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夏天
小艾是女儿最要好的同学。大约两个多月前我们就听说她的爸爸被查出晚期癌症,并且已经转移,没法治疗了。虽然前后有好几个礼拜让我们做思想准备,但是当这一天当真来临时,我们心里涌起的悲痛和感到的震动,依然十分地强烈。
小艾姓陈,比女儿小一岁却同年级,来自跟我们一样的大陆华人家庭。去年进了高中后,两人渐渐成了最好的朋友。因了这层关系,我们跟小艾的爸爸陈先生有过几次接触。五个月前,甚至还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他们家一起吃了顿晚饭。记得那晚陈先生系起围裙下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为我们端出了热腾腾的日式味噌汤,一边还满脸歉意地说,我太太不在家,我只会做这个,真对不起。陈先生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癯,身形瘦削,戴着副眼镜,讲着柔和的江南普通话,有种学者的斯文。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笑起来时,从眯着的眼睛里漾出的那种象大男孩一样的清澈真诚的快乐,非常地亲切而有感染力,一下子就拉近了跟我们的距离,让这顿饭吃得轻松而开心。
最后一次见到陈先生,是五月中的一天,他送小艾来参加女儿的生日爬梯。小艾乃天才少女,跳级上学,功课巨好之外,还弹得一手好钢琴。那天小艾有钢琴比赛,所以比别的孩子晚来了一个小时。我去应门,小艾从停在路边的车里跳下来,要紧进屋去跟小伙伴们会师。而陈先生则在车的另一边,温文尔雅地跟我挥手道别,脸上满满的,仍是那清澈真诚的笑意。我站在门边看他的小车离去,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那挥手,那笑魇,于我们,竟是永诀。。。
更伤心的是,这永诀,在咱们不大的社区里,居然还不是今年夏天的第一个。七月里我们自己高高兴兴地度假回来,便得悉跟女儿朝夕相处过两年的课后学校的韩老师,却在国内旅游时遭遇意外,再也无法回来了,使我们无比震惊和难过。 一转眼,女儿怀念老师的文字的墨迹未干,竟又传来了她好友父亲英年早逝的噩耗,实在是让人扼腕长叹,不胜唏嘘。
这个夏天开始的时候,加州在本该滴水不落的旱季,下了场极其罕见的透雨。那天我在被雨水扑起的灰尘的味道中,一边給家门口的红花绿叶留影,一边忍不住要寻思这与六月雪一样稀罕的六月雨里是不是掩着什么隐情?尔今隐情既现,这里且拣两张张晶莹剔透的雨珠贴上,权作咱们的簌簌清泪,奉祀给仙去的亡灵。
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有一首叫做《无处安放》的新歌,悄然在四周响起。它深情悠远的词曲里,满荷着生离死别的重重无奈。我把《无处安放》拿了来加在这篇文字的背景上,窃盼它能伴着我们这些生者的叮叮当当的心,一起去倾诉那无处安放的,无尽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