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游戏 (连载) 第四篇
深夜忽听巴渝曲,起剔残灯酒尚温。
--【明】王叔承
三十一
美国在伊拉克的战略失误包括其对伊拉克难民的驱赶还不够彻底。如果你了解欧洲殖民者在北美洲,南美洲,澳洲,新西兰,和非洲的做法,对原居民采取彻底的种族灭绝政策,大规模的移民,然后再占领其资源,被历史证明是一个十分有效的做法。比如说超过3亿人口的美国,其印第安人(包括混有其他民族血液)加上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根据2006年的统计数据才二百四十万,就是这个政策成功之处。
当然在今天的世界里,尤其是自认为人类道德最高尚的美国人,要把这个方法在新形式下发扬光大,需要聪明的改变。可惜美国这方面比起欧洲人来说,差得太远。美国迄今为止也只是“清理”掉了70多万伊拉克平民,和赶出了4百多万的伊拉克难民,而且这些被赶走的人口,还不是产油区的人口,多是大城市的有产和中产阶层。而欧洲的国家和大公司们在非洲的手段就要高明得多。比如在刚果挑起的内战,就是通过当地的不同民族之间的仇恨,由那些部落自己提供战士,附近的八个非洲政府参与,而由欧洲国家提供军火,在大部分资源丰富的地区,产生了无人居住区,以方便欧洲公司的开采。而这场欧洲人深感“痛心”的非洲人自己之间的杀戮,最少导致了五百四十万的死亡,估计流离失所的人数恐怕更多。而提供财政和军火支持的欧洲国家在拿到分赃的大头之后,因为开采的地方是无人区,还不会受到环保分子和人权斗士的批评。
美国在伊拉克的政策调整其实主要有两条:一是改变和逊尼派民兵之间的争斗,改为扶持的方法,令他们和什叶派互相残杀,来阻挡伊朗势力的增长。二是美国应该大幅度增兵伊拉克,使伊拉克石油产量可以大幅增加而打击现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油价。
第一点上,包括美国必须放弃原先打击沙特阿拉伯的目标,而和沙特阿拉伯重新和好。有两个因素使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一是因为伊拉克战争被美国国内反对势力,尤其是民主党的攻击,新保守派的各方人马在美国政府内纷纷落马,导致犹太裔分子的影响减弱。当然,以色列把伊朗的威胁放到了首位,也影响了美国政府的政策转向。有趣的是,当美国民主党在国会选举大胜的当晚,笔者就预测美国当时的国防部长拉姆斯费德会辞职,结果果然他第二天一早就交了辞呈。二是在黎巴嫩,以色列和伊朗的前锋哈兹布拉开了一战,结果不是很理想,加上伊朗对哈马斯的影响越来越大,而且哈马斯在巴勒斯坦选举中上台,都导致了美国快速和沙特阿拉伯和解,在全部中东地区包括伊拉克开始武装训练逊尼派民兵,来对抗什叶派的势力。
有趣的是,美军开始训练他们以前的死敌,完全不能确信这些民兵会先向美军开枪,还是先向亲伊朗的什叶派民兵开枪。曾有美军军官问逊尼战士,会不会仍然想杀死他,该民兵回答:“是的。但不是今天。”
第二点,却是美国的一个难题。虽然布什政府后来决定对伊拉克增兵,但是人数只不过数万人。而美国要彻底控制伊拉克的油田和输油管道,至少也要将现在的兵力加倍。虽然伊拉克政府不甘心被美国拿油,试图把油田放给中国为首的亚洲国家,如果美国杀价不要杀得太狠,还是可以用枪逼伊拉克政府就范。美国的问题是,如何在国内开辟兵源,而又不会采取美国人民反感的征兵制。笔者的办法是,因为美国已经有超过1千万的拉美非法移民,如何处理他们的身份问题已经在国内炒得天翻地覆。已经有数百甚至上千的非法移民用偷来的社会安全号码参加了美军,有些居然献出了生命。而美国政府已经破例授予了这些勇敢的战士公民权。所以说,如果美国政府颁布一条法令,任何非法移民如果在美军服务三到五年,就可以变成美国公民。估计会有很多小伙子报名参军,为美国人民在中东抢油,真是为国,为民,为人和为己的大好事。既解决美国的非法移民合法化问题,又避免让美国人讨厌的征兵制实施,还可以防止美国经济被石油输出国慢慢的勒死。
三十二
过度的依赖外国石油,在油价疯涨的今天已经成了美国的癌症。如果处理不好,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的老命也许就会呜呼于此。伊拉克的石油很可能就是帝国生死存亡的生命线。今天的民主党也许只是利用美国人民厌战的情绪抢夺白宫宝座,一旦目的达到后,就会装模作样的从伊拉克撤出一些人马,但就会在伊拉克建立一个永久的基地,保持大致5万到7万的军队,维持美国对中东油源的控制,希望有一天可以把石油价打下来。如果你看一下美国在日本和德国的驻军,就可以看出50年内的大致情形。
其实今天的美国是一个缺乏智者的时代,其国内政治和外交事务都被主要利益集团操控,为达到一己私利,而不惜牺牲国家的长远利益。美国由于其在世界上的文化和思想上已经毫无信用可言,而经济体系几乎在金融信用丧失后崩溃,唯一可以依赖的军事实力当然要用来为美国在世界上争利,这是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不是把好钢用到刀刃上,不光是白白浪费美国大兵的生命,而且还是事半功倍。
美国今天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石油供求脱节,因为中国和印度的发展而导致供应量短缺的问题。如果继续让这些无知的经济学家在那里妖言惑众,就完全搞不清楚问题的根源。美国和西方今天面临的问题是西方对世界的统治和欲取欲求的日子,已经到了完结的时候。由于西方,尤其是美国的经济完全依赖于外部的能源,而这些能源又被非西方甚至敌视西方的国家所控制,美国面临的就是意识形态化的能源民族主义,甚至掺杂了宗教和文化冲突的因素在内。
今天的石油市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供需市场,而是非常类似于美国加州电力危机时的电力市场。由于美国的基础建设是建基在能源工业上,对石油和天然气的需求可以大幅降低的空间不是太大。而石油的供应方面,石油输出国就具有很大的控制力。随着油价的高涨,他们就可以降低产量来护价。再加上很多石油的开采,如中国的例子,完全是从油田直接运回中国,丝毫不经过石油市场,使国际市场的油价太容易被金融投机资本炒作,而由于美国的汽油定价,又直接与原油市场价挂钩,就直接打击美国人民本来并不宽松的钱袋,使大家不得不在其他消费上节衣缩食。
由于油价高涨,就会带来全面的物价上涨,导致高昂的通货膨胀。而由于消费的降低,就会造成国内经济的增长停滞,甚至衰退。这个结果就是所有经济学家最恐惧的滞胀,再加上固定资产的失血,唯一的希望来源于美元的大幅度贬值,可以增加美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而推动美国制造业的出口。
但是美元的狂贬也带来其他问题。如果你看一下用欧元计算的石油价格,其实涨得不像美元这样离谱。如果美国国民的大部分消费物品还是靠进口的话,大幅贬值的美元就会造成大幅的物价普遍上涨,增加民生的困境。虽然因为美国的产品具有的竞争力,但是因为全球都面临的通胀结果,美国产品不一定可以便宜到可以和新兴经济体竞争的地步。比如印度是全球药物的最大伪造和冒牌产地,美国的药物在美元贬值后,还是无法和其竞争。
再加上美国自身的问题,就是教育投资不够,在一些美国竞争不占优势的工业里,劳工再培训不足,这些利益团体倾向于政治上施压,而通过保护主义法案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在民主党当政的今天,这些机会就会更大。另一个因素,就是民族消费主义的兴起。一个最近的例子,就是南韩民众对美韩自由贸易协定中的美国牛肉进口进行的大规模抗议。
而在一些本来就对美国不满的中东国家和石油输出国,不排除当地的消费者以不选择美国产品作为他们的选择而有意打击美国经济。
有趣的是,发生在中国消费者身上的事,就印证了这种危险。本来西方世界,希望将他们这个世纪的新鸦片—民主自由,用来忽悠其他国家的人民,让他们能够从中夺利。结果没想到却作茧自缚,反受其害,成了最后忽悠自己。法国在支持Z*DU的结果,是遭受中国消费者抵制的经济损失。美国在伊拉克的结果是忘记了自己的抢油目的,正二八经地在那里搞民主自由,结果令自己的经济困局越来越深。
大国游戏(副题之二新疆)
我在过去的评论中曾提过,美国的许多动作都是由媒体宣传战开始,然后由外围的政治势力国会议员们发难,然后才有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和财政部出手。为了配合美军入侵巴基斯坦的军事行动,美国已经在中国新疆问题上走出了第二步。
首先是在5月22号,来自美国俄亥俄州的参议员布朗向110届国会第二次会期提出第574号法案,要求中国政府释放参与分裂活动的热比娅的孩子和持有加拿大护照的恐怖分子玉山江,并攻击中国在文化,语言和宗教上迫害维吾尔族。
从这个法案上可以看出几个趋势:
1. 美国试图在东突分裂势力中将热比娅树立成一个精神领袖。这在去年布什在捷克的布拉格专程接见热比娅,和瑞典国会议员提名她争取诺贝尔和平奖,都是想借用达赖喇嘛的先例,为东突分裂运动整合。
2. 在玉山江的先例上,通过西方国家提供护照为东突恐怖分子提供司法保护,利用外交对中国施加压力。当然在这方面,加拿大的重量级太轻,中国可以不予理睬,但如果美国都这样做,中国可能会投鼠忌器,象希×藏问题上中国政府的表现就不够强硬。
果然这之后,美国国会就上演了一场大戏。
6月10号,美国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对人权问题作了个听证会,其中有一段对话是关于关塔纳摩监狱里,同美军在阿富汗作战而被俘的维吾尔族恐怖分子。出来为布什政府作证的是曾为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法律顾问,现任职美国国务院的贝林格。发问的是加州共和党议员罗拉巴赫和宾西法利亚州的共和党议员皮茨,听证会主席是马萨诸塞州民主党议员德拉亨特。
贝林格: 你谈到了维吾尔的案例,我认为,罗拉巴赫先生。但是因为得不到外交上的保障(指其他西方国家接受维吾尔族恐怖分子),我们没有一个好的替代方案。假如替代的方案是让这些人呆在美国,我认为你的选区的选民就会责问你为什么我们让危险人物留在我们的国家。
罗拉巴赫: 好的,这个维吾尔问题。当然,我和主席先生都得出这个结论――他们不是美国的危胁。事实上,当初对他们的监禁是一个判断上的错误。
而当我们做出了判断上的错误,就应该承认,和在这个案例上就不应该把他们送回共产主义中国,因为共产主义中国的人权纪录。替代方法是承认我们的错误,允许他们呆在这里。主席和我事实上已经签署了一封信给国务院而表达这个意见。
国会议员们也提到了最近披露的关于在关塔纳摩帮助中国人审问维吾尔囚犯的准备工作。
皮茨: 我只是对这个维吾尔事件提供补充,法务部检察官报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注脚134号,里面提到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告诉检察官中国政府官员去了关塔纳摩和审问了美军拘留的维吾尔人。
他报告说在中国政府的审问官的要求下,这些人,维吾尔囚犯,先是被强迫不让睡觉,然后再低温房间里过一个夜晚和白天,然后由中国官员审讯。
这里的关键点是美国政府官员邀请了中国政府来一个美国高度限制的军事基地来审问这些维吾尔人。而正是这个中国政府恶待维吾尔人而导致他们逃出中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军事基地连美国国会议员都不能进去同囚犯对话。
而且根据指控,美国军队人员被指挥去软化这些囚犯,或者你可以说,折磨了他们,使他们可以较好的被中国官员审问。
到底是谁下命令允许在美国军事基地里,由中国政府审问被他们迫害的宗教少数民族?谁做的决定?
贝林格:先生,我可以认定那是国防部,你必须去问他们。我可以说,考虑到主席的问题,我们确实关注维吾尔人的处境。
我们很早就得出结论如果我们把他们交还给中国,他们肯定会得到不公正待遇。几年前,我们甚至得出结论,他们并不是被错误的扣留—他们之所以被抓,因为他们是在阿富汗(阿凯达组织)的训练营被捉。但是我们很快就得出结论,他们不会试图和我们开战,而是会向中国人开战。
所以我们很早就做出决定,他们必须被送到任何地方,但不是中国。但是,关于关塔纳摩的事情,先生,你必须去问国防部。
看来,美国会试图给予这些维吾尔东突恐怖分子美国身份,来支持对中国新疆的颠覆活动。不知中国是不是应该考虑与美国不再在反恐战争的合作态度?
三十三
如果美国人可以集中兵力,控制住自己专用的油源,然后利用一个5到10年的过度期,象中国一样,快速的改变自己的经济结构和汽车文化,大幅度的建立起以高速列车为主干的公共运输和交通系统,然后利用自己仍然具有的技术和研发优势,与其他的世界能源消耗大国中国,日本,欧洲和印度合作,大力开发再生和替代能源,使美国人可以不再完全依赖于汽车和高速公路,就会彻底降低美国对海外能源的依赖。这样通过美国自身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加上加拿大和墨西哥湾的资源,美国就不会受制于人。
最忌讳的事情是如果美国用军事力量把油价打下去后,美国人民又认为日子恢复正常,又开始过鸵鸟把头埋进沙里的日子,等着下一个能源危机的来临。正如依赖海外石油的危机感在上个世纪70年代比今天还要厉害,但也没有产生任何实际的影响。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美国的民主制度下,快速的基础建设转型也是一个难题。各种利益集团的角力和争斗,国会的院外游说集团,环境保护分子的干扰,繁复的法律程序和司法上的攻防阵地战,都会使这一过程看不到头。相对于中国的快速基建能力,美国的制度具有很大的劣势。
比如说,在环保法律上,中国一个法令禁止使用超薄的塑胶袋就会一年减少87万桶原油用量。虽然所有的法令都有一个执行的问题,而许多超级市场可能会完全蔑视这些法令,但由于此法一出,薄塑胶袋的生产商已经被迫开始转型做其他行业,可以想象很快薄塑胶袋的存货就会用光,而不再见于市面。而在美国由于制度的问题和游说集团的强大,美国无法通过一个联邦的法令,只能够靠各市政府自己来立法。美国加州的旧金山就是首个通过这个同样立法的城市,而全美国也有很多城市想跟进。但是,这些城市面临一个大问题,就是塑胶袋生产商对他们的法律诉讼。对旧金山等大城市而言,因为财大气粗,不怕和这些生产商对薄公堂,而很多财政拮据的中小城市,就不敢惹这些制造商,而放弃了这个节省能源的环保法律。美国在汽车燃油效率和排放量的法律上,都同样处于这种困境。
美国面临的挑战一个是来源于国内政治的无聊内斗,一个是来自于世界政治经济中心转换。在世界上,非美国和非西方国家的经济影响力日渐强大而导致美国影响力的削弱,而美国恶质的两党内斗又使美国无能力转变自己而应付调战。
美国的政治实质恶化在于两党会花费很大的精力去争吵一些对国家和人民没有太大实质意义的课题。比如妇女有没有权利堕胎,同性恋可不可以用“结婚”这个名词等等。而在关心民生的议题上,靠穷人票源的民主党要求加税收加支出,靠富人财源的共和党要求减税收减支出,最后角力的结果就是减税收加支出,落得个皆大欢喜。那么节源开流之后,钱从哪里来呢?印多点钞票去借债,把孙子和重孙子的钱都花光。等到大家都觉得要减少支出的时候,就先开始缩减教育经费,让将来需要为这一代过奢侈生活借债和不得不还债的下一代,在与世界其他各国竞争时营养不足。
而最绝妙的一点是,美国的民主制度造成不需要有任何人为这些胡作非为而负责。人民做主,都是你们自己选出来的,要赖只能赖你们自己。每四年的换届,又导致整个政界目光短浅,个个追求短期利益,而牺牲中长期利益。虽然选民们理论上具有挑选厨师的能力,但是换了奥巴马师傅,不再是布什大厨,炒出来的菜还是咕唠肉和柠檬鸡。
当然美国人民自己也难脱干系,现在的经济状况是需要开源和节流。但是穷人愿不愿意勒紧本来就已经紧的裤腰带,而支持缩减福利?富人肯不肯拿多点私房钱出来,拯救国家?军火商可不可以不再操纵政府增加武器购买?一个宣扬个人主义和利己为中心的文化,可不可以为了整体的未来而牺牲一己的利益?看来答案是否定的。这就决定了美国在未来难于应付世界的新挑战,而对美国最致命的挑战,就是美元作为世界经济和金融体系基石的崩溃。
如果这一情形发生的话,美国不光在世界经济和金融上的垄断地位丧失,而且其全球强大的军事力量也会因此而轰然倒塌。
三十四
难以相信的是,美元在世界经济和国际金融的地位,也取决于沙特阿拉伯的态度。虽然没有明确的条约,但是大多数历史学家和国际政论家相信,沙特和美国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协定,即美国为沙特提供安全保障,沙特保证世界石油以美元定价。
在欧佩克内部,要求放弃美元的声音,吵得最大声的是委内瑞拉的查維斯和伊朗的艾哈迈迪内贾德。早在2005年,委内瑞拉已经把主要的外币换成了一半欧元,一半人民币,并将帐号从美国银行转到了欧洲和中国,只留下了少数美元当零花钱。伊朗则大部分是欧元,但就在差不多时间,由于核子计划的争执,而把钱从欧洲银行转入到中国的香港和上海。当然,伊朗和委内瑞拉的借口不会是政治上的对抗美国,而是经济上美元象一个没有降落伞的跳伞者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降,而石油输出国没有理由将他们价值昂贵的黑金去交换一堆绿花花的废纸。
当然在欧佩克里,真正说话顶用的人是沙特的阿卜杜拉国王。沙特的原定计划是在2010年推出一个海湾统一货币(Unified Gulf Currency),采取与欧元挂钩,或者和一个一篮子货币挂钩的形式,替代今天海湾各石油输出国本身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形式。从当今发展的趋势看,一篮子货币的机会比较大。而在这个篮子里,以人民币,日元,和印度卢比等亚洲货币的比重一定会占大头。而海湾国家自身可能就可以以这个统一货币作为石油的结算货币。
要了解国际石油市场运作,必须明白今天的国际市场石油价是以美国纽约商品交易所里西德州轻油期货价和英国伦敦伯令市场的北海原油期货价为基准,而这两个市场都是用美元定价。要想放弃美元和石油的挂钩关系,就需要建立非西方的石油定价和非美元的期货交易所。而通常海湾国家对亚洲的出口价是以杜拜轻油为基准,同时欧佩克自身也有一个原油参考篮子,在2005年6月15号后,包括了阿尔及利亚的沙哈拉油,印尼的米纳斯油,伊朗的重油,伊拉克的巴士拉轻油,科威特的出口油,利比亚的伊塞德油,尼日利亚的蚌尼轻油,卡塔尔的海油,沙特的阿拉伯轻油,阿联酋的姆尔班油和委内瑞拉的BCF 17油。
但是建立一个非西方的交易所是一个挑战。伊朗曾经试图开一个欧元石油期货市场,但是由于交易量太小,加上美国和欧洲的抵制,和交易所的技术挑战,并不是太成功。也许一个有效的做法,就是在香港(或新加坡,但是香港应是首选,因为中国的关系)开设一个亚洲为主的石油交易期货市场,以欧佩克的石油参考篮子作为定价标准,而以人民币作为交易的结算货币。当然现在中国也许不愿意在世界金融体系上强行出头,但是过了2010年,也许中国政府没有其他的选择。
当然即使石油由美元定价,也不排除交易双方用其他货币结算,不过由于兑换率的风险,这种方法就会增加交易成本。比如说,由于美国对伊朗展开的金融和经济战争,伊朗已经完全退出了美元系统,而依赖于欧元去完成国际贸易,这就增加了其成本开支。但是如果石油输出国不再接受美元作为付款方式,即使仍然用美元定价,就会导致主要石油消费大国如中国,日本和印度,不再需要准备大量的美元储备来支付石油入口,估计大约三分一到百分之四十的美元储备就必须转换成新的结算货币,而美国联邦储备局就必须把这些多出来的美元吸收回去,其结果就是大幅度的美元贬值。而这个过程,当然对所有现在持有太多美元的国家来说,这个过程太快,其影响会太大,会倾向于一个受控制和缓慢的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美国经济就不会遭受象1929年大萧条那样的沉重打击,而会走一条类似日本那样二十年后仍然无法复苏的不死不活的道路。
而沙特阿拉伯是掌握美国命运的关键所在,美国和沙特的关系变暖,是从2006年11月美国副总统钱尼访问沙特为起点。而这次访问在于美国和沙特放弃前嫌,共同面对伊朗的崛起。以色列同哈兹布拉刚结束的战争结果不尽人意,也迫使美国不得不寻求沙特的合作。而这个合作到底会持续多长呢?
三十五
美国和沙特关系改善不光是沙特在911中的干系不再被美国追究,而且美国也不再在沙特等国鼓励民主革命。当然,由于美国对伊拉克的逊尼派民兵改为扶持政策,与美国打打杀杀几年的外国战士们(超过一半是沙特公民),也就很方便的不被西方媒体所提起。
而且美国还答应出售200亿美元价值的高科技武器给沙特,以应付伊朗的军事挑战。而以色列人对这个军售的风险还是洞若观火,因为他们害怕逊尼派极端分子已经渗透进沙特的陆军和空军,结果还没有和伊朗人开打前,已经先冲着以色列人开火。有以色列的情报说,曾有阿凯达分子坦承他们已经可以控制数架沙特空军的F-15战机,可以随时发起对特拉维的恐怖袭击。而在头一批供应沙特的军火中,大约有9百个改装袋,可以把常规的炸弹改装成激光制导炸弹或者卫星定位系统导航的智能弹(Joint Direct Attack Munitions (JDAM))。
以色列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但其主要目的是对美国政府施加压力,保持布什总统不会改变任何巴以和平协定都不会以以色列退回1967年中东战争分界线的承诺。而沙特所倡导的和平计划的核心就是回到那个边界。而今美国同沙特走得如此亲近,不免令以色列担忧其基本利益会受到牺牲。
另外,美国政府同意出售和帮助沙特发展自己的核子计划,以换取沙特同过巴基斯坦获得核子技术。这个决定同样引起了美国国会的疑虑。因为很多美国政界中的亲犹太人势力觉得沙特还没有完全证明是自己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纽约州参议员舒默甚至指责在国际油价高涨的时候,沙特没有帮助美国朋友过关。在今年5月,舒默更扬言要在国会通过法案阻止对沙特的军售,除非沙特可以增加石油生产量每天一百万桶,令美国的汽油价格可以下降50-75分钱。只不过布什对沙特的访问和对石油增产的请求,被沙特国王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给拒绝了。沙特国王告诉布什总统,他的国家已经是全力在开采石油,已经没有任何的多余生产能力了。
这还算是客气的。对英国人,沙特人就没有这么礼貌了。在1989年,沙特从英国购买了价值4百30亿英镑的军火,但在911事件后和美军入侵阿富汗后,经手这次采购的沙特王子班达苏丹被英国内部线人爆料,从英国军火商BAE收取了10亿英镑的回扣。班达王子本人出使美国超过二十多年,和布什和钱尼的家庭关系极为密切,但就在911事件后,被纽约市长朱尼安尼拒绝了为死难者的捐款。现在班达王子在父亲成了王储之后,更上一层楼,出任沙特王国的国家安全会主席。那么班达自己也富甲天下,有什么必要贪污呢?据对沙特王室财政运作熟悉的人士,班达自己的账户,沙特驻美国使馆的账户,和沙特王室在美国的账户,从来都不分。看起来当初这笔黑钱的目的似乎是有其他不可告人,也不能公开的目的。而这些目的就成了911事件后,有心人特别想爆出来的动机。但在2006年底,有就是美国和沙特开始重修旧好的时候,英国政府单方面宣布停止对这件贪污案的调查,因为调查下去,有损于英国国家利益。对这个宣布,英国政界当然有人不满,尤其是在野党政客趁机攻击执政党在这个案件里的个人利益。欧洲经合会也对此不满,决定开始自己的调查。而沙特对英国的回应是,如果英国人在这件事上继续咬住不放,就会影响沙特与英国在反恐战争上的合作,考虑到大部分国家恐怖分子都是来源于沙特阿拉伯,如果没有了沙特政府的合作,就等着伦敦被人多炸一次吧!
英国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得罪沙特阿拉伯的风险实在太大。连纽约被撞得稀巴烂的美国政府都当没事了,而且美国媒体都不愿意踩这趟浑水,英国没什么必要在纠缠下去,只是要求看紧来自巴基斯坦部落区的默哈加丁,不要访问英国。
三十六
沙特对中东和自身的安全考虑大概有以下几条思路:
1. 整个中东成为非核区。但是这个选择不可能,因为以色列不干,自然所有西方国家都不同意。
2. 那么,沙特就必须有自己的核威慑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是自己发展核武,或者由核大国提供保护伞。
3. 本来,这个核大国就是美国。但是,因为911事件后,美国内部有人对沙特不满,光靠与美国政府现在的官员的私人关系,似乎不是上上之选。
4. 而一个可以信赖的核大国,比如巴基斯坦,就更有吸引力。巴基斯坦同为穆斯林,而且还是逊尼派,国家又不是太富,沙特的资金就更有挥洒的空间。
所以说沙特肯定不会走回对美关系一边倒的结果,而在美以联合对付伊朗的行动中,沙特更会采取一种隔岸观火,火中取栗的姿势,希望能够让犹太人和波斯人两败俱伤。而美国的应对就包括一方面答应帮助沙特发展自己的核工业为甜头,另一方面又在巴基斯坦利用北约和阿富汗军四处点火,给巴基斯坦和中国压力,来阻止巴基斯坦核力量伸进中东。
而伊拉克的原油至少有1150亿桶,目前只是因为相对稳定的库德族地区,有些北欧和土耳其的小公司在运作,使出油量到了2百万桶一天。但是收入的300-400亿美元只够伊拉克政府自己分钱,而美军大量的军费开支和重建工作,在2007年就花掉了美国3680亿,丝毫也得不到减轻,导致美国议员们在国会骂街,要求伊拉克至少自己支付重建费用。目前埃克森,雪佛兰,英油和英荷壳派等大油商还在等待局势稳定,他们就可以齐心合力地把每日出油量提到6百万桶,而在美国新政府的伊拉克政策定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而美国政府在这一段时间里的主要考虑就是如果把被伊朗抢去的优势夺回来,然后如何通过对伊朗核子计划而实施的经济制裁的炒作中,重新树立美国不可挑战的中东霸权。
美国在伊朗的经济制裁基本上是杀人一千,自伤九百。当然,由于美国本身并没有和伊朗的任何经济联系,其经济制裁是主要通过逼使欧洲的英国,德国和法国等等,来到达最终目的。但是,对伊朗的制裁,就和美国这几年对朝鲜的经济制裁一样,绕不过中国这一关。美国制裁的结果,不光是迫使伊朗退出美元经济,而且还使伊朗经济与西方经济体系的联系逐渐中断,而与东方尤其是中国的经济联系越来越强。一旦伊朗的经济在将来完全依靠和东方的贸易而生存,将来的伊朗在政治和外交上就越难以产生一个亲西方的政府。而如何产生一个亲西方和亲美的伊朗政府,本来是颜色革命的最大和最重要目标。而美国的经济制裁似乎产生的是一个反效果,使伊朗的强硬派的地位越来越稳。
三十七
要了解今天的美国和伊朗的仇恨,就要从美国中情局在1953年发动政变推翻伊朗民选政府说起。
当初,伊朗独立后,民族主义 情绪高涨,当时的民选政府不得不考虑将伊朗石油国有化,或至少在英国拥有的盎格鲁伊朗石油公司里分多一点。而这之前,伊朗政府每次对英国肆无忌惮的掠夺稍有不满时,英国都会运用军队而推翻不满政府而扶持傀儡政府。而在1950年,虽然英国在伊朗仍然有很多亲英势力,当在大使馆的政变计划被伊朗政府发现,导致所有英国的外交官(也可以说是间谍)被伊朗全部驱逐出境。
被赶出去的英国佬,当然非常恼火,先是对伊朗石油出口进行禁运,造成伊朗经济的重大损失。但是当选的摩沙德政府,不肯将石油工业重新交还给英国,而只愿意就英国应该享有的分红进行谈判。于是英国首相邱吉尔决定出兵攻打伊朗,但是可惜时世变迁,英国已经不再是世界老大,所以邱吉尔就向美国总统杜鲁门请示,可不可以让英国出兵伊朗。如果美国不肯,可不可以由美国政府利用其美国驻伊朗的大使馆出头,然后让英国在伊朗的势力配合,搞一场政变。
当时杜鲁门一口拒绝了英国佬的提议。当时的美国还想拉拢新独立的世界各国,意图建立一个美国主导的国际新次序,当然要同臭名昭著的老牌殖民帝国主义划清界限。所以一直等到好战的艾森豪威尔政府上台,邱吉尔的这个提议才得到实施。当初的领军人物是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孙子小罗斯福,时在美国中情局中东分局任职。接受政变的任务后,小罗斯福以假身份证偷渡进伊朗,在由英国情报局地下组织租用的地方藏身,开始组织政变行动。
而其中小罗斯福差点不慎暴露了自己是名门之后。他时常去土耳其大使馆的网球场打球并接触联络关系。有一次,一个球没有大好,他脱口而出:“啊,罗斯福!”结果打球的同伴们问他怎么会有这么怪的感叹方法,他只好编个谎话说他是个很忠诚的共和党员,在他长大的共和党地方支部,因为大家很恨罗斯福总统,所以人人都这样讲粗口。
结果在美国大使馆的主导下,小罗斯福利用了伊朗的亲英势力终于把伊朗的民选政府推翻了,而扶持了巴列维的国王体制作为美国的傀儡。当然,由于美国的出力,英国无法再独自拥有盎格鲁伊朗石油公司,于是进行了改组,变成了现在的英国石油公司(British Patrol,简称BP),并容许其他8家西方石油公司分赃。
这个成功的政变,对世界历史具有重大的影响。一是经过这次政变,让美国找到了一个经济而有效的方法,去推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政府,而中央情报局就成了美国外交政策的决策中心。结果在第二年就发动了危地马拉政变,然后介入了几乎每一个中美洲和南美洲的政变。在中国,美国中情局也很快成了达赖喇嘛的老板,从印度和尼泊尔指导在中国的颠覆活动,一直到尼克松访华。而在1990年后,由于中情局的恶名远扬,其颠覆他国政权的专家们逐渐改变身份,摇身一变而成为“非政府”组织,在全球范围内,为美国的地缘和经济利益,大兴颜色革命。据法国电视台的“颜色革命”纪录片的披露,仅在前苏联的加盟国,这些“非政府”组织就投资超过了一亿美金用于中情局革命。
三十八
另外一个重大影响,就是这个政变,造成了伊朗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并带动了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反西方思潮和今天伊斯兰世界针对西方的极端恐怖活动。
本来穆斯林世界在近现代积弱,和中国,印度等等古老文明国家一样,是在西方通过科学和工业革命带来的强大军事暴力下,被摧残的结果。落后就要挨打,尤其是在缺乏基本人性的殖民帝国主义列强的兽性面前,迫使很多知识分子和各界精英开始思考改革之道。其中不乏很多人接受了西方即是文明的广告台词,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放弃民族传统,改变自身文化,全面向西方学习,就会变成一个被西方人尊重和平等对待的国家。所以除了早先中国义和拳运动之类的以卵击石的仇外运动的话,很多人以为只要按照西方的方式运行,那么民族的尊严和国家的独立,就可以得到保证。
但是,当伊朗摩沙德政府这批完全由西方教育出来,对西方体制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服口服的政府官员们,被西方打下十八层地狱,而被认为是造成伊朗积弱而已被推翻的国王制度被西方重新树立,失望和愤怒的知识分子就开始回到他们本民族的传统,而霍梅尼的伊斯兰革命就取得了人民的强烈支持。
1979年的伊朗革命给美国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美国外交官被扣为人质。当然,所有的美国媒体都会一致攻击革命者抓受到国际法保护的外交官为人质是一种无耻和野蛮的做法,而不会有人出来教育美国无知的民众,正是这些文明的外交官曾经在一个主权国家,发动政变和推翻民选政府。美国随后进行了又特种部队进行冒险救援的军事行动,又以失败而告终,最后只好靠在两伊战争中,偷偷给伊朗武器才把人质换了出来。
今天我们回头看这段历史,自然有不少感慨。其中一点就是为什么在伊朗当时有那么强大的亲英力量,可以强大到推翻一个国家的政府的力量。伊朗人对英国人的狠毒是非常明白的,有一句伊朗谚语说,假如你走在路上,被一块石头跘到,那块石头一定是英国人放的。但在英国的长期统治下,手段高明的英国人已经培养出一批伊朗的“英国”人,一旦需要为英国利益而动作,他们就响应而起,尤其是言论自由下的英文报纸里,充满了英国的情报人员,通过媒体散布谣言,比如说伊朗总理摩沙德是同性恋等等,在伊朗制造危机。
其实同样的情况也在印度出现。印度在1950年独立后,尼赫鲁为首的政府希望能够通过不结盟运动而确立印度的国际地位,而印度的精英“英国“人就利用其力量,大举攻击印度政府的外交政策,强烈要求印度参加其宗主国英国的北约,为印度的外交政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当然中国在收回香港时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好在中国政府曾经有过在新疆,尤其是伊犁地区,俄国势力太大的教训,和这之后不断清楚俄国影响的经验,在香港的处理上,亏吃得要小一些。另一个因素,就是英国的势力今非昔比,中国也不如印度和伊朗那么好欺负,经过了基本法解释权一役,英国就不再敢乱来。本来以英国人掌控的香港法院(最高法官中九占其四,上诉法官中21占11,还不包含香港“英国”人)企图以法律至上的名义,抢夺基本法的最终解释权,并以此限制中国掌控的香港特区政府的施政,被中国法理上由中国人大的权威而击退。
有意思的是,伊朗和印度两国都用了二十余年时间把亲英势力彻底清除,而中国在1997年后,开展了中学为主的国家意识教育,在二十年后的2017年才开始放开选举,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做法。这样的话,一方面中国已经成为一个世界级大国,另一方面香港的亲英人士们大概已经廉颇老矣,在香的政治饭,已经吃不下去了。
三十九
美国对伊朗的经济制裁,主要是利用美国在世界金融体系中美元的特殊地位,破坏国际经济游戏规则,逼迫世界各国的银行和企业,牺牲经济利益来实现美国的外交政策。
本来一个合法的制裁,来自于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但是很明显的是,由于中国和俄国在制裁伊朗的程度问题上,和美国具有很大的差距,最后各方争论,协商和妥协的结果,自然和美国的期望差距太远。于是美国通常会进行自己的一套更为严厉的制裁计划,希望通过在世界金融体系里的主导地位,将国际公权力变成一己的私器而为所欲为,不惜以摧毁这个美国国运所依的世界经济体系。
为防止国际犯罪集团利用世界金融体系进行跨国度的经济犯罪,包括如走私和贩毒等等,美国财政部被授予了可以对世界金融体系中的各国企业,尤其是参与洗黑钱的银行调查的权利,并根据调查的结果而宣布制裁,其中包括将犯法的银行赶出国际金融体系之外。其中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任何和疑犯有经济瓜葛的银行都会被列入制裁的黑名单上,通常会迫使其他银行因为不想失去利润丰厚的美元生意,而自动断绝和美国财政部想要打击的对象。
可想而知,在911后的新国际形势下,在美国国会很快就通过了由参议员,上次代表民主党参选的克里提议的法案,利用美国财政部在世界金融体系中的特权,打击恐怖组织的金融活动。本来,这个改变也不是太过分,但是美国政府里的聪明人士,马上就想到了用这个手段来到达军事上无法做到的外交目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朝鲜,但是美国最后在企图用澳门置业银行,杀鸡给猴看,而迫使中国银行等切断与朝鲜的经济联系,最终到达彻底搞垮朝鲜的目的没能达到,却把朝鲜逼得实验了原子弹,让美国的东亚外交陷入危机。
美国两党并没有认识到这种玩法的危险性,如法炮制来对付伊朗。领导这一行动的是美国财政部的恐怖主义金融情报办公室(OTFI, Office of Terrorism and Financial Intelligence)主任赖维,其主要任务就是走遍世界上任何一个和伊朗有生意往来的国家,利用一切方法,包括威胁,使这些国家断绝与伊朗联系,而达到在经济上孤立伊朗的目的。
俗话说,一条铁链的强度就是在其最弱的一环上。美国对伊朗的经济和金融制裁,最弱的一环当然就是在中国。而美国能依靠的主要力量,还是其心不甘,情不愿的欧洲盟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伊朗最大的贸易伙伴,在伊朗有巨大经济利益的德国。德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出口大国,光一年就向伊朗出口价值55亿美元的产品。当然很多厂商不愿意德国做出超过联合国法案要求的制裁,而和自己的钱包结仇,而德国各级政府也要考虑减少出口而带来的工作职位的损失。德国在美国的压力下,加上其极度亲美的首相梅克尔,最后决定与美国合作,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不过德国人也向美国人表达了其内心的忧虑: 如果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同心合力,有人乘机在其中抢占德国让出的伊朗市场,那就会使制裁达不到效果不说,而且把制裁伊朗变成了制裁自己。
德国人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德国参加制裁行动后,中国就轻易的变成了伊朗的最大贸易伙伴,拿走了德国自己空出的市场。伊朗的石油也主要出口到亚洲的中国和日本,而美国最想打击的伊朗经济环节----外资对伊朗能源工业的投资,也是由中国为主和各亚洲国家跟进的局面。
四十
当然德国人不是一开始就没有试图抗拒美国的要求。德国人先表示理解美国对制裁的坚持,因为美国和伊朗几乎没有什么经济联系,而德国就不应该做得比联合国要求的更多。不过,美国不会接受“不”的答案,尤其是仍然有美国驻军的德国。美国人的回答是,难道你德国政府坚持支持恐怖分子吗?难道你会继续让伊朗人发展其核子工业,对犹太人进行“再”一次大屠杀吗?
等到犹太人这张牌打出来,德国人就不敢再多嘴了。于是德国政府乖乖地将政府的出口保证信用取消,使出口伊朗的德国企业没有了政府的收款保证。然后,美国财政部的官员,绕过德国政府,亲自上门,一家一家的敲开任何和伊朗有关系的企业,把一封封美国财政部金融制裁的恐吓信递交进去,大约在2007中,终于把德国对伊朗的出口打了下来。
德国人所能做的就是马上把其他的犯法者指出来。德国媒体大幅度报道了法国企业如标致,雷诺和托托等大企业继续在伊朗运作。德国外交部还发表了美国的企业如微软,卡塔皮勒,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等,都以杜拜分公司的名义,在伊朗运作,而不受美国制裁的影响。当然,最有力的说明,就是在德国对伊朗出口大幅度下降的同时,中国的出口却是大幅度上升。如果美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德国人就会大喊不公平。
那么美国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上次朝鲜制裁的丢脸还没有解决,这次似乎应该有不同的方法。本来美国的原先考虑是,利用欧洲的银行对中国同业施加压力,对中国的几大银行说,如果你不停止和伊朗人做生意,我们就会被美国财政部制裁和你做生意,你觉得伊朗那一点生意值得我们之间的大生意吗?计划得不错,但欧洲的银行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于是美国财政部绕过中国政府,偷偷地威胁会在这些中国银行的美国业务中下绊马索,让这些银行自己考虑考虑。
美国主要想打击伊朗利用信用(Line of Credit)的生意方式。由于美元为基础的企业信用最终要在美国联储局的纽约分行结算,美国就可以很容易知道,哪家国际银行在为伊朗企业提供信用,就可以威胁这些银行使它们的美元生意受到打击。结果,中国的银行也不想得罪美国人而影响自己的生意,就减少了对伊朗企业的信用提供,结果导致伊朗不得不派出代表到中国去协商,可不可以建立一个中国-伊朗银行,专门用来结算两国之间的贸易。对这个提议,中国没有采纳,因为还是不想与美国彻底撕开脸面。于是中国的企业和伊朗的企业,就采取了三个暗渡陈仓的方法:一是退出美元系统,采取欧元结算的方法,这样就可以不需要在纽约结算;二是采取欧洲比利时的斯维福特(Swift)系统,用电汇转账的方式;三是伊朗的企业采取在杜拜成立假公司的做法,以中国和阿联酋的贸易来代替中国和伊朗的贸易。
很快欧洲的其他想和伊朗做生意的公司也换成了欧元,而逃避美国财政部的追杀。而美国对欧元的结算并没有法律上的管辖权,必须通过欧盟的所有国家的法律修改,才可以做到,可想而知其难度之大。另外美国完全无法知道,到底谁在“犯法”,所以没法进行制裁。而对保密至上的斯威夫特系统,如果一旦必须向美国政府提供客户信息,这个系统就无法在运行下去,所有欧洲国家会在这上面同美国决一死战,并指控美国只不过借伊朗的名义,而打击非美国的金融组织,为美国的金融企业提供不公平竞争条件。
剩下的招数只能是对阿联酋施加压力,要其禁止伊朗企业在杜拜开公司。果然阿联酋通过了一条这样的法律,但是美国人又没办法去核实到底这个法律施行得如何,最后还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唯利是图的商人总是可以发现自己的锦囊妙计。
而美国人的制裁越多,到最后就发现世界上越来越少人用美元,而美国为此将来与许会付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