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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a描写国内一线城市女性情感长篇小说怯怯登场(谢绝转载,敬请谅解)
正文

三个女人的博弈 (四)

(2013-10-28 15:51:50) 下一个

7.绝地反击

 

秦雨沛记得《花城早报》法律专栏办得挺好,益群律师所的律师陆见经常在上面发一些文稿,她上网查了益群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决定直接去找陆见律师。

天上飘着细雨,秦雨沛淡扫蛾眉,嘴唇抹了无色唇膏,上身穿一件粉绿色修腰衬衫,下身穿棕色直筒及膝一步裙,脚穿棕色半高跟鞋,举着一把镶蕾丝边的雨伞。迷蒙细雨中,她苗条颀长的身段在雨伞下影影绰绰,如果生活总是风平浪静,和和顺顺,外形出众的秦雨沛大可以为市井风情增添一些诗意。可是,时下她秦雨沛步履匆匆,是走在打官司讨生计的路上,现实与愿景经常货不对版。

秦雨沛来到益群律师所,在接待室,她看到了律师介绍栏上陆见的照片,那是一个青年男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很精神。文字介绍陆见是西南政法大学毕业的硕士生,是这个律师所的合伙人。

“我是陆见,请问是你找我么?”

秦雨沛背后传来爽朗的女声,她回过头去,哦?原来陆见是个女律师?秦雨沛被自己从照片看判断陆见是男的印象好想笑。只见这位陆见律师短小精干,上身穿一件男式的白衬衣,下面着一条黑西裤,足穿包头攀带皮鞋,头发剪得很短,跟男士的平头差不多,雨沛心里暗想:哇,她打扮也太中性了,十足“假小子”!

陆见见到秦雨沛的第一眼,心生讶然:好个靓女!

雨沛和陆见坐下,开始谈委托代理诉讼的事。陆见听完秦雨沛介绍情况,认为官司有得打,两人便签署了委托书,雨沛按律师所规定先交付一半律师费,等官司完结后再交余款。

临走时,秦雨沛对陆见说:“陆律师,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你请说。”

“从现在起,请你不要再去剪头发了,等这场官司打完再说。”——秦雨沛从款式设计的角度看,觉得陆律师头发留长一点,换个新发型更合适。

“呵呵,为什么呀?”

“你说行不行吧!”

“行!不就是头发嘛!可以!”陆见很爽快。

陆见仔细研究了秦雨沛的情况,她认为,要打赢这场官司,必须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听说秦雨沛不服区法院的判决,向市中院上诉后,黎练也很紧张。她意识到,要动手中的王牌了。

晚上下班后,她开车到市府大院旁边的一个高档住宅区,找“细姑爸”——副市长黎丽萍。

黎丽萍是个独身女人。为了事业,她心无旁骛,错过了婚姻,但她不想错过整个人生,对亲侄女黎练视若己出,一心好生栽培。

在保姆的服侍下,黎副市长和黎练用完晚餐,两人各捧一杯热茶,坐在双人沙发上说话。

“有什么事?讲啦。”黎丽萍气定神闲,举重若轻。

“细姑爸,”黎练从小就敬佩这个父亲最小的妹妹,家里人让她管细姑姑叫“细姑爸”,一声“细姑爸”,就该知道这份情感的含金量。“我今天来,有件事求你……”

黎练把秦雨沛跟华丰集团打官司的事说了。黎丽萍明白,侄女是想让自己找人跟市中院疏通一下。

黎丽萍沉吟许久,开口了:“……阿练,最近,市纪委在查市中院班子的问题,搞不好,市中院的班子要大换血。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动。不能找人,否则……你说的这个事,就顺其自然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心里时时保持警惕,这个秦……雨沛,也算得上是一个心腹之患了,以后有机会再办她!现在,我们不能因此事妄动!”

黎练不敢多说什么。凡会影响到“细姑爸”的事是不能胡来的,绝不能让“细姑爸”地位受影响!没有细姑爸,黎家和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梁美娟被任命为彩虹街抗击“非典”领导小组任副组长我,负责商业片。在召集务商业单位负责人开动员会时,认识了彩虹商厦的物管经理于攀,她对于攀一见钟情。

以前,梁美娟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信心,先是因为家贫,后是因为马坚。自从有了“阿喀琉斯”以后,她如有神助,才发现,原来外面到处是桃红柳绿,周围不少俊男靓仔!于攀就是符合自己内心标准那类男子。可是,梁美娟不知道于攀对自己有没有感觉。她打算,逐步和马坚了断,争取和于攀发展感情。

马坚可是时时惦记着梁美娟。他发现,梁美娟近来变了,以前自己跟她在一起,她是欲拒还迎,现在是能躲就躲,给她打电话,她经常不接。为了拉紧她,马坚总是想办法讨好她,这次,趁着出差,他给梁美娟买了一个5000元的老坑玉手镯。

“你看看,你看看,这次我出差,专门给你买的手镯!是老坑玉呢!”

“什么老坑玉?不就是从死人棺材里扒出来的吗?”梁美娟表情厌恶。

“从死人棺材里扒出来的才值钱呢!这个手镯要5000大银!来,我给你戴上,给我看看!人家女仔个个穿金戴银,你什么都是没有,我心里不安乐哟!”

梁美娟猛地一躲:“我不戴!讨厌!”

马坚从来没见过梁美娟这个态度。看来,屁股坐稳了,翅膀长硬了,想甩了阿叔了。马坚心里很恼怒,但他不能发作,再发作,她会把自己赶出她的宿舍的。他只好把老坑玉手镯放在桌上。马坚不知道,他那区区5000元的老坑玉算个啥?怎比得上“阿喀琉斯”?

 

马坚给了梁美娟手镯,自己留下了发票。没承想,回家以后,被老婆从裤袋里发现了发票。

“老公,你给我买了手镯啊?”

“啊?没有啊。”

“这发票……”黎练举着发票,如举着一把匕首。

“啊,”马坚镇定下来,“是我买来送给刘区长太太的。她不是这个月生日吗,出差正好碰上,就买了送给她,毕竟人家帮我们很多啊。”

5000大银喔,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黎练掌握家庭经济命脉,马坚每月零用钱是2000

“啊,这次出差,借了公款,有。正好碰上了,就,就买了。”

“那你不等我跟你一起送?这样才真是‘物有所值’啊!”

“正好碰到刘区长来检查抗‘非典’工作,他多问我几句,我看周围正好又没人,就直接给他了。”

“刘区长跟你说什么了?”黎练的口气变温情了。

“哦,他说谢谢我,有空约我玩玩麻雀仔。”马坚讲大话功夫一流。

黎练信了,很满意马坚。在床上,她突然有了要的感觉。

马坚明白老婆的心思。但他一是刚从梁美娟那里来过,二是看到黎练那堆在腰腹和胃腩的赘肉像轮胎像救生圈,他心就梗得厉害,一口气上不来,别说要做大运动量的俯卧撑了。

马坚只好装糊涂:“哎呀,出差在外,睡不好觉,好累!”

黎练心里只希望马坚主动,没想到他居然不通气。过了一会儿,她再看身边的马坚,已然呼呼入睡。黎练想起公司搞清洁的女工曾煞有介事的说过,你要知道你老公对你怎样,那就看他在床上对你紧火不紧火。当时黎练是一笑置之。黎练对自己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她是一个特别要强要面子的女人,追求事业、家庭、孩子都十全十美,要让别人羡慕。事业上,她有背景;孩子嘛,有钱可以送最好的贵族寄宿学校;老公呢,是天赐良缘。想当年,自己主动追马坚,别人是男才女貌,自己是女才男貌,只要自己喜欢,黎练才不管什么世俗观念呢!当然,她也是很在乎自己的相貌和身材的,为了减肥,她每天不吃米饭,只吃青菜、水果,只喝别人推荐的从香港进口的营养果汁,还去做针灸埋耳针,黎练拼命减肥,除了是为了在职场打拼,还就是“女为悦已者容”,要拢住马坚的心。虽然在单位是一把手,可中国女人嫁鸡随鸡的心理黎练还是根深蒂固的。黎练记得,她和马坚有两个月没有那个了,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他现在这个熊样,难不成外面有人?黎练开始有点怀疑了,她翻来覆去,夜不成眠。

 

秦雨沛与华丰公司劳动争议案案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中级法院比劳动争议仲裁庭、区法院都气派多了。秦雨沛和陆见一起坐在原告席,对面是被告席,依然是华丰公司的原班人马。

白主任看到秦雨沛旁边多了一个没见过的人,估计是律师。在听书记员宣布时,原来秦雨沛请的律师叫陆见。白主任在报上看过陆见写的专栏,他知道秦雨沛这次是下大本钱了。

果然,原告律师出手不凡。她避开了劳动纪律这个问题,上来就剑指华丰集团违反《劳动合同法》。

陆见说:“原告是国家正规全日制大学毕业生,她的工作岗位是办公室秘书,按国家的规定,原告是干部身份。被告华丰公司在未与原告协商的情况下,直接调原告去从事仓管员工作,这是违反《劳动合同法》的。”

肖律师马上答辩:“仓管员也是工作岗位!都什么年代了,干部能上能下,企业经营有困难,需要进行岗位调整,要是人人都讲条件,拈轻怕重,那企业管理者还怎么管理?!”

陆见表情有点深不可测:“请被告代理人搞清楚,不要以为有个‘员’字就是干部岗位,清洁员也是‘员’,是干部吗?至于被告说的能上能下、企业经营有困难,需要进行岗位调整,要是人人都讲条件,拈轻怕重,企业管理者还怎么管理,与本案没有关联性。另外,我们认为,国家规定的干部人事制度是有延续性的,在没有新法规替代之前,还是要执行。当然,如果企业确实需要,按《劳动合同法》规定,企业可以和员工协商,员工同意后,可以重新签订新的劳动合同;如果员工不同意,你企业又非要员工调整工作岗位,那么,员工可以立即与企业解除劳动合同,立马走人!我的当事人算乖的了,老老实实地等一个月才跟企业解除劳动合同!被告违约在先,原告理应寻求法律保护,希望法庭能为原告维权!原告要求……”

“上诉书上写了,不用重复!”法官打断陆见的陈词,转向被告:“被告,你对原告的陈述有没有疑义?”

“有!”肖律师马上回答:“原告讲的干部身份和本案没有关联性,原告首先是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连续旷工十五天以上……”

“行了,你们的答辩书已经有了,不用再说了。”法官打断肖律师话,转过脸对陆见说:“原告,请你提交原告的干部身份证明材料,什么时候可以交来?”

陆见和秦雨沛小声商量了一下,回答:“一周之内。”

法官答允:“可以。”

最后,法官问双方:同不同意和解?这次是原告不同意和解,而被告方的肖律师显然被原告律师从斜刺里甩出的杀手锏搞得有点懵。称委托人没有授权,要请示。

法官听完,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直至书记员记录完毕,宣布休庭。

秦雨沛的人事档案已转到区人才交流中心档案室,她在那里找到了刚大学毕业时填写的《国家高等教育毕业生登记表》,这是一份证明她是干部身份的关键文书记载,她将自己的《国家高等教育毕业生登记表》复印后,经档案室盖章后,送到市中院。

 

缤纷色彩工作室开张快一个月了,但还是没有一个客人光顾。秦雨沛焦灼不安,万恶的“非典”!听说好几个大城市很多大商场就像座死城,终日不见一个人,但秦雨沛直觉缤纷色彩工作室这么惨,倒不一定是“非典”造成的,如果没有这场‘非典’,秦雨沛也不敢打保票就会顾客盈门,这种直觉让秦雨沛感到危机逼近——她相信“非典”只是一种流行病,终究会过去的,如果“非典”过去,还是没有客人,那缤纷色彩工作室何去何从?现在工作室里四个人天天面面相觑,坐吃山也空!秦雨沛想得头都爆了,也没有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只能以“非典”期间,防止感染为理由,给大家放假,她一个人守在工作室。

这天,邹星明接到秦雨沛的电话,说暂时不用送餐了,邹星明听了,有点诧异,但他感到自己和秦雨沛不熟,不好多问什么,但是,在中午送餐的时候,他还是多准备了一份秦雨沛平常喜欢的鱼香茄子饭。

送完订餐单位的饭,邹星明拐到缤纷色彩工作室,一看,玻璃门外仍挂着“正常营业”的牌子,秦雨沛一个人坐在里边,给人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邹星明敲敲门,秦雨沛闻声抬头,一见是他,有些不悦地说:“我说过要送餐吗?”

邹星明没有在意秦雨沛的态度,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因为‘非典’生意不好想省一顿午饭?不要紧,我可以赊账的,等你赚到钱再还我!”

人家是好意,秦雨沛不好拒绝,只得勉强笑笑:“一点生意都没有,人都愁死了,一点胃口都没有。不好意思,刚才态度不好。”

 “哎,生意不好也不能虐待自己啊。要是这样,很多人都得饿死啦!没有生意才更要吃好饭!吃饱了才好找市场啊。”

秦雨沛想,邹星明肯定干得不错,看他这个时候了还有顾客,一定是有经验!于是她诚恳地讨教:“你有经验,你帮我分析一下,我这个工作室还有没有得做?你坐,你坐!”

秦雨沛如此让邹星明挺受落。他坐下来了,本来他是准备马上回快餐店的,现在只能耽搁一阵了。

 “我觉得,你这个工作室地点选得不对。

邹星明的话让秦雨沛头一下子胀大了:“啊?你为什么不早说?”秦雨沛真是气极败坏。

邹星明心想:“早说?我以前又不认识你,说什么说?”

“我也是一家之见,你别着急。”邹星明说。

 “啊,对不起,我,我一下子有点懵。不好意思,请你说,继续!继续!”

“我认为这幢大厦是以商务为主的,消费者,特别是女性消费者一般是不会来这里的,我估计你当时选中这里有租金价格的考虑。但是,你第一没有想到,开店要讲适销对路,你的店经营位置和客人的流动位置不搭界,没有客,或者说很少客是不奇怪的。”

“现在是‘非典’时期啊……”秦雨沛还是嘴硬。

 “是的,‘非典’闹得人心惶惶,但是你这个地头,你观察过没有,就连本大厦的人都不进来光顾,我想,即使是将来‘非典’过去了,也会拍乌蝇的!”

 “那要是你,怎么办?”秦雨沛脸都绿了。

邹星明仍然直戳其痛处:“只能是壮士断臂!退掉这里,重新找经营场地!”

 “啊?!”秦雨沛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每次都会被自己否定,现在从别人嘴里说出。她还是很难接受,眼圈登时红了。

邹星明看到秦雨沛这个样子,不好再说狠话,转移话题:“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你先吃饭吧!”

邹星明把鱼香茄子盒饭放在秦雨沛桌子上,走了。

秦雨沛冷静下来,反复想邹星明刚才的话。话虽不中听,但不是没有道理。另找场地,从头再来?可是这工作室才装修,两万多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打水漂,秦雨沛实在不甘心。怎么办?怎么办?秦雨沛想来想去,头痛欲裂,吃了一包“柠檬精”才好点。她把古明芳叫了回来,把邹星明的话告诉她。

古明芳撅着嘴,想了好一会儿,有点不忿地说:“邹厨子说的你不必那么认真!”选址她也有份,当然不想认同邹星明的说法。

 “人家有经验啊!看人家的小店即使是‘非典’也有生意,可我们工作室就是每天都在亏钱!……”当秦雨沛换了一个角度看问题时,她忽然觉得邹星明的说法自己可以接受了。她开始检讨自己的选择和定位,决定把崔巧怡和甘草叫回来上班,她和古明芳去物色新的经营场地。

秦雨沛这次学精了。她在出动前想好了自己要的经营地头必须具备的元素:交通便利、购物方便、吃喝容易、人多热闹、时尚新潮。她带着市区交通图,和古明芳一起,或乘公共汽车、或步行,在中心城区转来转去,三天过去了,总也找不到心目中理想的地头。

这天中午,满城跑了半天的秦雨沛和古明芳回到花城大厦缤纷色彩工作室,看到崔巧怡和甘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时装杂志,整间工作室静得像一潭死水,雨沛心里烦闷交加,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甘草见状,赶快给秦雨沛端上一杯水:“秦经理,喝水。”

秦雨沛接过,低声地说:“谢谢。”默默喝了一口。

甘草又乖巧地给古明芳送上一杯水。明芳接过,一饮而尽。

崔巧怡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甘草看着几个比自己年长的姐字辈,无事可做的情况让她心里特别不安:总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吧!可是,没有客人上门,怎么办呢?

崔巧怡观察秦雨沛和古明芳的表情,心想,看来这工作室可能没戏了……

就在一片静寂中,邹星明提着送餐筐走了进来:“各位靓女,开饭喽!”

看到室内沉闷的气氛,邹星明明知故问:“怎么啦?你们这个不开心的样子?”

古明芳嗔道:“邹厨子,你都知道啦,还问!”

邹星明看着秦雨沛:“秦同志,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秦雨沛抬起头:“请说。” “我建议你们的工作室搬到彩虹商厦去。”

 “彩虹商厦?”

 “是啊。我认为那个地头比较合适。那里吃喝玩乐、购物休闲、养生保健什么都有,就是还没有你们这种色彩设计,你们搬到那里,应该有市场的。”

说到彩虹商厦,秦雨沛脑袋里马上蹦出了买自己奇瑞车的那个于攀。他不是那里的物管经理吗?对,吃完饭就到彩虹商厦去看看!

彩虹商厦位于彩虹区商业旺地一个丁字路口处,有六层,每层有三千平米,一二三层分别是购物中心、大型超市、中餐馆、西餐厅,四层以上被分隔成不同面积的单元,设有健身、瑜珈,沐足,首饰设计、SPA、美容、美甲、幼教、塑身、婴儿护理等林林总总的休闲行当,另外还设有一些写字间。

秦雨沛和古明芳在于攀带领下,考察完彩虹商厦。正如邹星明说的,这里浓烈的时尚休闲气息跟缤纷色彩工作室追求的氛围特别吻合。跑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着落了,秦雨沛感到高兴,但她得忍着不流露出来,免得让于攀看出来会坐地起租价。她跟于攀说要回去考虑考虑,消化消化再过来具体谈落实租赁的事。

在回花城大厦工作室的路上,秦雨沛一改前几日拧着眉头的苦瓜相,眼睛顾盼生辉。古明芳看她这个样子,打趣道:“哇,怎么一下子这么开心?”

“当然要开心啦,成天动不动就愁眉苦脸,老得快!就不靓啦!知道吗,小姐!”

 “喂,怕不是看到靓仔开心吧?”古明芳撩她。

 “哪个靓仔?”

 “那个于经理啊!”

 “哦?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师姐,反应太慢了啊!咱们要上啊!使使美人计,说不定租金可以降到最低!”

 “好啊!我派你先上!”

 “别搞!本小姐名花有主了,咱可是情比金坚,你别拆散我们!”明芳的男朋友是北方海运大学的毕业生,远洋轮上的大副,马上要考船长了,两人青梅竹马,好了多年。

 “人家那么靓仔,一定很多人追,说不定早就有人了,大小姐,你就省省吧。”秦雨沛说。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帮你侦察侦察。如果没有咱们就上,有了咱们就让啊!咱们还是讲道德和风格的!”

 “哇,真是高风亮节!”

 “那还用说!”

 “哎,你告诉我,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

 “我不话你知等你心思思!”秦雨沛促狭地眨眨眼。

 “哼,不说算了!”古明芳一督嘴

“哟,这就发恼啦?不是你的风格喔……”秦雨沛伸手去咯吱古明芳。古明芳憋不住,卟吃一笑。

毕竟还年轻,毕竟前头还有希望,即便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肥皂泡,但当一个肥皂泡破了,又一个又大又圆的肥皂泡再出现的时候,秦雨沛们都会用努力让自己高兴一阵。

晚上,秦雨沛跟爸爸说了想换经营场所的事,秦伯涛听完,说:“阿沛,现在搞工作室这些事,我真是不如你知道的多啦。你觉得有必要,我就支持你!你不要怕失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认真坚持下去,你会在这个过程中,成长进步。现在我们先交点学费,以后就会赚回来的!”

 “嗯!”秦雨沛虽痛憾自己年幼失母,但也真庆幸自己有个高学历、有学识、有稳定经济收入、理解并支持自己的爸爸。

 

秦雨沛一连几天都在跑租场地的事。她不放心,又考察另几处地方,还是觉得彩虹商厦最合适。她又独自来到彩虹商厦,逐层楼再次细细地观察情况,商厦的经营定位确实跟自己要做的色彩咨询设计对路,可是眼下是“非典季节”,偌大的商厦,也和别处一样,冷冷清清。秦雨沛犹豫了。这一次,她不像找花城大厦那样快速做决定了,她要想清楚,再想清楚!别说自己出身工薪家庭,就是家财万贯,也不敢再随便下注啊。她怕自己再失算。

于攀等秦雨沛不见,便主动拨打她的手机,推介商厦好处的话说了一大箩,这个秦小姐总说还要考虑考虑。

最后,于攀说:“秦小姐,你要相信我,我也去你那儿看过了,确实不合适做色彩。我这边呢,是比较合适的!我看你确实是想做事的人,我们合作一定非常愉快!要不,下午我去你那里找你,我们再好好谈谈?……”

秦雨沛一听,连连推辞:“啊,啊,不是……主要我是见过一次鬼怕黑,我需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于攀的话,秦雨沛不敢跟古明芳说,生怕这个大小姐又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秦雨沛不松口,于攀只能耐心等待。“非典”期间,能有一个可能有意向的租客很不容易,不能给轻易溜走了,于攀决定对秦雨沛进行“密切跟踪”。

过了两天,于攀对秦雨沛追得够紧:“秦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们商厦还能不能给优惠我?”

“我请示上边了,如果你们这个月能进来,我们商厦可以免收一个月的租金!”

秦雨沛终于下了将工作室迁到彩虹商厦的决心。

秦雨沛挑了六楼的一个面积约200平米的房间。这间房南面窗和西面窗都朝向丁字形大街,采光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有西晒。

秦雨沛挑刺说:“有西晒,这样夏天会更耗电一些。”

于攀点头承认:“对,这个房间确实存在这个缺陷,所以这个位置的房间比东面方向的房间租金要便宜三个百分点。不过,这里向西南,正好对着繁华大街,这也是好位置呢。”

“于经理,这个房间的租金每平方米是多少?

“每平米50元。”

“水电费呢?

“水电费按你们的实际使用数计收,另外公共面积的电费、电梯费、卫生间水电按租赁面积分摊。”

听于攀这么一说,秦雨沛马上用眼睛目测将要租赁的这间房间的面积。

于攀很明白租户的心思,他笑笑说:“秦小姐,我们这里的面积是专家测量的,请你放心!”

秦雨沛也笑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觉得还是自己亲自量一下为好。”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一卷钢尺,摇了摇,“于经理,帮帮忙,我们一起来量一量这间房的实际面积,好吗?”

客户就是上帝,于攀当然愿意配合。于是秦雨沛拉开钢尺,于攀接过钢尺的一头,两人一米一米地量起房间的面积。量到一个水泥柱凸出位置时,秦雨沛认真地量着凸出的尺寸,然后认真地对于攀说:“于经理,这个地方长50公分,宽100公分,面积就是半个平方了,对面那边也凸出了这么一块,两个相加,就是一平方了!这个房间怎么能算200平方呢?”

于攀眨眨眼,没有吭声,继续配合秦雨沛丈量房间,一会儿,量完了。

秦雨沛从包里拿出一部计算器,开始计算:“这房间长14.15米,宽14.13米,毛算面积为199.93平方,扣除凸出的位置1平方,实际面积应该是198.93平方!”

秦雨沛把计算器伸到于攀面前:“你们应该按这个数字计算我的租金和水电费!”

于攀心里有点毛燥,这个秦小姐,要真是“算死草”的角色!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但他还是想维护本大厦的利益:“秦小姐,我们的收费面积也不是我们自己计算的,是公司请专业测量师测算的!”

秦雨沛也毫不让步:“于经理,我们刚才可是一米一米地丈量过的,你信专家还是信自己?反正我是信自己。你多算我不应该支付的一平方费用,一个月就多收我53.5元租金,分摊水电面积也会多算我一平方多的面积,一年下来,我要多交多少冤枉钱?我真是要死给你看了!”

于攀态度诚恳:“秦小姐,上头已经定了这间房间要按200平米收租,我没有权力更改的!请你体谅!”

秦雨沛更诚恳:“各为其主,于经理,我理解你。但是,我们要实事求是啊!错了就要改,你代表业主,我是租户,将来我也要面对客户,我们都得讲诚信,这样才能达到双赢的目的。以前你们相信测量所的,按200平方收租,错不在你们,现在明知不够200平方,你还按200平方收费这就是你们不对了!”

考虑到“非典”时期租户减少,于攀决定退让一步:“秦小姐,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认真态度。这样吧,我把情况向公司反映一下,到时候给你答复。”

“那好,我等你的电话。”

经过几次接触,于攀对秦雨沛的印象越来越好。他殷勤的送秦雨沛到商厦门口,临道别,他加强公关:“秦小姐,你可是一个谈判高手!”

秦雨沛笑了:“你心里不会骂我算死草吧?”

“怎么会呢?”于攀也乐了——自己确实口是心非。

 

梁美娟又来到彩虹商厦珠宝店。那个替她看“阿喀琉斯”的评估师已经对她有深刻的印象,一看到她,脸上便露出热情的笑容,主动向她打招呼:“小姐,想买点什么首饰?”

梁美娟矜持地笑笑,走近玻璃柜台,观看柜内的珠宝。她发现,原来售价是88888元的钻戒变成了99999元!梁美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才几天啊,这钻戒就涨了一万一千多!

“哇!这钻戒怎么一下升了这么多!”

评估师笑笑:“行情还会涨呢!钻石这种东西,是稀有的矿产资源,采少见少,说不定那一天,这地球上的钻石就被开采得绝迹了。现在人们只知道买房子,买股票,买黄金,买白银保值,要知道,这钻石也是硬通货呢。钱放在银行里会缩水,股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蒸发了,房子产权只有七十年,可钻石就不同啦,盛世买钻,盛世也卖钻,盛世的钻石卖得出好价钱!小姐,考虑考虑吧?”

梁美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嗒嗒响,她想,才多长时间啊,这钻石价钱就上涨了百分之十几,我的“阿喀琉斯”现在也不止二百万了!

看着梁美娟若有所思的神态,评估师对这位拥有巨钻的很“有米”不凡女子态度更加炽烈:“小姐,怎么样?”

看了一眼评估师热情巴结的眼神,梁美娟努力保持矜持镇定:“我想清楚了再说吧。谢谢!”

 

从珠宝店里出来的梁美娟一眼看到于攀和秦雨沛站在商厦正门。而他俩只顾说话没有看见她。自从有了“阿喀琉斯”这事以后,梁美娟就特别怵看到秦雨沛,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不要再见到秦雨沛,这样自己才能心平气和。

梁美娟急忙闪入洗手间。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秦雨沛到这里干什么?她跟于攀在一起干什么?!是不是在拍拖?!……”

想到这里,梁美娟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不会的,不会的,也许那个秦雨沛是来这里租房子,不过,看那于攀和秦雨沛交谈甚欢的样子,青年男女,干柴烈火,很容易对眼的!呕!麦嘎!秦雨沛!干嘛你样样都有份,都要来和我抢啊!”

梁美娟这时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既生瑜何生亮”了,怵意+醋意的化合成敌意,梁美娟心里油然滋生了嫉恨,原来对秦雨沛的内心愧疚,已然烟消云散。

入夜,梁美娟躺下之后,没有一点睡意。恍惚之间,她看到蚊帐靠一角的地方,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素白,梁美娟定睛一看,竟是王老太!王老太面色沉郁,一言不发,只是垂头端坐在蚊帐一角。

梁美娟一下子“呀!”地一声坐了起来。她虽已亲眼看到王老太下葬,她年少时便见过自己父亲从生到死,但她还是被吓着了。

好一会儿,梁美娟才清醒过来,连连拍着心口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王老太死了,刚才是作梦!别怕!别怕!”

恶梦的折磨使梁美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看来,“阿喀琉斯”是没那么容易一个人独吞的。每当午夜梦醒,她也有把“阿喀琉斯”拿出来与秦雨沛分享的冲动,要一到了天亮,她又舍不得了。她总想,有人明知腐败会坐牢,可为什么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还要腐败?被抓了是不好彩,没被抓的多了去了。有人看到贪官被抓,还会用他贪得的钱折算刑期,调侃是否合算。还有人说时下是笑贫不笑娼,只要能有钱,哪怕是飞蛾扑火。“阿喀琉斯”是王老太私人赠送的,当然自己占了属于秦雨沛那一份不对,但跟那些十恶不赦的腐败贪官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自己家太穷困自己处境太恶劣了!梁美娟用这种理由反复自我开脱自我安慰,祈祷别发恶梦。

 

陆见来电话,让秦雨沛上她的律师所去。

秦雨沛匆匆赶到,接过陆见递过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哎呀,累死了!喝死了!”

陆见调侃了一句:“女事头,不容易啊!”

 “不是女事头,是好色女郎!什么事,请讲!”

“法院明天就要第二次开庭了,你的有些事情我还想当面再跟你核实一下。”我估计,这次开庭以后,就会判决了!”

“哦!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前几天,我到华丰公司了解情况了,但那里的人嘴巴都挺紧的。没有什么斩获。你们的黎总不肯接见我,只派了一个姓白的主任跟我谈,白主任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这些人呐,好蛊滑。”

“唉,是这样的啦,事关人家的饭碗嘛。”

“你倒是善解人意!来,我再跟你核实一下这个证据……这是你填写的《大中专毕业生登记表》吧。”

“是的。”秦雨沛答。

“是你在到华丰公司前填写的,还是到华丰公司后填写的?”

“进入华丰公司第一天填写的。”

“肯定?”

“肯定!”

“好!”

……

 

次日上午八点半,秦雨沛和陆见来到市中院,交验身份证以后,两人过了安检门,进入指定的法庭。两人在原告的席位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肖律师和其他人也到了。这一次的阵容还是和上一次一样,肖律师一人坐到被告席上,白主任他们坐在靠被告席一边的旁听席。

在例牌的程序走完以后,法官让原告陈述。

陆见直视法官:“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我认为被告方一开始就错了。《劳动法》第三章第十七条,第十八条第一项、第二项,第十九条的规定,变更劳动合同要双方协商,协商不成,就可以解除劳动合同。原告身份是企业干部,但被告要她去从事仓管员工作,仓管员的岗位是工人岗位,由企业干部身份转为企业工人身份,企业应该与原告协商,如果原告同意,双方可以签订新的劳动合同,如果协商不成,那么双方即可以解除劳动合同,根本不需要提前一个月。在这里可以确认被告违反了《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因此,原告要求被告撤销错误的处分决定,并给予精神损失赔偿,同时按《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项第四项,第四十六条第一项,予以经济补偿。”

肖律师急了,要求发言。法官允许。

肖律师慷慨陈词:“原告的提法与本案没有关联性,企业是因为原告严重违反劳动纪律,连续旷工十五天以上才开除她的!这是为了整肃个别人严重违反企业规定,违反劳动法的行为!企业不得已而为之,实际上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

陆见、秦雨沛、肖律师、白主任等人都观察法官动静。

法官面无表情地阖了阖眼皮,翻了翻面前的一堆卷宗,开腔了:“原告,你们愿意接受法庭调解吗?”

“坚决不愿意!”秦雨沛抢着回答。陆见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被告,你们同意法庭调解吗?”

“这个……我们主要看对方态度。”肖律师想起在黎练让他这次上法庭看情况自己拿主意,肖律师考虑了一下后,做了这样的回答。

“今天的法庭审理到此结束。休庭!”

 

秦雨沛和陆见走出法院的大门。陆见看了秦雨沛一眼说:“刚才法官问是否同意调解,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凭我以往的经验,法官会不高兴的。”

“是吗?我只是表达我的真实诉求,这个也会影响他的判决?”

陆见笑笑,不回答。

“要是因为这个他判我输,我告到天边也要告!”

“那倒不是。不过,法庭不是吵架的地方,法官其实就是依据法律条文对号入座,没有法律条文他可不管你那么多,说多了没用。你要是多听几场庭审就知道了。”

“唉,我们草民,万不得已不想惹官非,我可不想多去那种地方!我希望法院快快判决,我好一条心搞我的工作室!”

 

第二天,肖律师和白主任将庭审情况向黎练作了报告,黎练听完,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她说了一句:“尽人事,信天命吧!你们辛苦了!”

白主任一向都是看到黎练很强势的,没想到这回她身段放软。

肖律师更是惊异:她不是最不爱听什么“尽人事,信天命”之说的吗?怎么这话今天从她嘴里冒出来了?

 

出乎陆见的预料,法院又发来开庭通知。

被告方仍是原班人马,原告这边,又出现了邝翠波。

白主任走到邝翠波身边,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邝翠波反问。

“小心黎总知道了,又抓你的‘鸡脚’!”

“我才不怕呢!我请了假的,办正了手续的!”

白主任喉结滑动了一下,不说话了,回到自己的位置。

秦雨沛扭头看邝翠波,朝她扮了一个鬼脸。邝翠波会意一笑。

开庭了。法官看到坐在原告席旁听区这边的邝翠波,板着脸问:“你是哪里的?”

秦雨沛反应极快:“她是我的过去同事,来旁听。”

法官垂下眼睛。接着宣布开庭。

法官对秦雨沛的企业干部身份进行了质证,肖律师只是咬定应该与时俱进,国企员工的身份都是合同工,不应区分干部和工人。

陆见则依据国务院的干部人事管理规定进行了反驳,双方律师你来我往,各有一套理解。最后法官再次问原告是否同意调解,这回秦雨沛不抢着说了,陆见回答:“如果被告满足我的当事人的全部诉求,我们同意法庭调解。”给了法官一个面子。

而肖律师的回答是:“我们等法官裁决。”

 

第三次开庭后两个星期过去了,案子没有动静。秦雨沛忍不住了,她给法院院长与了一封信,反映情况,说法庭办事效率低。法院院长是新来的,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反正信寄出去一个月后,判决书下来了,除不予以精神损失费赔偿外,判令华丰集团撤销秦雨沛严重违反劳动纪律开除的处分,并给予工龄经济补偿。

黎练万没想到这单官司最后输在秦雨沛属干部身份这个事上。她才知道调秦雨沛去当仓管员是干部身份转工人,公司要和秦雨沛协商,协商不成即可解除劳动合同。黎练心里一个声音在回荡:“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秦雨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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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wiperTheFox' 的评论 :是啊!有时更让人觉得的是心累。
SwiperTheFox 回复 悄悄话 楼主写的真好! - 让人感叹世事之不易。 穷人不易, 富人也活得累, 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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