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乡在远方——寻访三毛全沙漠最美丽的家
“我慢慢的睡了过去,双手挂在你的脖子上。远方有什么人在轻轻的唱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三毛
我突然醒了,车窗外远处的沙漠上出现了点点灯光。大巴冲下沙丘,驶过一片泻湖湿地。转了几个弯后驶入了一条笔直的街道,停了下来。“阿尤恩! ”司机朝着漆黑一片的车厢里喊了一嗓子。寂静的车厢里站起几个人拿上行李下了车。看看表,时间才凌晨五点半。不是说七点到吗?我问司机。司机反问,到哪里?西撒哈拉的阿尤恩。这里就是! 四十年了,她笔下的沙漠小镇已经成了一座现代化城市? 仔细一想,这一路上只被叫醒过一次查验护照。没有层层关卡,持枪核弹的UN兵哥和传说中几十分钟的检查和等待。 我到地方了!
大巴继续向南开去。留下了黑暗中的我努力地把身边的街道和手里从网上搜来的资料联系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座不错的旅馆。当我从旅馆里出来的时候,现实中的阿尤恩和她故事里的拉雍已经基本吻合了。
一月初的北非清晨,天气一点儿也不冷。十五刚过,椭圆形的月亮妹妹被挂在半空,看着太阳哥哥从沙丘的另一边慢慢地爬上来。我一个人沿着空旷的大街,按照预先绘制好的联络图,直奔寻访的第一站她笔下的国家旅馆。
1 国家旅馆,它的英文名叫 Hotel Parador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国家旅馆吃饭,很快的换好衣服跟他出门,这种事实在很少发生。我们要上好的红酒,海鲜汤,我要牛排,给太太来四人份的大明虾,甜点要冰淇淋蛋糕,也是四人份的…”。她不止一次的在故事中提到过国家旅馆这个地方。我之前的寻访者都会把它当作圣地寻访。有个驴友还在旅馆的餐厅与UN维和部队的中国军人一起用餐。在我的联络图上,国家旅馆是我用来连接其它寻访地的节点。因为西班牙教堂,邮局和法院这些寻访者们的圣地就在附近!
“住久了金河大道,虽然我的家没有门牌,但是邻居们远近住着的都会来找我。”时过境迁,当年的那条路已经三异其名。古狗地图莫名其妙地给这条街标上了个新的毫不相干的名字Boulevard Mohamed Al Khallouqi。这条街入口处墙上街牌写的是:Avenue Nakib Miloud Elkhalloufi。当地人仍旧称这条街为:加泰罗尼亚Catalonia。所有这些使得很多寻访者费尽周折。
“我去镇上唯一快捷的路径就是穿过两个沙哈拉威人的大坟场......”“这个家的正对面,是一大片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就是广大的天空。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硬石头和硬土。”凭借着她故事中的点点滴滴和一位人民日报记者二十多年前的一篇文章,寻访者们确认加泰罗尼亚大街44号就是她全沙漠最美丽的家。
2 加泰罗尼亚大街44号(左起第二个门)
谁能证明这个用白色粉笔在门的上方写着44的地方就是那个被她称之为全沙漠最美丽的家?“天热了,我因为住的地方没有门牌,所以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每天 都要走一小时左右去镇上看信。”“终于,我们走进了一条长街,街旁有零落的空心砖的四方房子散落在夕阳下。我特别看到连在一排的房子最后一幢很小的、有长圆形的拱门,直觉告诉我,那一定就是我的。” 可是我上边的这张照片,既没有她说的长圆形的拱门,也不是最后一幢。不同寻访者放到网上的照片最少也有四五张,都和我的一样。也许房子的主人改变了门的形状?
但全沙漠最美丽的家到邮局的距离总不会变吧。实际上,我从44号走到邮局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根据记载,她从1973年至1976年曾在金河大道住了三年。《撒哈拉的故事》1976年5月在台湾出版。她在故事中提到过邮局在法院楼下。我来到法院楼下,邮局正好开着门。走进邮局马上看到了成排的邮箱。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她那倾倒一代人的故事一定是通过它们当中的某一个传递的。
3 邮局里成排的邮箱
西班牙教堂是另一个到目前为止寻访她足迹的人必去的地方。从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来看,三年前有一位寻访者曾经专程到此查阅过教堂的结婚登记记录。因为他认为基督教徒应当在教堂登记结婚。不过她在故事中似乎不曾提起过这个教堂。她们是在邮局上边的法院登记结婚的,这在她自己的故事里说得很清楚。“讲完了,拉着我飞云似的奔下法院三楼,我一面跑一面咯咯笑个不停,到了法院外面我们才停住不跑了。”尽管是这样,后人们仍然不断地去敲开那扇平时紧闭的教堂大门。时间长了,大门里的人专门为她的寻访者准备了一个留言簿,实际上她和这座教堂似乎没有交集。
4 三楼是她们登记结婚的法院,一楼右边的铁门是邮局
荷西走后她去过教堂,但那不是在阿尤恩。在基督脚下她说: “神啊!请你看我,给我勇气,给我信心...... ——你拿去了荷西,我的生命已再没有意义——自杀是不可以的,那么我 要跟你讲价,求你放荷西常常回来,让我们在生死的夹缝里相聚...... ”
5 西班牙教堂
在离阿尤恩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港口,那里曾经是她和荷西常去的地方。我来到那座海边小镇后才发现,外国出入这个被摩洛哥占领的西撒哈拉港口是受到限制的。四个身穿不同制服的人在门口恭候着每一位来客。保安,军警,民警,还有一个想不出来是哪个部门的?经过一番解释,仔细查看了护照后,我被允许进入这个港口的码头区。
从港口的入口到码头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开始还好,只是头顶的太阳有点过亮。但离码头越近风越大。要命的是风中夹带的细沙无孔不入。虽然远处蓝天白云,飞鸥黄沙,景色如画。但近处的叫卖声和鱼腥味提醒着,这里是个渔港。一个外乡人走在码头上的结果是不断地引来好奇的目光。居然有人问我,要不要买鱼?这让我想起了她在《素人渔夫》里讲的与荷西一起捕鱼、卖鱼和挣钱的浪漫故事。
6 离阿尤恩二十多公里处港口附近的海滩
终于走到了码头的尽头,路却被拦住了。上去问保安,被告知此码头不对游人开放。绕到码头的另一侧,隔着海湾望过去,对面码头泊着一艘破旧的巡逻艇。军事重地呀!
7 远处码头上停靠的巡逻艇
返回阿尤恩的路上我顺道路去了阿尤恩机场。
“飞机停在活动房子的阿雍机场时,我见到了分别三个月的荷西。撒哈拉沙漠,在我内心的深处,多年来是我梦里的情人啊!我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的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荷西静静的等着我,我看了他一眼。他说:‘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我点点头,喉咙被梗住了。 ‘异乡人,走吧。’”