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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铁娘子”的黯然退场
经历党内逼宫与议会不信任投票,梅姨还是没有能够支撑下去。英国时间2019年5月24日,梅姨发表辞职宣言。一身大红的职业装,精神不算太差。时间不长,6分多钟,开场没有惯常的“女士们先生们”,直接从“自我作为首相跨入身后大门之日起”开场;结束时也没有致谢与问答。在最后一句话中,原来还算正常的语调在“第二位女性首相,但决不是最后一位”之后变得明显悲伤起来,终于在最后“有机会服务我深爱的国家”哽咽,差点失控流泪。于是结束、转身、走回唐宁街十号,留给世人落寞的背景。这6分钟好象三年首相生涯的浓缩,以勇挑重任的“第二铁娘子”出场,留下身后一片混乱迷茫收场。才知道“铁娘子”不是这么好干的。
英文本身不算难,但想译得贴切却比想象的要难。可知“信达雅”是多么高超的境界。试译如下,请方家斧正。
2 试译译文
作为首相,一迈进我身后那扇门[1],我就无时无刻地努力于将英国塑造成为每位国民而非少数特权人士的国家,并无时无刻地为庄严兑现欧盟问题公投的结果而奋斗[2]。2016年,我们让英国人民选择留在欧盟还是离开欧盟[3]。与所有预测相反,英国人民投票决定离开欧盟。今天的我和三年前一样认为,民主体制中,如果政府让人民做出选择,政府就有义务实施人民的决定。这毫无疑议,理所当然[4]。我已倾尽所能这么做:谈判好退出欧盟的协议条款,协商确定脱离欧盟之后我们与最密切邻居国家们的新型关系——这些条款与关系能保护工作职位、我们的领土安全和联合王国[5]。为说服国会议员们支持这个协议,我已做完我能做的一切。
可悲的是,我未能说服他们。我努力尝试过三次[6]。过去看上去种种不顺,成功几率变低,我也相信继续坚持是正确的做法[7]。但现在,我清楚地认识到,由新的首相来领导说服议会的工作最为符合国家利益。于是今天我宣布:我将于6月7日星期五辞去保守与统一党党首职务,以便选出继任者[8]。我同意保守党主席和1922委员会主席的意见[9],接下来的一周应启动新领导人的选举流程。
我已充分地将辞职的意图呈报女王陛下,也将继续担任首相直至新领导人遴选过程结束[10]。未能如期脱离欧盟是,也总是我深切的遗憾。如何庄严实现公投结论脱离欧盟,将由我的继任者找寻出前进的道路。为获成功,他或她必须在议会中促成我没有促成的共识[11]。要达成共识,需要争论各方都有妥协的意愿。尼古拉斯.温顿爵士长年是我梅登黑德选区的选民[12]。他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二战前通过“儿童转送”营救行动,设法从纳粹占领的捷克斯洛伐克撤离了数百名儿童,从而拯救他们的生命[13]。就在他去世前几年,同样政治纷争不断[14]。一次选区聚会中,他把我带到一边,给我建议。他说:“永远不要忘记,妥协并不是肮脏的字眼[15],生活有赖于妥协”。他是对的!当我们努力寻求所需的政治妥协时,无论是实现脱离欧盟还是在北爱尔兰恢复下放权力的治理,我们必须牢记住是什么问题把我们带到此处[16]。因为公投不仅仅是要求离开欧盟,更是呼吁我们国家进行深刻的变革——使英国真正对每位国民卓有成效。
我为过去三年工作所取得的进展感到自豪,我们完成了由大卫.卡梅伦(David Cameron)和乔治.奥斯本(George Osborne)开创的工作[17]:几乎消灭政府赤字,国家债务正在下降,正在结束紧缩政策[18]。我的工作重点已是通过“现代产业战略”,确保将来不仅仅在伦敦和东南部地区,而是在遍布整个国家的各个社区都创造出的良好的工作职位[19]。我们帮助比从前更多的人们享受工作带来的安全感[20];我们正在建造更多的民用住宅,并帮助首次购房者成功购买,这样年轻人就可以和父辈同样拥有自住房[21];我们正在保护环境,减少塑料废物,应对气候变化和改善空气质量。就在我们应对和平时期最大挑战——对其他任何政府亦然——的同时[22],这些是一个形象良好,温和爱国的保守党政府在英国政治的共同基础上所能取得的成就[23]。
我相信在未来几年中,保守党能够自我革新,能够带领英国脱离欧盟,并运用体现保守党价值观的政策服务于英国人民。安全、自由和机会[24],这些价值观引领着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但首相职位独一无二的优势是利用这个平台代表无权表达观点的“无声者”群体发声,打击撕裂我们社会的已经迫不容缓的不公正现象[25]。这就是为什么我拨付充分的资金用于精神健康治疗,作为我们NHS长期计划的核心工作[26]。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为家庭暴力受害者终结按邮编抽签提供服务的系统[27]。这就是为什么要审查种族不平等,报告性别薪酬差别,将光明照耀在不平等之上,让它们无处可藏[28]。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独立公开地调查格伦维尔塔楼火灾[29],寻找真相,从而避免悲剧重演,让那些当晚失去生命的人们永远不会被遗忘。
我们联合王国不仅只是四个半自治民族国家的家庭,更是所有人民的联合体[30],因此无论我们背景如何,肤色怎样,也不论我们所爱何人,我们都站在一起。只要我们能站在一起,我们就前程远大。我们的政治或许面临难题要解决[31],但我们的国家仍然有着这么多优点,这么多值得骄傲之处,这么多可持乐观态度的地方。
我将很快离开岗位,这已成为我一生拥有的荣耀。第二位女性首相,但决不是最后一位[32]。辞去首相工作,我心无恨意;相反,能有这样的机会为我热爱的祖国服务,我总是满怀无尽无上的感激之情[33]。
3 简注
[1] 伦敦唐宁街十号(10, Downing Street, London, SW1A 2AA,UK),英国首相官邸。"ever"扩译为"无时无刻","at any time"。前任首相保守党大卫.卡梅伦因2016年公投投出脱欧结果而辞职,特蕾莎.梅2016.7.11正式接任保守党党首(政党最高领袖,党内选举产生)及英国首相(英制:执政党党首即政府首相)。
[2]"work for"未找到较为贴切的译法,后文中译为“国家对每位国民卓有成效”倒是贴近英文本义"effective",但仍不佳。林肯葛底斯堡讲演中提到的民有(of the people)、民治(by the people)、民享(for the people)的是“政府”而非“国家”,何况英国是联合王国,连带着"everyone"也不好译,在此笼统译为“国民”。"honor"译为"庄严兑现",有些许宗教含义,中文较难体现,用"庄严"凑合一下。
[3]2016年6月23日举行的英国欧盟会员资格公投,只有两个选项:留下与离开。事前各项民调失准,最终脱欧方以51.89%险胜留欧48.11%。
[4]"we"明确化为政府,切合民主体制中"政府与人民"的这对范畴。
[5]"Union",参考后文,应该指英国而非工会。
[6]英国政府与欧盟谈判协议在议会投票中先后三次遭到否决。
[7]"odds against success"意译。
[8]保守党全称"保守与统一党",但"Unionist"译为"统一"似乎不太贴切,译为"联盟"或许更好。暂时采用中文维基的译法。执政时,辞去党首即等同辞去首相职位。
[9]保守党主席不是政党最高负责人,主要负责政党日常管理,竞选总部(之前称中央办公室),不由选举产生,由党首任命。现任主席布莱登.李维斯(Brandon Lewis)。1922委员会,保守党后座议员(不担任公职或发言人的议员,通常坐在后排)团体。
[10]民选首相由作为国家元首的女王任命。
[11]"find"强化为"促成"。
[12]Maidenhead,梅首相的议员选区,1997年获选至今。
[13]尼古拉斯.温顿爵士因营救669名儿童被称为"英国的辛德勒",伟大事迹经半个世纪才被发现。
[14]2015年尼古拉斯.温顿爵士去世,"a few"大概发生在2011-2013年,当时梅首相主政内政部,具体什么争议需要进一步研究。
[15]"dirty word"直译,需[14]或者更多信息才能更好地理解。
[16]"what brings us here"增加"问题"。北爱尔兰问题1998年在欧盟框架上以"Good Friday Agreement"形式解决,脱欧如何处理北爱问题近乎无解。这是此文两者并提的逻辑原因。
[17]大卫.卡梅伦(David Cameron)和乔治.奥斯本(George Osborne)分别为前任首相与财政大臣。财政大臣在英国内阁中地位很高,处在核心决策圈。紧缩政策的制定与执行、与中国开创黄金关系、加入亚投行等重大决策奥斯本与有力焉。
[18]针对2009年金融危机,当时英国工党政府大举国债对银行系统注入流动性。2010年保守党赢得大选后开始以削减开支,控制债务等为核心的紧缩政策。号称正在结束,实际还在执行。
[19]英国保守党政府的产业政策。英国经济同样存在极其严重的地域差别,总体上伦敦及英格兰东南部经济发展快速,传统工业聚集的中北部产业破败、经济凋零,也是脱欧坚决的地区。
[20]不是工作稳定性而是有工作带来的稳定感,这样译可能更符合保守党的价值观。
[21]与上一辈相比,英国年轻人更难以独立购买自住房,尤其在伦敦等房价高涨的地区。
[22]和平时期最大的挑战指脱欧,对英国政府或许是,说对其他政府也是如此可能过于托大,要么原意"any government has faced"未正确掌握。
[23]"decent"通常译为"体面",对政府稍为改动一些。
[24]三个词都是大词,含义较宽,可解读性强。
[25]"privilege"再次出现,第一次译为"特权",此处译为"优势"。"voiceless"与"burning"均用增词法,give voice to后常接something,接人的少见。现译为"代表发声",与网上解释接近。
[26]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国家医疗服务系统。二战后工党政府推动的国民公费医疗体系。由于紧缩政策,大量医院及服务被关闭,病人等候时间延长,医生护士不堪重负。
[27]为逃离家庭暴力提供临时救护的系统,由于资源有限,现按地方邮编抽签决定。
[28]政府发布种族不平等报告白皮书;2017年4月7日起250人以上企业需要向政府报告性别与收入相关信息。
[29]2017年6月14日伦敦西北格伦维尔塔楼失火,造成72人死亡,70人受伤223人失踪。针对危机,梅首相个人表现一般,火灾后任命开展独立调查,但报告预计2019年10月才能出来。
[30]"One country, four nations"。增词法,将"country"明确为"UK","nation"译成"半自治民族国家",即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
[31]"under strain"面临难题,还是指脱欧。
[32]英国第一位女首相仍然出自保守党,"铁娘子"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
[33]此处"country"译作祖国,略带感情。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full-text-theresa-may-resignation-speech-2019-5?r=US&I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