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盛开的时节（十四）

樱花盛开的时节（十四）

 

琴正式上班了。

 

SKR是一个中型的IT公司，属于一个证券公司NHS的子公司，承接证券集团内部各种系统开发项目。目前的项目是一个几百个人共同开发的大型项目，由上而下，分成框架设计，基本设计，机能设计，详细设计和编程五层。上面两层是一个著名的咨询公司派来的，都是天价，一个月的费用相当一般人一年的工资；中间两层是一些资深IT公司派来的，也有个体户，就是自己派遣自己，费用也是程序员的几到几十倍之多；最下面一层是程序员，费用大概是正社员的工资2－3倍，YKK派的中国社员就在这金字塔的底层。这么一只庞大的开发队伍的花费是难以想象的，IT的泡沫时期，造就了辉煌也埋下了日本经济长期衰退的祸根。

 

YKK公司派遣了几十个中国人组成的编程队伍，除了原田大姐，还有一个技术队长，从技术到组织形式上是实质的领导。成员里不乏有经验的程序员，但因为大多来日时间不长，日语并不太好，还好工作很模式化，进行得还算顺利。

 

琴的工作内容是把详细设计的文字，转换成C语言，在既定的Unix环境下运行，然后填写单元测试结果。工作简单得象翻译机，但是文档要求非常严格，每句代码都要有注释，测试报告的格式也有严格规定，包括行开头缩进几个格这样的小细节。

环境设置，规程说明和试机等环节，石头都是首当其冲的“老师”，不但“手把手”地教，还把非规定的一些工具也及时地装入了琴的新机器，比如说方便和琴“秘密”交谈的chat功能。

 

琴刚进来的时候，队长让琴用公款去买点文具，石头给琴领路。石头首先挑了自己喜欢的自动铅笔等独特的文具，但是预算不够，琴做主给队员每人买一份，两个队长没份。琴理直气壮地说：“领导还在乎这点文具。”一副专门给群众谋福利的样子。结果两个领导还是生气了，原田大姐对琴从此心存芥蒂。可石头因此很佩服琴，也更坚定了对琴鞍前马后的决心。

 

SKR有食堂，中午，有时候下午休息，大家都聚在食堂聊天。石头是消息灵通人士，SKR团队乃至整个YKK的动静他都了如指掌，比如谁结婚了谁是单身，谁和谁好上了分了，分手是因为什么，谁是第三者。石头发布信息分场合分听众，运筹帷幄，他还经常约琴单独聊天，透露一些绝密消息。当他要透露廉的消息，却发现琴都知道的时候，有些失望乃至失落。

 

因为石头也因为其他YKK队伍的生活和活力，琴觉得自己的工作虽然很低廉，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没什么前途，但是非常生动热闹有趣。

 

没几天琴收到媛媛的短信，说已经回到国内的家了。

 

媛媛这次回国其实是想找强。她刚到日本的时候，想强想得不行，没忍住打了强的电话。两人怕木村发现她总往国内打电话，强就从国内打过来，一聊就几个小时，强的几百块工资如流水一样，流进国际电话公司。时间久了又开始炒炒闹闹，媛媛说了很多狠话，终于有一天，强摔了媛媛的电话，再也不打过来。媛媛也下了决心和他断！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年了，强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自从知道怀孕，媛媛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强。

 

她一联系中学同学，大家就约了个聚会。媛媛是她那个中学的大明星，不只因为和强的关系相当轰动，还因为她本来是老师想树为品学兼优的标兵，因为早恋的事，让班主任丢了脸，可最后她还是在中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简直更让老师脸上无光。

 

同学们围坐一桌，聊东聊西，对媛媛的日本见闻，唏嘘感叹：“什么？手纸是信不是厕所用的草纸？”“地铁站在地下，还有很多大商店？”“街上发面巾纸，还没人要？”“苹果西红柿论个卖，肉论100g卖？”如此等等。

 

媛媛送了女同学们口红指甲油，男同学们指甲刀钥匙包，这些小东西设计新颖质量上乘，在日本很便宜，百元店（合7人民币）就有买，但是在当时的中国还不多见。大家都很赞赏媛媛：“阔太太就是有钱啊，还每人一份。”

 

到场的人介绍了完现状，开始数落没到场的人，说来说去也没提到强，媛媛忍不住自己问了：“张强现在干什么呢？”

有一阵的沉默，让场面有些难看，随后有些人开始说：“好像早就不在长春了，94年，就你去日本那年，他没呆多久就走了。” “开始是去了深圳，后来去了上海，现在好像在杭州吧。”

大家都看着一个强原来的死党，现在已经结婚生子，看起来已经象个中年男人的，那人不得不说：”我也好几个月没他消息了，好像说他在开一个公司，而且。。。而且要结婚了，老婆是一上海交大的研究生。。。那公司是。。。”

 

媛媛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脑子嗡嗡的：“是的，命吧，这就是命。没抓住的，再想抓的时候就没有了。老子无所谓，谁TM没谁不行啊。”媛媛控制着眼泪，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分儿啊。媛媛喝酒，喝了好多酒，周围很嘈杂，有人在喊：”媛媛，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