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威尼斯
(2005-08-30 06:3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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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Hong,and fang ,
现在我坐在意大利的一个小城市Lido Di Jesolo 给你们写信。
清晨的风还是有点凉,我们的GROUP刚吃完了早餐,窗外的旅游车已经等着我们出发了。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米兰。
昨天,我们去了那个迷宫似的威尼斯,那个曾经给许多人粉红色梦想的,那个曾经编织了很多浪漫故事的威尼斯,那个曾经遍历了中国的马可。波罗的故乡。
关于威尼斯的水上迷宫无需我多作介绍,你我早在大学的课堂上已经有了很多了解,当我踏上了欧洲的土地的那天起,威尼斯就已经在我的游历目的地的名单上了,我曾经想象过在威尼斯的水巷里漫步驻足,和白发苍苍的意大利老人闲聊,傍晚的夜色下,撑着他们那种别有风味的Condora (一种像香蕉一样造型的两头翘起的小船,最多可以乘7个人) 在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惬意地漫游。。。。更有朋友们笑说,说不定遇上一个热情的意大利浪漫情人留给人生一段回味无穷的记忆呢。。。
当然,那些都只能是好莱坞导演们笔下的情节了。
我说“当然”,是因为在我踏上威尼斯的那一霎那,我就已经意识到,我的内心里在为威尼斯的居民们日复一日地陷落在这种永没有尽头的喧闹中的生存状态而感到深深的同情和难过。威尼斯,是他们的,他们的祖辈们很久以前来到这里定居,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开挖出了这几百条水道并且用各色形态不同的小桥将它们连接起来,我敢肯定地说,他们那时可没有想到,在几个世纪之后,有这么多人从世界的不同角落赶过来,赶过来,赶过来看现代都市高楼大厦钢筋铁架中的异类。说它喧闹,是从每个游人的脸上的那种神色匆匆中看出来,从鳞次栉比的橱窗中成千上万张向游人招摇的假面上看出,从那些不能停歇下来的各色舟船泛出的白色水花中看出,甚至连马可波罗广场上的那些鸽子们也聪明地知道飞上游人们伸展开的双手以讨好求食,这就更加凭添了那份喧闹。。。
潘虹曾经有一部电影叫做“最后的贵族”其中有一个镜头是,她独自走在威尼斯的某个水巷的角落,几只小船清闲地停靠在那些矗立在水中的苍老的桅杆上,她的神色是忧伤的,然而随着这种忧伤的眼神更加增添了忧伤气氛的是那位白胡子的老人独自奏出的小提琴的忧伤的旋律,这种互相叠加的悲剧性氛围和我当时的某种心绪所呼应着, 所以这个镜头便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于是我心中的这个镜头便与威尼斯相连着了,每每想到威尼斯,便有这个图景浮上眼前---尽管这部影片后来被观众们所不屑。。。
我没有找到我想象中的那种感觉,那是因为实实在在的威尼斯水城因了他的异类特征而永远地成为了喧闹之地,也许只有当人们进入了提香的墓地教堂时,看到穹顶上那幅“圣母飞天”的绝世之作时的那种肃静能够还原一点威尼斯的宁静。提香是属于意大利的,我没有考证他是因了那幅画而永久地成为了威尼斯的驻守者还是因为他因生于威尼斯而成就了那幅画。。。?至少,他是因了宁静的威尼斯变得喧闹而获得了更多的拜访者, 他的墓前的烛光永远是点燃者的,每个游人都会虔诚地点上一支蜡烛来表达自己心中对这位大师的敬意。。。
这么多年来,喧闹的威尼斯因为每个小巷中踏入了太多的脚印儿变得得疲惫不堪,年老的矮墙窗棂甚至码头上一根根斑斑驳驳的木桩都展示出了劳累之后的无奈,除了一些重要的场所,整个的城市是像老照片一样地泛出了灰棕色,那些曾经白得耀眼的的雕塑们已经被陈年的灰烬罩成了黑色,给人一种蓬头垢面的感觉,当你想享受那装饰得十分贵族化的condora在水巷中穿梭的乐趣时,你不得不同时忍受水巷发出的令人不那么舒服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天的游历下来使我感到这个城市的政府部门似乎放了长假,有点政府机器运转失灵的味道。
威尼斯因为对外部世界的过分开放反而导致了当地居民的自我封闭,每家的窗户是紧闭着的,说不清是为了避开世人的喧嚣还是为了避免河巷中陈年积水发出的恶臭。你无法从敞开的窗户里了解威尼斯人的生存状态,唯一的的途径便是从各色商店里见到的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去探究。
说到威尼斯,不能不说“威尼斯商人”,沙翁的这个著名的戏剧将威尼斯推向了世人的面前。威尼斯的商人们, 他们在无数的异族面孔的问询中学会了忍耐而导致最终的无奈和冷漠,反正,在商店遇到的威尼斯人的脸上已经很难找到意大利人那种著名的热情好客的特征,当然,起码的礼貌就已经宣示了威尼斯人普遍的文明水准,倒是这样的一种购物环境使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很放松。在这样一种彬彬有礼的交往中,我们在那里定居了的国人也被映衬得十分的冷漠。
一条条水巷,窄小而阴暗地只露出一线天,一家挨着一家的商店彼此在这样无声中竞争者,特别是那些销售假面的店铺,每家都有一位坐堂的男人或者女人,年长或者年轻,一声招呼之后就再也无视入门的探访者, 旁若无人地一幅一幅地描绘着自己的作品,我不清楚在这样频繁的打扰下他们是否真的还能够把每一张假面当作一幅艺术品来绘制,更多的可能性便是一种驾轻就熟的机械劳作了,。但是不论如何,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地挑选你所喜爱的面具而不至于买到一幅其实是大机器的作品。
我们在登上去往威尼斯的船的时候我就问团队的导游,是否可以去寻访马可波罗的故居?因为在余秋雨的的“行着无疆”中他曾经着墨于此,我想,我也是中国人的一分子,万里迢迢地赶来,不去拜访一下 岂不是太不尽情理?但是很可惜,我们是团队行动,只是在马可波罗广场上大家有了一点自由的时间,我独自行动,幻想着能够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但是当我沿着曲曲弯弯的水巷走了几条后,发现我已经迷失在这些小桥小巷和琳琅的橱窗的迷宫之中找不回集合的路了,小桥过去还是小桥,水巷过去还是水巷,连两边的房屋都是那么的相似,我一次次地询问那些店主们,按照他们的指点接近我们的集合地点,冷不丁闯进了一家国人开的皮具商店,主人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她除了礼貌地指点给我应走的方向,就再也不愿搭理我一句话,我在同胞的这种漠视中仓促而逃。
当我终于找到了集合的地点时大家已经等在了那里,我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选择一幅假面而留下了这份遗憾。但是好在我从路边的小书亭里居然卖到了一本中文繁体字的“威尼斯”,翻翻里面的内容,还是觉得文字过于浮躁和简单,而且,中文翻译最大的弊病是,在地名和人名的翻译时没有注出原文,这样给我们与其它语系的人交流带来了十分的不便,因为你得费尽心思地把每个发音和脑子里储存的知识对号入座,而由于很多翻译的音译偏差太大,很多时候找不到方向而使自己像个无知的傻瓜。。。
我们在暮色中乘着水上巴士离开了威尼斯,我回头看岸边的威尼斯,心里向它告别,同时向我心中曾经的那个关于威尼斯的梦,告别。。。
2003年9月5日于意大利LIDO DI JESO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