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出了云镇火车站,看看灰蒙蒙的天,远处光秃秃的山,路边皲裂的农田,心里顿时蒙上一层阴影。寒风刮起无际的沙土,如无数细小的针扎在脸上。那五个星期如梦一般,这两个星期象睡了个回笼觉,该醒了。回到军营,大家围拢过来,要我讲这些天的情况,也问着他们手下“兵”的情况,暂时驱散了惆怅,让我的虚荣心极大地满足了一下。
走进宿舍,递给我的死党两条好烟:“北京买的,给你的。”
“他们都好吗?”
“不错,大学里环境、条件和气氛真好,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去念大学。”
“你还是先找老婆吧。”
我心里已经有了。
“陆悦儿怎么样?”
“她叫我捎了一样东西给你。”我给大柳一个盒子,又看到我桌子上一封署名是大学的信。
“这信是我刚走的时候到的吧?”我想一定刚刚错过。
“昨天到的,你不是还在学校里吗,哪个傻瓜还写信?”
大柳忙不及地打开陆悦儿给他的盒子,不再搭理我。我拆开信,晓箐,是晓箐的信!看着那清秀的字迹,我的心都要跳出来。跑到楼上的空宿舍里,关上门,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一排长,我写信的时候你还在北京,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写信给你吧。我想你在学校里这么热闹,回到冷清的云镇,反差一定特别大,心里会空落落的,有一封信在家里欢迎你,会让你高兴些。”说对了,好细心的晓箐。
“你的信我收到了,很出乎我的意料。”是啊,她不是我的部下,我没有理由给她写信。
“就在我课间写回信的时候,吉指导走进教室宣布:军训某连的连长和一排长将代表云镇的全体官兵来学校复训。你知道吗,当时全教室都沸腾了。好多人又鼓掌又跺脚,太想念你们了。”我的眼睛已经模糊。
“这些天和你们在一起,有机会向你们介绍大学的生活,互相加强了解,确实很开心。”是的,我也很开心。“很难想象,军训竟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和影响。我家附近都是军事单位,以前对满街的军装视而不见,这次回来后,看着军人倍感亲切,好象满眼都是你。。。”晓箐,我的心都被你熔化了。
“下次到北京来,或路过北京,一定记得事先通知我,到学校来坐坐,找个机会弹琴给你听。”一定,我恨不能明天就去。我亲了亲信纸,多好的姑娘。
和晓箐在信纸上交谈,每每是最开心的时候。别人通信日渐稀少,只有我和晓箐一直持续,招致连里别人的嫉妒。发信的时候大柳总是阴阳怪气地拖着长声,一排长----大学来信----啊----大学来信。别人跟着一通唏嘘,常弄得我脸红。
我没有什么可以写给晓箐的,军营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乏善可陈,多是回应晓箐写的内容。
“今天画法几何考试,头都大了,我看这门课应该叫头疼几何。”
“我们宿舍和军训一班的男生结成了友好宿舍,可把其他男生给嫉妒坏了,现在看来是不智之举。”
“今天吉指导和我谈话,暗示要我提交入党申请,这我得想想。”
“信封上的邮票是江苏民居,你家乡的房子真是这样的吗?里面又是怎样的?”
我的老乡元旦前回家探亲,我托他去学校替我看看晓箐。他们回来给我描述,那天正值她们系里圣诞联欢。各个班都准备了当时流行的迪斯科,排成方队集体踏舞步,节奏欢快有力。唯有晓箐带领她那一班,表演的是歌曲《月亮河》伴奏下的华尔兹,是晓箐自己编排的,独具匠心,优美典雅,这姑娘不简单。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她确实对月亮情有独钟。
晓箐的来信也提到费心编舞和排练的事,并谢了我的关心。“他们说你把我的信给他们看了,是这样吗?我想你不会的,他们只想诈我而已。”我问心有愧,我的确是把她的某些信和朋友们分享了,有时忍不住想炫耀一下。
不知不觉,一个学期过去。晓箐说寒假里准备在家里自学下学期的英语课程,开学后参加跳级考试,考过了可以选修外籍教师的英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