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姚丽刚刚结束所有的课程,开始进入调研组选题。记得,那是元旦假期后的一天,姚丽和课题组的同学到季老家研究开题报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心里有点紧张。她记得她和季老坐在各自的单人沙发上,其他同学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刚要开始,有人敲门,姚丽坐的最靠近门,她就起身去开门。
随着门的打开,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阳光下是一位英俊儒雅的男人,他微笑着看着自己,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自然,像是电极,一下打在她的心上,把她定在那里。
“你就是季老新招的女生吧。”那人微笑着说。
“嗯,我是姚丽,你呢?”姚丽回过神来,赶紧问。
“先让我进去再问行吗?还是你是把门的,要先答对口令才能放行?”那人开玩笑的口气,让姚丽不好意思了,她马上侧过身,让人进来。
进了门,季师母已经来到门口,“哎呀,小伟呀,进来,进来。”
进来的人对季师母说:“师母,您老身体好吧?”
“好,好,快进来,外面很冷吧。”
“外面还好,但你这新买的房子,门口好像冲着风口。”
“对呀,对呀,我老早就讲了,可那个老固执就是不听,他喜欢对面就是公园,怎么也不换。”
“这样啊,那你们可以在门口搭一个棚,把门的方向转一下,这样就不会有风直接吹进来了。”
“这样,物业不会同意吧?”
“没关系,你可以搭那种像是花房的玻璃棚。我看到好多人家窗台都有的。只是你们是搭到门边,这样既可以看到对面的公园,又不会有风直接吹进来。如果有问题,我去物业说一下。”
“对呀,对呀,小伟就是有心,这样就好了。”
“那你跟季老商量一下,如果可以,我下星期就找人来看一下。很快就会做好。”
说着就进了客厅。来人双手抱拳:“季老,慈祥啊。”
季老把眼镜往桌上一扔,“我就知道是你。臭小子,以为我是老佛爷啊。”然后,对大家说:“这就是庄伟。应该是你们的学长,但是去深圳实习了两年,现在和你们一起做论文。”
庄伟和大家一一握手。姚丽感到庄伟像是把外面的阳光也带进了客厅。季老的客厅是古色古香的装饰,都是深颜色,加上来的学生都很尊重季老,又有一点怕自己出错,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在讨论严肃的课题,屋里就一直有一股压抑感。庄伟进来以后,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姚丽早就听说庄伟了,她一直认为,帅气又有才气还多金的大师哥一定是一位严肃高傲又不易接近人物。今天,看到真人,平和温暖,又儒雅风趣,最让她惊奇的是,他对生活中的小事都那样懂行,上心。
“庄伟,你就和姚丽一组,你要多帮帮她。她是第一次做课题,没有经验。”季老对他俩说。
“那将来算是我的学生那,还是您老的?”庄伟又逗他。
“你想当导师,先把论文做完。臭小子,总是没正型。”
姚丽不敢相信,季老会这样安排。她整个下午视线都一直跟着他,庄伟坐在那里专心的与同学讨论问题,他的语气友善而克制,温和而内敛,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变化。当他发表意见时,虽然声音不高,但言之有物,问题切中要害,所以大家听的认真,讨论的深入,各抒己见,非常畅快。
她发现,如果和别人有不同意见时,他总是委婉的用征求意见一样的口吻提出来:“这样立意是不是主题更加明确?”,“你看,如果加上理论模型的论证是不是更加有说服力?”
快轮到自己的开题讨论了,姚丽找个借口进了厕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脑子里复习了一遍要讲的内容,她的论文是《论煤炭工业对山西经济的推动和制约》。
在简述自己的立论报告时,她看到庄伟第一次真正的看了自己一眼。等她结束以后,大家都从不同的角度给出意见,像是环境方面,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可持续行快速发展,
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等。
大家讨论完了,都面向庄伟,等待他的意见。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他忽然身子向后依靠到沙发背上,非常放松的姿态。转头看向姚丽:“你怎么想到做这个题目?”
“我,。。我。。因为是山西人,对家乡工业可持续发展还是很关心的。”
她可以看到他赞许的笑容并不住的点头。
“这倒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题目,你是打算怎样取得资料呢?”
这个问题姚丽是有准备的:“我同学在山西报社做经济版的记者。”
“嗯,不错,有准备,有思想,有计划,有条件,有关系。我看能成。”他说着就站起来了,“我现在有事,有什么问题,跟我联系。”
听到他的赞许,她一激动,就问:“你的电话是多少,可不可以留给我,以便联系。”
“不好意思,我刚从深圳回来,电话马上要换,你可以给我发Email,方便吗?”
“方便,方便。”姚丽一下觉得很窘。
“庄伟可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季老这时不知为什么来这么一句,说的姚丽更加不好意思了。
回到宿舍,一晚上,姚丽做什么都不专心,她不断的回忆庄伟下午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很久没有这种像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姚丽的父亲过去是县里的教育局长,妈妈是中学校长。但她不是被灌坏的孩子。她从小就是学校的大队长,那时爸爸还是中学校长,她就有一种责任感,校长的孩子一定也是优秀的。中学时,她是班长,学习也是名列前茅。班里的学习委员就是她的初恋,他们青春年少,两小无猜,那是姚丽最愉快的时光。
可是,高考前夕,姚丽不小心怀了孕,背着父母偷偷的把孩子打掉,结果她的考试成绩比平时掉下许多,只能上山西的教育学院。而他却去了北京。大学的第三年,他就提出了分手。在当时,那是对姚丽打击最大的一次经历,比流产,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还让她难过。经历了生活中的打击,要强的姚丽就有了一个理想,她一定要做到最出色,她要考到北京,考到比他好的学校。
大学毕业,她留在山西的教育学院,又复习了两年,终于考上人民大学的经济系,这对于本科是哲学系的姚丽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那一年,她的爸爸调到了县教育局,可谓双喜临门。因为这两件事不只是跨过一个门槛那样简单,可以说是登上一层台阶。对于父亲来说,跨过这一步,就有再升职的可能,而不是一辈子在中学。对姚丽来说,这就像踏入了新的世界,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在研究生的时候,她开始接触到,所谓的上层精英阶层,那些电视上露面的讲解国家经济政策的人物原来平时是这样的。她仿佛找到了奋斗的目标,每天生活,学习充满了动力。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她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去世了。她的父亲是一位工作认真的干部,总是到各个乡间学校调研。一次,在下乡回程的途中,与一辆运货的大卡车撞在一起。
那时,姚丽正在为毕业分配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好与团委的肖斌一起吃饭。肖斌帮助她买了机票,并且和她一起回家。多亏肖斌帮助她安排了一切,因为她和妈妈还没有从噩耗中醒来,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和做决定。
回到北京,在姚丽还沉浸在痛苦中,他就要了她。姚丽麻木的接受了一切。虽然有时看到他地方保卫中央的发型,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但想到在她最困难时候的帮助,她就心怀感激,无以为报的和他在一起了。直到发现了,原来他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个两周岁的孩子时,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流了整整一晚上的泪,擦干了眼睛,她暗暗发誓,什么感情,什么感恩,都没有用。以后只有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达到自己生活和事业的目的。她很快,利用自己的身体得到了在北京的工作机会。又过了两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身体的奉献,她透过单位有名望的专家,得以认识季老,最终考上了季老的博士生。
见到庄伟之前,她以为她不会再有什么悸动的感觉了。但是,那个下午,她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中学的时光,那沉淀在心底的对爱情的渴望似乎又回来了。
不想做的太明显,她每个星期只发一次Email给庄伟。多是问论文的问题,庄伟通常回的非常及时。如果当天没有回,他第二天也会回。如果出差,他就会抱歉,好像是他的错似的。
大家都说庄伟没有女朋友,姚丽从她的观察,也认为如此。有一次,星期五的晚上,姚丽试探的发出Email,没想到庄伟马上就回了。一激动,她就问:“谢谢你了,周末晚上还在工作啊?”
结果,庄伟那天没有再回Email。
从第一次见到庄伟已经一个月了,除了Email,有时,在电话上讨论问题,姚丽一直也没有再见到他。寒假,回到家,姚丽依然用Email问问题,庄伟也回答,但没有平时那样快了。春节,姚丽发了一个电子贺卡,这次,他倒是马上回了一个:“谢谢,你也一样。”并且,第一次加上一个笑脸。
假期过后,依然是Email和电话联系。姚丽终于忍不住了,她到季老家,特意挑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细节问题来问季老。解释了半天季老还是不了解,最后,季老问:“你有没有问庄伟?”
“打电话和发email问过,但是,他一直比较忙,没有见到他,有时,要画图分析讨论才能明白,电话里讲不清楚。”姚丽把事先想好的托词说了一遍。
果真,季老点头,“对嘛,这小子也不知忙啥,我去叫他。”
姚丽心满意足的回宿舍了。当天下午,就收到庄伟的晚餐邀请Email,是六点半。
姚丽准时到了订好的包间,季老已经坐在那里了。她刚坐下,庄伟进来了。还没等他坐下,季老就开始抱怨:“你们师兄妹要互相帮助嘛。”
庄伟挑了挑眉毛,看向姚丽。她很不好意思,赶紧打圆场:“季老,庄伟已经帮助我很多了。又是Email,又是电话,连周末和寒假都在回答我的问题。”
“光是Email和电话不行啊,有些问题,要画图分析讨论才能明白,电话里讲不清楚。”季老记性不错,几乎完全复述了一遍姚丽的话。
“哦,我新的手机,你记一下,有事要讨论,就跟我说,不要客气。”他很公事化的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然后转向季老,胳膊肘支在腿上,双手交叉放到另外的膝盖上,身体前倾,像是对着自己的父母那样有点无赖的撒娇:“还有什么指示?”
“有什么指示?这么长时间,我想你了,让你来看看我,不行吗?”季老也是倚老卖老。
“这么长时间?春节刚去过您家嘛。”听完后,他挺直了身子,靠到椅背上。
“是哦,。。。。老师要找你讨论问题不行?”
“行,。。。吃完饭再讨论问题行不行?”庄伟还是逗他的语气。
这一顿饭后,庄伟和姚丽就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问题,也只限于讨论问题。
姚丽回太原出差,同学帮助得到很多资料。但是,内容就是还差那么一点,像是隔靴搔痒,总是达不到那个效果。庄伟没说什么,姚丽可以感觉到。有一次,她在电话里和同学商量,同学说:“如果要比较深入的资料,是要有风险的。”
“有什么风险?会有生命危险?”姚丽其实知道那些小煤矿都是有后台的,“如果那样就算了。”
有一天,同学给她打电话,说有可能搞到煤矿的账本,让她来太原取。她就告诉了庄伟。庄伟马上说:“太危险了,不能这么做。”
姚丽回到宿舍想了半天,她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她的理论基础不行,她的论文一直没法突破。如果能有扎实的资料支持她的论文,才会有点分量。这对她将来找工作也是有所帮助的。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庄伟。他沉默了半天,对她说:“你星期一到我家里来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庄伟香山的家,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住,客厅非常简洁,中间最醒目的是一圈黑色的长沙发。庄伟拿出一个像扣子一样的东西给她,“这是追踪器,订在衣服上,当成扣子,然后把其他扣子换成和这个一样的颜色和形状。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太原。你自己要小心,一定随时和我联系。”
姚丽心里暖暖的。穿上带着追踪器的衣服,就仿佛庄伟和她在一起。到了太原的宾馆,同学给她打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址。她马上出去用公共电话告诉了庄伟。他记下了饭店的名字和地址,又是千叮咛万嘱咐。
回到房间,她换上了带有追踪器的衣服,脸上稍稍化了点妆,深呼了一口气,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