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盛开的时节(八)
琴刚要睡着,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一看妈哭啦(枕头)边的闹钟,快12点了。她揉揉眼从门镜看出去,是廉。她打开门,门口站着廉和小林。廉说:不好意思,太晚了,小林蔷(蔷=小妹)回不去家了,在你这里借宿一夜吧。说着不由分说就把小林往屋里送。小林一脸怨气,不得已低着头进了琴的屋门。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廉已经走了。
琴关上门有些生气:怎么大半夜的往人家送个大活人,还是自己的女朋友。都女朋友了,怎么还不一起。。。再看小林跪在地上大哭。
琴用笨拙的日语问:你怎么啦?有事吗?琴想问:是不是廉欺负你了?可是琴不知道日语怎么说。小林先是哭,然后连抓带挠地作出狠狠的样子,嘴里飞快地咕叨着日语:我都和家里人闹翻了来找他,他还把我赶出来,太没有良心,太狠心了,呜呜呜。琴啥也没听懂,但看她那个样子不象是冲着自己,也不象会真的动手打人,就去拧了一条湿毛巾递给小林。小林化的妆早被泪水花成了一片,用毛巾一擦更花得没法看了。
小林哭一阵说一阵,说一阵哭一阵,琴也没法睡觉了,过了好半天,小林才安静下来。可是琴彻底清醒了,想睡也睡不着了。小林看琴听不懂日语,就要了纸笔开始写汉字。她先写:电车,廉君,会。琴知道会是会面的意思,猜想是在电车上和廉相识。小林接着写:私,廉君,爱。琴明白私就是我的意思,就是说小林爱上廉。小林写:亲,反对。就是父母反对。小林写:私,亲,喧哗。琴不知道喧哗是什么,只好摇头说不懂。小林说:fight, quarrel. 就是说小林和父母吵架了。琴说:you speak English? 小林说:yes, sure. I lived in Canada for 2 years. 这下哑谜总算结束了,琴和小林开始用英语对话。
琴问:你怎么不回家,也不住在廉那里?
小林:因为廉君的事情,我今天和家里吵起来,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我大约知道廉君住在松户车站附近,所以找过来。打电话给廉君,他让我回家,不要找他,不肯告诉我地址,可我花了整个下午和晚上,终于找到YKK社宅的牌子,找到了廉君的屋子,你去敲门的时候我刚到没多久。我厉害吧!
看到小林刚哭完的花脸上露出得意的样子,琴开始喜欢这个痴情的娃娃脸的丰满的日本女孩。松户这么大,这么乱找几天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小林接着说:可是廉君让我回家,或者去住旅馆,我真是气死了。我爱他,他是知道的,我家里不同意我也愿意,跟他好。
这么没头没脑的,琴听不懂:你为什么爱他,你家为什么反对啊?
小林说:那我从头说吧。我和他是在电车上认识的。小林的叙述让琴展开了一幅画面。
廉坐电车从不太拥挤的郊外奔向繁华的东京去上班。小林从拥挤的东京坐电车去也很繁华的横滨上班。廉因为是始发站有座位,当他的电车经过在五反田时,小林上车,刚好挤到廉坐的地方,站在他前面。过一站廉下车,小林就坐他的位子。廉有个习惯,每天都坐同一趟车的同一个车厢的同一个位置。小林也同样,每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方式站到他面前等座位。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形成一种默契,有时还互相笑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有几天她家里有事没上班,她很害怕他会改变习惯,草草办好事就回去上班。她上车之前,看到车里的他正向外张望,好像再寻找什么。她赶紧上了车,挤到他眼前,没等他开口,就说:前几天家里有事,没来上班,让你担心了。他说:啊,还以为你病了,没事就好。从那以后,他们见了面会寒暄两句,如果有事不上班,还互相提前通知一声。再后来她上了车,他就主动站起来让她坐,自己站到下车。有时候车太挤了,她挤不过来,他就晚下一站,确保把座位交给她。
后来小林父母觉得她上班太辛苦,就让她搬回横滨的家里住,她找了好多理由不想搬,可还是没有说服力,内心里也无法承认只是为了接受让座而不辞辛苦地跑路上班这样荒唐的逻辑。那天她准备道别,提前了几站上车,碰巧廉的旁边有个空位子,可以并排坐着说话。
她说:我要搬家了,以后就不坐这趟车了,谢谢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分别礼物送给他。他一听就笑了,笑了好半天,才说:怎么可以这么巧啊,我要换工作了,正想今天跟你说呢,以后就不能照顾你了。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她说:咱们两个一定有缘,这趟车好像就是为了我们相识而准备的。我本来也不愿意和廉君分开,我们做朋友吧,请答应我。那天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坐着聊下去,在山手线上转了好几圈。
小林接着说:后来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除了上天注定的奇遇,平时的接触也让我越来越爱廉君。他英俊潇洒,又不象日本男人那样霸道,还很会照顾人。可是他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我带他去过我们家一次,我是当男朋友介绍的,可是他没有承认。这样我父母就很不高兴,不愿意我再和他认真下去。可是我对廉君真的是死心塌地,就算父母不同意我也要跟着他。
琴心里有些感动有些羡慕也有些落寞,你喜欢的故事的主角不是你的无奈。小林和廉的缘分是自己没法比的,他们也许是上天注定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