。然后轻轻将叠溜溜纸一耸,身形一稳下沉,趁叠钢条凌空之瞬,同时翻掌,伸出手背一顺风承受着溜溜纸贴在手背,第一步得势,延续下一动作。反之,哪怕一张落地就退场让对方开始。如果顺利,将手背再簸动手指,前一张被抖出一丝儿间隔,要小心,凝神,闭气,若总统握手接待贵宾样的礼态,若剩一张要它学张国焘去。

此时此刻,默默间,凝视间,祈祝间,抬手凌空一抛,迅速抽回闪缩,急伸,即覆纸叠,不轻不重,不远不近,恰到好处,说时迟,那时快,整个手掌到手背手肘都像一根磁铁,让这叠厚厚的溜溜纸一下若鸣金收兵回营的士兵,不是魔法,胜似巫术,一手大腕样的划弧,整叠溜溜纸就乖乖的若白蛇吐芯,一闪就卡在手腕内侧,唯有那一张不须抓住,任其漫漫飞扬。兵法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也!估计三国那些风云人物,小时候也属抓溜溜纸的行家。要是溜溜纸不失传,而今人才秀,央视节目夺冠,应是当惊世界殊,不在话下。

这样你来我往,打堆堆,抱团团,津津有味几小时。如没有成功,或不止一张抛出,那就是对方依样画葫芦的权利,行的就赢,输的摸另一叠,垂头丧气又开始,反反复复,一方倾囊则悻悻离去,另一方满载而归,欢天喜地。输者重新毁书不坑儒,若秦始皇地下有知,哭笑不得吧。溜溜纸输赢何年何月起始不知,但“圆寂”是在我们一代无疑。

现在看不到有孩子玩耍这赌博游戏了。我又无法传授给芬兰儿童。早退了神功。做这样的游戏,孩子们成堆,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的轮流抓舞,不弱于今天打电玩的感受。那起伏运动,对身体健康有益,对脑袋训练有术,对事物变化的把握有方,一生事业成败,可鉴。说来,比电子游戏技高一筹ing。

其实,那赌具别无它用,但好玩,有趣。多少好书成牺牲品,就无法估量了,那时候啊,无论葵花宝典,或金匮要诀,黄帝内经,金瓶梅,痴婆子,只要拿在手里就折了溜溜纸。幸好文革中孩子不玩此物,要不小反革命会风起云涌。红色宝书家家必备,人人必需的年代,做赌具是逆天大罪了。我曾把父亲收藏的一箱武侠小说珍本,清末印品,他爱惜的放在楼上,被我搭梯翻箱倒柜偷来,一次又一次的扯开书钉,折了纸溜溜,最后输得无影无踪。现在看这书应是价值不菲的收藏品。孩时起倾家荡产在所不计。估计毛老太皇治国,也用溜溜纸法,那飘飘剩下的一张,就算王洪文去。

那时候,我们的童年没有迪斯科,没有电视,没有电玩,没有任何生趣,孩子们别开生面,开动小小的脑袋,发掘出生活,玩出童真。遗憾现在这“手艺”已经失传。千秋万代之后,如果没有文字留存,再没人知道历史上还发生过这样的趣事。

另外,孩子们还有几种玩法,那属恶作剧。

赌具中,除抓哼糊米(杏仁),拍纸画,打玻璃珠进洞,抓钢条(即溜溜纸),更简易玩法就是划白黑得(做石头剪子帕子等相生相克的手指型对弈)论输赢来“弹绷绷”,输家挨赢方敲打,用指头弹一下头皮,对额头发劲,嘣的一声,清脆悦耳,就顾名思义了,象声词说发。如果多输几次,额头皮敲肿起来,就像摔跤碰了石头一样,头上一团包。回家去还得撒谎说在什么地方摔跤碰触。以免追究。如果孩子们在一块无聊,又某器具如溜溜纸,杏仁等,就说:来,弹嘣嘣,干不干。对方只要回答:好!那一时三刻之后,肯定有一个脑袋的头皮会不像话。

还就一种玩法打“么么掌”。么么掌是双方伸出手掌对接覆盖,一致掌心向下贴拢,在下手掌方以最快的速度翻上来,把上方覆盖的手背击中,就算赢,奖赏为继续在下往上翻转拍打。如果翻转时候对方速度放映更快,一缩手击空,那就算失误,输了。于是,输者就把手摆在上面,仍下面的手掌一如既往翻转起来拍打。这是一阵考验反应力,控制力,速度,力度的黑心恶斗。反应迟钝的可能手背要肿,青筋冒起,几天都不消。

折纸块,方正的纸快折来象现在抛飞盘一样,也是玩具。远距离抛掷覆盖,就赢,反之让对方来抛掷,只要纸快接触到就有效。要不就对墙距离几米处划线,将纸快抛向墙边,另一方抛来覆盖,能者算赢。于是,一叠叠纸快在孩子们的口袋里,书包里,成为必备。

总之,每一种玩法都有规则和处罚条例,双方都遵守,不能痞,痞了被人瞧不起。我族我类豪赌之习那是从小形成,不知不觉流传下来,到我们一代为止。现在进口玩具多了,视觉神经转移,祖传法儿渐渐绝迹。自然法则的优选吧。

赌博也是人类共性,就我所到的国家,中国人的豪赌,为世界一绝,各国各地赌场老板对华人另眼相待,绿灯迎送,络绎不绝。赫尔辛基市区的赌场是华人送钱处。我所知道的一位上海人,把自己辛苦经营的餐馆输掉,最后再为人炒菜去,这辈子怕没门了。每到春节前,这里赌场饭店总有盛餐免费招待华人,说诱惑也然。 我曾在美国旅游,几经西部沙漠,过赌城拉斯维加斯观光(还有免费车从洛杉矶接送,赌场免费提供豪华自助餐,芝加哥,圣地亚哥等赌场也然,全世界对华人一视同仁)时,看到赌场里众多花花绿绿的赌具,满脸贪婪的众生,全神贯注,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还真不觉得有我童年的赌具丰富多彩而又技术性强。到而今说起往事,赌博是我们在无聊乏味是岁月里,是唯一不为名,不为利的怡情寄性手段。不妨一一道来,聊补文章一阕。当然,我聊的是故乡重庆“掌故”,别的城市孩子怎么对待,我就无从考察了。

俗话说,玩物伤智,我曾热衷于赌,到现在什么都不会,想回到童年也不可能了。看人家把卫星都搞出来,有的还能把地球弄没,我只有在写点教训来总结,真是追悔莫及,留点文字算愚者一得吧。再说,我把这门绝迹的赌博文化写来,一来可以享受童年的滋味,二来也可将文化角落里面失传的旧事作为一种补遗。

估计今生今世,恐怕只有我能领取芬兰政府的银子,无忧无虑,闲极之余,描绘中国儿童的陈年旧事,干这活儿的,大概还举世无二,也是一得。

2015-07-18 于赫尔辛基基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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