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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 (二十二)外婆的小火车

(2013-04-29 11:34:24) 下一个

云卷云舒 (二十二)外婆的小火车

心渡

任云正在清理实验工作台的时候,老板进来简短地说了一句:“
Jane, 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任云答应了一声便急急地去洗了手,走入了老板的办公室。进了门她才发现气氛不对,老板板着一张脸道:“昨天晚上你做完实验后有没有把抗体放回冰箱?”任云一头雾水:“没有啊,我昨天的实验没有用到抗体啊?”“那你有没有用过冰箱?” “有,我有几瓶试剂在冷藏格。”老板显然对任云的回答不满意:“这些抗体在室温下放了一整夜都坏了,昨晚我八点回家的时候它们还在冰箱里。我们实验室一共五人,实验员休假,约翰和丽莎从来不会晚上来实验室。我已经问过他们了。你觉得是谁干的呢?!”

任云激动得有点哆嗦:“我晚上九点的时候是在实验室,我下午就用过抗体了,我九点是来观察实验进程的,然后给细胞换营养液。根本就没碰过抗体!”

老板无奈地沉默片刻,毕竟他也没证据,最后只好含混笼统地给了一通教训,诸如抗体很贵啦,多来几次这类事他负担不起啦,以后不能丢三拉四啦,以后谁再犯这样的错他决不会接受啦,扒拉扒拉。任云忍着气答应着离开了办公室,回实验室的时候和丽莎打了个照面,两人也没说话。其实任云有句话想跟老板说却没说出来,丽莎昨晚也在实验室,她让她的男朋友陪她做一个实验,那男孩一刻不停地和她打情骂俏,打打闹闹,任云匆匆做完事就把实验室让给了他们。在报废的抗体中就有丽莎常用的一种。

任云没和老板提起这事是为了避免越描越黑,把关系搞坏,再说她也没证据显示就是丽莎干的。任云遇到不愉快的事总是尽可能不扩大事态,息事宁人。

晚饭时,任云依然心情沉重,机械地用筷子把碗里内容物拨来拨去。碗里盛的时那微波炉热出来的昨日的剩米,加上从敲碎的咸蛋蛋壳里挖出来的呈碎粒状的蛋白和蛋黄。本来要加点黄瓜条的,可她没什么心思弄。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竟是戴夫的来电,戴夫一般工作日不打电话,俩人各忙各的事,他的声音显得有点沮丧:“云, 我的车出了问题,在单位停车场启动不了。”任云颇为意外:“啊?那要不要我来接你?”戴夫那里有点犹豫:“你能不能多帮我一点?你先来接我去我家,然后我拿了工具后再接我回单位,然后再回去?是不是觉得我要求太过分了?”任云起身道:“没问题,我这就来接你。”

等任云到达戴夫的公司,偌大个停车场只有戴夫一辆孤零零的破车,戴夫像鸵鸟一样屁股在外,上半身趴在座位上,用手电筒在方向盘后面照来照去。见任云来了,就让任云帮他拿着手电,他从车座位后面取出工具来拆开启动装置,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戴夫总算捧着拆下的零件钻进了任云的车。任云启动了她的老车,在这静静的秋夜呼吸着习习清风,令她那一片混乱别了筋的脑子渐趋平静。在戴夫向任云致了谢后,两人各自沉默了有好几分钟。过会儿戴夫终于开口问起了任云的近况,任云只是轻描淡写地告知实验很成功,她正在写论文。戴夫担心道:“是不是我把你写论文的时间占用了,真对不起啊!”任云望了望戴夫,有点无奈地笑出声来:“没关系,今晚就算是放假吧。你怎么样?我是说除了你的车不动弹了之外,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戴夫嗓子里咕噜咕噜了几下道:“今天是倒霉的一天。首先我的租客又拖欠我的租钱,其次我哥和我妈都跟我闹不开心。”

任云顺手揉了揉他宽阔的肩膀:“可怜的戴夫,告诉你的fluffy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夫样子依然不爽:“我的那个租户,完全不尊重人。房租过期了有一个月了,我问他,他总说是已经寄出来了,害的我还到邮局去查。昨天我又问他,他说准备了现金,让我到他家去取,结果等我开到那里,一千三百刀变成了八百刀,说是等我不来,来不及又用掉了一些,让我两星期后再去拿。你说这气人不气人!完完全全不尊重我!”

任云摇头:“这不是尊重不尊重你的问题。他们还躲躲闪闪地怕你不尊重他们呢。他们可能就是没能力租你的房子。”

戴夫大声嚷嚷:“他们当然不尊重我,把我当猴耍。”

任云微笑:“怎么,非得说他们不尊重你,这样你反而感觉会好一点吗?如果是这样,我就同意你的看法。依我看,他们是自己心虚,见了你又怕又愁。看你这块头,特别是发起火来的那股凶劲,谁敢小瞧你啊?”

戴夫样子缓和了一些:“我凶起来很吓人吗?我有对你凶过吗?”

任云又笑出了声:“怎么没有!你怎么忘了,为这车修漏油的时候,你是不是发了一次火?”

戴夫讪讪地:“我真的是忘了,你可记得真牢。”

任云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我会有心记住你所做的任何事。”

等车进入戴夫家的车道上,任云受邀走进戴夫的家门。房子是崭崭新的,这使得里面不配套的旧家具显得很不协调。任云靠在客厅里一张七十年代的布沙发上,看着戴夫在敞开式的厨房里忙碌。原本任云会对戴夫的住所很好奇,可此时的任云有点心力憔悴,也觉得不该对别人的房产表示出太大的兴趣,所以就只乖乖地坐着随便打量几眼。

戴夫在厨房当然不是在烧菜款待任云,他从车库里弄来一堆工具,外加一具小焊接仪,摊放在厨房橱台和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在那里焊接他的卡车零件。认真工作的男人别有一种性感,任云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戴夫不是那种很会哄女孩子的人,眼神直白缺乏杀伤力。和他在一起,总是得围着他转。不过在任云得眼里,他自有他有趣的地方,总能无意识地逗任云乐。这个快四十的大男孩似乎依然蓬蓬勃勃充满朝气。虽然表现得好像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一副吃相贼难看,实际上谈朋友到现在,还是戴夫花的钱多。可怜他在这个社会里一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该他担的责任一样都逃不掉。

过了半小时左右,戴夫终于摆弄好了他的零件,他依然对房租的事耿耿于怀:“云,你去过我的出租房,见过他们的车,那车比我的车要好很多呢!他们家的家具也是新的,有一次我去那里的时候居然和我讨论打高尔夫球。我说我从来没打过,一帮子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在那里酸唧唧地烧钱装腔作势,想想就受不了。”

任云有点惊异地挑挑眉毛,她没想到戴夫居然从没打过高尔夫。她还去过一两回呢,山城的土地不值钱,打高尔夫也不是太贵。花个十刀就能消磨个半小时。当然对她来说玩不是最重要的,拍张带风景的架势十足的挥杆照给家里寄去才是最重要的。

戴夫依然喋喋不休:“他们少付我五百块的时侯是否想到我还是照样要付这房子的分期付款?他们开那么好的车,我开那么破的车,今天还要花一晚上修,他们居然还忍心欠我钱!

任云扑哧笑出了声:“他们有什么不忍心的,你开再烂的车也跟他们无关啊,你的车是你的选择。”

戴夫很是不忿:“他们没钱,压根就不该买新车,应该像我这样买旧车, 我就没有车贷!”

“他们可能是不该买崭新的车,但并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开像你那样旧的车的。我以前的旧车三日两头坏,拖到修车场,上百地送钱,不象你会自己修车。”任云顿了一顿,又道:“若不是因为可以依靠你,我哪里敢买现在这辆老爷车!”

戴夫被说住了,无奈地从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我哥也和我作对,上个星期天我上他家帮他修车库门,然后在他家坐坐,让他儿子把我两星期前送他的生日礼物:遥控飞机玩给我看看。他和嫂子简妮百般推托,说是不知堆哪里了。我也急了,这玩意很容易损坏的,怎么可以随便乱扔呢!

结果我侄子自己坦白了,说是他把螺旋桨给弄折了。

我当然就批评他啦,要注意爱惜东西,我还不是在玩具店,而是在冒里的精品店给他买的。我哥两口子就脸拉长了,说什么孩子诚实,应该鼓励表扬。

我说他是比你们诚实,可我送礼物是为了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享用,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不爱护东西了。

我哥就说了句请你以后不要再送迈克礼物了,就这样,把我给赶走了。

今天我车坏了,先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先不管我,劈头盖脸地批评我凶了小侄子。我说我没凶他,就是比较严肃地跟他讲了点道理。”

任云摇头:“戴夫,你侄子有爸有妈的,你就留给你哥嫂去管教他啦。”

戴夫不以为然:“我哥,哼,他小时候就老是手脚特重,弄坏好多玩具了!我们那时就为这老打架。别看他也是个工程师加MBA,混得春风得意,可他就是干不了精细的工作。”

任云:“那你哥是新仇旧恨齐涌,,,啊呀,戴维,大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何必闹不开心呢。”

戴夫不快:“所有的人一不愉快就马上下结论是我的错!是我伤人的心了。我妈都没仔细听我解释就指责我了!以前也是,只要我和哥哥一打架,她就马上觉得是我错在先!”

讲起过去的伤心事,戴夫就收不住嘴了:“因为我和哥哥没法分享玩具,丛我们六七岁起我爸妈就给我们一件玩具买两份,他一份,我一份。到如今,他的玩具坏的坏,扔的扔,丢的丢,捐的捐,没留下几件来;而我呢,所有的玩具都在原包装盒了,崭新如初。

有一次,我爸妈送了我们一人一盒带轨道的电动小火车。我呢,屏到吃好晚饭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仔仔细细地欣赏小火车,看了个够就把小火车给重新放回盒子里去,想等爸爸有空的时候帮我装起来。

这时候,哥哥的小火车已经在厅里嗡嗡乱叫了。我跑去一看发现他有节铁轨装反了,火车也装得歪歪扭扭,就去纠正他。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哥哥故意将火车头往地下狠砸,把他的小火车给弄报废了。

爸妈一看,也不仔细询问,就上我的房间把我的小火车给拿出来给哥哥,让我们一起玩。我可太委屈了,大声嚎哭,抱着我的小火车盒子死不撒手,可我犟不过他们啊!妈妈还拿了藤条打我的屁股!真不公平啊!”

任云浅浅地亲亲戴夫的脸颊:“太不容易了,我们家总是先说老大,因为老大应该让着小的吗!”

戴夫很受用地撅起了嘴:“那天我就不洗澡,不刷牙洗脸,不上床,坐在厅里看着我的小火车不让哥哥来摧残。第二天,外婆外公来看我了。我一看外婆来了我的心就平静很多, 我妈因为要上班,从小就将我们交给外婆带,所以我和外婆的感情很深。外婆一劝我,我就去洗澡刷牙,然后外婆把我的床铺整得舒舒服服的,我钻进被窝后就开始打盹。

‘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小家伙啊!’外婆总是那么说,然后她告诉我一个秘密,她特地给我又买了一盒一模一样的小火车,藏在我的床底下,我兴奋地一骨碌就爬起来,从床底下找到了崭新的一盒小火车。我立刻紧紧地抱着外婆,幸福极了。然后外婆给我讲道理,让我尊重哥哥对他的玩具的拥有权,以后我就很少跟哥哥为玩具发生冲突了。

唉,别人说我,我总是难以接受,只有外婆说我,我才愿意听,因为我能感觉到外婆对我有一颗特别柔软慈爱的心,这可不容易,因为我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招人烦。”

任云笑了:“哪有的事,我就觉得你特别可爱, 有一种特殊的可爱。”

戴夫有点不太信:“我有什么可爱的。”

任云:“你呀,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缺点都呈现给我了,我没觉得有什么呀。我觉得你很坦诚,很真,看你活得那么辛苦,你还很有牺牲精神。史地文说你不懂得如何呈现自己,他说得很对。”

戴夫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fluffy, 你和我外婆很像呢!你知道吗,外婆的爸妈是新移民,他们带着才两岁的外婆刚到此地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只能给别人做雇工,从一个农场到另一个农场四处漂泊,外婆唯以她的聪明勤劳温柔来获得他人的尊重。”

两人谈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回戴夫的公司,到了那里,任云看着戴夫把零件装上,将车顺利启动后,她才打道回府,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李雯坐在饭桌旁看电视还没睡。“任云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老半天了,就想和你聊聊。”任云打了一个哈欠:“是学校里的还是餐馆里的事?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就放到明天聊吧。” “是学校里的事,我这人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让人觉得我跟傻子似的,我真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可真难呵!”任云疲惫地摇头:“亲爱的,无论谁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你有你的软弱,别人有别人的软弱。如果你能意识到别人和你一样是有缺陷的脆弱的人,你就不会太紧张了。好了,我要睡了,明天再说吧。”

躺在床上,她回顾了一下一天里发生的事,心想有男朋友就是好啊,如果不是接到戴夫打来的电话,今天一准发一夜呆,把气闷在心里对健康有害无益,正事肯定一件也干不了。戴夫的打岔,客观上把任云从苦闷的牛角尖里拖了出来,被他这么一搅合,任云再想起白天的事就比较容易想得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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