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底的南美之旅出了点状况。除了一些物质损失,更多的是损失了旅游中轻松愉悦的心情。从南美回来几天了,沮丧感还未完全消除。
回去上班,和老板同事们聊了聊休假的事情,心情也没有完全松缓下来。回来的通勤火车上就很想见到我的朋友,跟她说说话,唠叨唠叨。她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位“车友”,有几年了。我们在同一站上车,都坐到终点。她人很文静,瘦瘦小小,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让人感觉真诚和真实。
她五十出头的年纪,有两个女儿,一个正在上大学,另一个今年也要离家去大学了。这一阵她经常和我聊起女儿申请大学的事,很有些快乐的“烦恼”。她老公恰巧和我是校友,当然是后辈校友啦。她父母原来都是中科院的科学家,八十多岁,早退休了。我们还发现我知道的一位前辈和她父母原是一个单位的,都认识……世界真小啊! 前一阵子她刚刚回去探望了父母。我们都是北京人,也挺聊得来,慢慢就感觉到互相的尊重和信任。
我这次出门前和她聊天,知道她老公正在中国探亲。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我和她分享了一种从北京带回的糖果,她很喜欢,就把包装纸留着,说拍个照片,让老公也从北京给她带回些。说起出门旅游,我说你们马上也要空巢了,很快你就能和老公一起出门,想去哪去哪啦! 我们约好等我回来见。
因为我早上坐车常常不定时,而她早晚都定时定点,所以下午回来差不多都能碰上。可这天的火车上没有看到她。我还纳闷儿,她没上班吗?不记得她说过这段时间休假啊。
几天后再去上班,火车上碰到另外一位车友。聊天中,她和我提起了在感恩节前几天,在我上车的车站边上,发生了一起汽车撞人的事故,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国女士,从停车场出来,去车站过马路时,被一辆车给撞了。听说这位女士当场死亡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一哆嗦。朋友说,这不会是经常跟你一起坐车的那个女士吧?我嘴上说不会吧,哪会那么巧呢,可心里却扑通扑通乱跳。
我急慌慌地赶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上网查感恩节前在我们火车站附近发生的交通事故的任何报导。结果一下子出来了好几条,都是2018年11月那一天的消息。
一开始看的都是英文的报道,说是被撞者在送医前就已身亡,肇事者撞人后开车离开现场,但很快又返回等等……看了几条之后,突然看到死者名字,英文的拼法和我的朋友是一样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紧张得要死。但我仍心存侥幸,赶紧查查我们所在的县有多少叫这个名字的人。结果一下子查出了十好几个,我心里又冒出些希望来。
既然这个地区有那么多名字发音相同的人,出事故的不一定就是我的朋友吧!我努力地期盼着,但心还是通通地狂跳。接着又找到了有关这次事故的中文报道,发现受害者的名字,恰恰就是我朋友的名字! 还清楚记得我和她在火车上刚相识打招呼时,她告诉我她的名字,还笑着说她的父母怎么给她起了这样一个稀疏平常的名字。
可我还是不甘心。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那么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这种事儿怎么就偏偏落到她身上?我在网上看来看去,突然,一张照片蹦了出来,那正是我所熟悉的那张文静秀气的脸,天呐,我的朋友!
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在办公桌前哭了起来! 心里难过的不得了。但此时还不完全是为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而哭泣,而更多的是不相信,是震惊,是不能理解,完全没有能力接受。
经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在我的心里和理智上沉淀一些之后,真正的心痛和难过才充满了胸膛。为了一个鲜活生命的突然逝去,为了骤然失去一个虽是萍水相逢,但又感觉亲密而无话不说的朋友,而真真切切地难过。
我突然感觉,我在旅途中所遭遇的不顺和心情的低落,此时根本不值一提。出门在外,危险总是比呆在家里要大。而我们完成了旅程,安全回家了。可我的朋友,在家天天按时上班下班,每天赶同一班火车,为家庭为孩子为自己辛苦工作。每天一样的路程,来来回回,乖乖巧巧,认认真真……可是她却丢了性命!这让我如何能够接受!
到了这个年纪,尽管也经历了人生中很多坎坷和风雨,见证了不少生离死别,但这位朋友的突然离去,还是让我禁不住感叹,人生无常!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匆忙地离去?你好好在家上班嘛,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我还要和你诉苦,讲旅行中的故事,好多家常理短要和你唠叨,你怎么能就这样不辞而别呢! ?
我终究是知道的,在生与死上,是没有道理可讲,没有逻辑可辩,没有委屈可诉的。作为朋友,我的难过怎么和她家人的心痛相比呢!她的孩子们,老公,年迈的父母……我想都不敢想!
现在在火车上,我还是习惯性地坐在过道的座位上,把靠窗的座位留给你。但我每每意识到,你再也不会走到我身旁轻拍我的肩膀,然后乖巧地坐到我旁边,我们轻声的聊天,聊当天的烦恼或趣事,聊工作家庭孩子老公,还有我们共同的老家,北京!
火车上那种轻松愉悦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只因为在火车上再也没有了你的身影。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的电话号码。因为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从来没有需要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是真正萍水相逢,却又感觉是知心的好朋友。
我的朋友,在我今后的上班途中,在我的心里,永远都会给你留一个座位。你别急啊,一路走好!
201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